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宋家村”,冰蝶整个脸都拉下来,她咬牙切齿:“这些人脸皮可真厚的,阴魂不散,打又打不得,官府又不管。”
红梅哼了声,附和道:“可不是,像个烦人的蚊子,整天嗡嗡嗡地,烦死个人!”
宋凝姿瞥了眼身侧静静站着的男子,打了个眼色让她们闭嘴,生硬地转移话题:“素衣可有回来?”
红梅点头,“刚回府,在她自个儿屋里收拾呢!”
“让她晚些时候来寻我!”
说罢,便将书册塞红梅手里,“将这些书入册,放我书房桌子。”
看着主仆三人进了主屋,陆清和收回探究的眼神,眼底眸色暗沉,转身大步进了西厢房。
阖上门,撩开长袍,不紧不慢地落座。
倒了杯茶水,轻轻抿了口,陆清和淡声问:“查到什么?”
从屏风后面走来一黑衣男子,那人扯下蒙面黑布,正是邵元。
“殿下,属下已让人盯着张夫人,暂未有异动。”邵元垂着头,恭敬回禀,“至于那三片叶子,问心阁已有回信。”
太子殿下不耐烦看信,冷冰冰吐出一字:“说!”
邵元只得任劳任怨三两句概括信件内里消息,“三叶草应是类似于商会的组织,若是这组织的一员,那招牌左下方便会有个三叶草的印记。此印记透明不起眼,若不仔细瞧,根本看不出来。这商会扩散得很快,三年前还在江州,如今全大燕各个州县都有此印记。但好在只存在于商铺客栈,不足为惧。”
“什么商会扩张的如此之快?给孤盯好这个组织,孤要知道幕后之人。”
短短几年,那三叶草悄然覆盖整个大燕,而他手里的情报组织,竟一无所觉。
邵元张了张嘴,语气有些为难:“殿下,这……这幕后之人,从来没人见过。况且这个组织,也不搞集聚这套,属下该从哪里开始调查幕后之人呢?”
陆清和冷冷一瞥,“怎么?要孤来教你如何做事?”
邵元吓了一身冷汗,赶紧领了差事便欲告退。
“等等,再替孤查一查宋家。”
殿下冷不防在他身后出声,邵元告退的脚步一顿,差点没把自己绊了个四脚朝天。
邵元试探地问:“查哪一方面呢?”
陆清和剑眉一挑,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邵元立马打了个激灵,“属下这便去办。”
他真是糊涂了,还问哪一方面,自然是方方面面。
太子爷今日心情不悦,他运气不好撞枪口了。
邵元想起了在京中那些难兄难弟,他们在京城过得如此滋润,不知有无想起尚在太子爷面前受难的弟弟呢!
主屋里,宋凝姿也在听素衣带回来的消息。
“主子,那宁北县安化村确有一户姓‘李’的人家,是村里私塾的先生,去岁一场大火烧得只剩下小儿子,这个小儿子就叫'李越’。”
宋凝姿转动着手里的玉扳指,暖玉触之生温,她耷拉着眼皮,心里忽的生出异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小小安化县,也会有这等价值千金的玉扳指传家宝?
“查过他祖上是作甚的么?是否有出仕之人?”
“主子,你料想的没错,他家祖上曾出过一名三品大员。就因这个,李家在安化村地位还颇高,只可惜……”
三品大员要是贪一点,这块玉也不是买不起。
宋凝姿暂时按捺住对李越的怀疑,将那枚玉扳指妥善放置好。
红梅捧来几本账册,正好主子问完话,正悠哉悠哉地躺着,便温声道:“主子,这俩月的账册都在此,你如今得空,便瞅上两眼如何?"
主子数术了得,看一眼就知是否对错,复杂的在纸上涂画几笔便能得出数值,可比她拿着算盘算来算去快多了。
宋凝姿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你家主子这会儿困了,看不得这些东西。红梅你最聪慧了,主子我培养你那么些年,小小账册如何能难得了你。”
于是红梅便眼睁睁地看着她那不靠谱的主子,当真躺床上,闭上眼睡着了。
任她如何哀嚎,主子自岿然不动。
姚家。
姚玉香气不过,狠狠踢了一脚门口那碍眼的花瓶。
价值不菲的红釉五彩花瓶,哪经得住她这暴怒的一脚,重重地撞上墙角,摔了个稀巴烂。
身侧伺候的侍女已见惯不惯,使了个眼神,便有人利落地来收拾。
姚玉香微眯着眼,嘴角轻勾,眼神透着一股愤恨不甘。
“小环!”
“奴婢在,小姐有何吩咐。”
姚玉香伸手轻抚着桌上摆放的花枝,用力一折,便将那娇蕊折了下来。
她闭眼深深嗅着花香,笑得志得意满:“我听闻,宋家村的人已经去闹过几次了?”
“正是,但都被宋凝姿遣人打发走。想来他们也不敢闹得太过,闹大了容易落人口实,官府不想出面也得出面了。”
“州府大人与我爹同届进士出身,又同朝为官,这点小事,看在我爹的面子上,他会帮忙的。”
姚玉香冷笑:“给州府大人送上拜帖,就说多年未见,父亲甚是想念,侄女奉父命前来探访。将那玉珊瑚带上,明日我亲自去。”
名唤小环的丫鬟抿唇一笑,“小姐聪慧,奴婢这便去办。”
这几日,江州下了一场鹅毛大雪。
宋凝姿怕冷,待在暖烘烘的屋子里,看着新鲜的话本,好不惬意。
她待在自个儿书房,身上裹着素白被衾,侧坐在暖榻,翻看了几页手中话本,便抬起莹润小脸,静静看着窗外飘絮的雪花儿。
院子里银装素裹,雪花漫天起舞,那若隐若现的黑影仿佛是从天地相接之处而来的一抹星辉,由远及近,逐渐清晰,与漫天的飘雪形成一抹淡淡的水墨画。
宋凝姿唇角噙着淡笑,放下话本,脚步轻盈走到门口给他开了门。
陆清和身着深黑色大氅,里边是杏白色云锦外衣,半挽发髻,一条绸带将发髻高高挽起,走动间,墨发与绸带纷飞,与皑皑大雪共成一色,飘逸脱俗。
别的不说,李越这长相是没得说的。
“几日不见,李公子风采依旧呀!”
陆清和幽沉深远的眼神落在眼前笑靥如花的女子身上,偏开眼轻垂眼睑,“宋姑娘,李某特来借书,不知是否方便?”
“方便方便!”
宋凝姿忙侧着身子,挑眉示意他进来。
她的书房藏书众多,墙上挂着几幅名贵字画,装潢简单,却自有一番清雅别致。
宋凝姿大手一挥,豪爽道:“公子若有感兴趣的书,可随意取来一阅。”
那男人眼神毒辣得很,一下子就把她摆放的高高的孤本取了下来。
这可是前朝奎林居士李义亲著的诗集,没想到却在她的手里。
陆清和挑眉,轻抚着泛黄的书页,有些爱不释手:“这诗集姑娘能否割爱?”
宋凝姿自然是不肯的,这可是手下人孝敬的,价值不可估量。
见姑娘露出为难的表情,陆清和知趣地笑:“是李某唐突了。李义的为人,李某