来人两男一女,方才说话的那女子一身火红色束身劲装,生得横眉冷目,美则美矣,就是过于刚强严肃。
另外两名男子也同她一般,腰间别着一条鞭子,身材高大伟岸。
三人施展轻功落在众人面前,走向陆九霄,陆九霄轻笑,拱手道:“两位舅舅,还有小姨,今日怎么有空来银月城?”
“听说你在银月城遇袭,你舅舅急得不行,我们三人特来助你。”那女子道:“柔儿,给我出来!”
段思柔撇着嘴挪出来:“娘……”
其中一男子怒道:“学什么不好,偏偏学你姨娘逃家!你倒是跑了,叫你姥爷在家吓得犯了病!你给我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陆九霄挑眉:“学?舅舅这话说得可就让人听不懂了,表妹做什么自然是她的长辈言传身教,我娘亲去得早,她可学不来。”
这一番话说得笑意吟吟,现场气氛却诡异,说话的男子脸上的神色略有异样,另一个稍微和蔼一些的出来圆场:“九霄啊,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大舅舅也并非责备你娘的意思。如今你姑姑不在了,你一人在巫溪,我们都很担心你。”
陆九霄顿了顿,缓了语气:“小舅舅说笑了,外甥并非自己一人,如今已成了亲,自然更没有回雾丘的道理。”
三人齐齐看谢行云,谢行云:我谢谢你啊
“这位就是问剑宗的……”
小姨道:“你是谢忘的儿子吧?”
同是宗门六大派,都在江湖上混,认得他爹娘倒也不奇怪。谢行云点点头:“晚辈谢行云,入问剑宗时间短,不曾见过几位前辈。失礼了。”
“既然是九霄的……”那位大舅舅咳嗽道:“咳咳,那也是自家人,什么前辈不前辈,你也叫我一声大舅舅就是了。我叫段天江,这是我二妹段晓沁,三弟段天海。”
“大舅舅,小姨,小舅舅。”
段天海道:“哎,乖孩子,跟九霄一道儿回雾丘吧?九霄他姥爷也是想他想得紧,这孩子教务繁忙,可不经常有机会回去呢。”
谢行云心道怕是他就不愿回去,估计里头是有恩怨呐,但段天海说着说着,顺势携着他的肩膀往城外走,谢行云是想停停不下,想走又走不得。
“那个……小舅舅,这事您问我,我也做不了主,还是要征得九霄的同意比较好……”
“你去了他自然也会去的。”段天海淡然道。
“他会杀了我的!我现在就能感觉到他的目光,都快把我刺透了啊啊啊!!”
“怎么会?放心,他不仅不会将你如何,还会听你的,这孩子从小就这样,一眼便能看透。”他又补充道:“也就是同他一样的人,才会猜不透啊。”
谢行云蔫了,刚想说,他就是看不透啊……
他二人说话间走出了城门,一回头果然见陆九霄在身后默默跟着,付萦怀和萧一白并未跟来,应该是留下善后银月堂之事了。
一行七八个一同上路,小六哭道:“咱们能明天一早再走吗?我还是个孩子啊,你们还有没有人性……”
段家人置若罔闻,好像怕陆九霄跑了似的,连夜就在驿站雇了马车,奔赴雾丘山,快马加鞭,直到第二日日头都快落了,方才到。
这期间谢行云是左拥段天海,右抱段天江,对面坐着陆九霄,车内四人默默无言,他是想睡也没处睡,心说这他娘的真不是押犯人吗?
教主一路闭目养神,也不知是睡着没有,反正他下车时,看着同样黑眼圈的小六,顿觉亲切,替绯月抱了过来。
小六困得都快断气了:“我一定要杀了陆九霄……!!”
实不相瞒,谢行云也想:“小孩子家家不要说这种话……不然你在段家偷点毒药,弄死他!”
“谢谢说什么呢?”
谢行云咳嗽道:“啊,霄哥,我说给你弄点鸡汤,补补身子。正和小六商量怎么弄死鸡呢。”
众人被带进雾丘山,这雾丘山庄坐落在雾丘山半山腰上,山前以一块古石碑为界,守山门人若干,跨界者不得佩戴武器,若是没有山庄邀请函,便必得上报入山所为何事,请掌门通晓。
此山不高,倒也僻静,一行人一路上山畅通无阻,山庄外弟子见了段晓沁,无不恭敬克礼,宛如一代宗师女掌门,令人生畏。
他们一路被带去了后厅,穿过水榭花亭,段家两位舅舅先去见段老爷,也就是陆九霄的外祖父,段晓沁便安排众人各自住下,到谢行云时,问了一句:“你二人要住一起吗?”
他俩相互对视,异口同声:“是。”
再互相一看,眼中的情绪皆道不明。
谢行云想得简单,他喜欢陆九霄,想和陆九霄待在一起,下意识便答应了,就是不知道陆九霄是怎么想的了。
舟车劳顿,大家暂时先各自休息,小六临走时狠狠剜了陆九霄一眼,陆九霄打开扇子掩嘴朝他笑了笑。
段晓沁道:“九霄,你还是不肯见你外祖吗?”
“小姨,是他老人家先不想见我,我可冤枉啊。”
“唉,那改日再说吧。天色已晚,我会叫人送饭来,你们早些休息吧。”段晓沁雷厉风行,言罢便走,门一关,谢行云瘫坐在椅子上:“累死了……”
陆九霄看他笑眯眯的,突然走过来蹲在他面前,他还以为教主又抽风了,忙如临大敌,一脸狐疑。
谁知教主蹲下后只是帮他捶了捶腿。
“你……没事吧?发烧了?”
“谢谢陪我回娘家累着了,我自然要对谢谢好啊~”
谢行云无地自容。
明明是他脸皮薄不好拒绝段天海,连累教主也得来雾丘,教主这么说,真不知道是不是在讽刺他?但看教主的神色并不像生气,反而有点无奈的样子?
“对不起啊九霄,我想怎么说也是你舅舅和小姨,拉不下脸来拒绝……”
“为何要拒绝?”
“我长眼睛了,看得出你不想回雾丘。”去忘忧谷时路过不虚山,陆九霄说“不去”时的那副样子,他可还记得呢。
陆九霄手上一顿:“与其说不想,不如说是不能想。谢谢,你也知我家事复杂,我与这些亲戚也都不亲近。我娘当年擅自悔婚逃家,外祖父十分生气,扬言要将她从家中除名。
后来我跟着姑姑,她老人家不喜欢我娘,和段家自然也不对付,两拨人经常为谁来抚养我而起争执摩擦,我爹在时,他还会叫我经常回雾丘,他走后,姑姑彻底与段家撕破了脸,我也不好再去了。”
谢行云知道他身世复杂,却孤寒至极,无人亲近,一时心生怜惜,伸手把他扶起来:“先起来。那你想回来吗?”
“都是亲人,自然想,但是这些年与姑姑相依为命也习惯了。”陆九霄道:“不过谢谢,这上山简单,下山可就没那么容易咯。”
“啊?为什么?”谢行云忙去门边一看,拉开一道缝隙,门外竟然站着四个雾丘弟子,个个手执长鞭,严阵以待:“这什么意思?软禁?”
“倒也不至于。我娘在家中排行最小,她的这几位兄长姐姐都极疼她,即便是外祖父……不说这个,我猜可能是外面出事了。”
“你怎么知道外面出事了?那需不需要帮忙?还有小六他们不会出事吧?”
“银月城之后,严重等人的刺客都退走了,弑戮教恐怕要有新动作。不过谢谢别怕,都是冲我来的。”
就是因为冲你才害怕你出事啊!谢行云扶额:“唉,真是没个消停。今日先这样吧,我得好好睡一觉,一路过来跟看犯人似的,连个吨儿都没打……”
二人在房间草草吃过了弟子送来的饭,各自沐浴一番,躺下睡觉。从前心里没鬼,就是抱在一处也不怕敲门,后来很少和陆九霄如此亲密了,他坐在床上略紧张。
陆九霄检查门窗都关严实了,说不是累了吗?快睡吧。还从柜子里拿出枕头被褥,铺在地上。
他犹豫道:“你……不睡床吗?”
“嗯,不知发生了何事,来雾丘时看到外面戒严,怕是不能放心睡。你睡你的,晚上若有动静,我能注意到。”
“……要不,你上来睡吧?”
陆九霄铺被褥的手一顿,抬头看他,他一慌,忙道:“呃,最近天气凉,你要是感冒了,再传给我,我不是更遭罪?”
陆九霄笑了:“哈哈,多谢谢谢关心,既然天气冷,谢谢就多盖床被子。”说完去柜子里拿被子给他铺上。
这是拒绝了?陆九霄居然不占他便宜如此正经??总觉得不舒服……他见教主要离开床边,忽然伸手拉住教主的袖子。
陆九霄:……
谢行云:……
“谢谢是要听睡前故事?”
“不是,我又不是小六……”
陆九霄笑道:“他更不用。”
听他如此有把握,谢行云心里稍安:“小六,究竟是什么人?”
陆九霄想了想:“真想知道?”
“想……”第六感告诉他,不对劲,有坑等着他跳!
“江湖规矩,谢谢拿什么换?”陆九霄捏着细长的手指比着钱的手势,眯起眼睛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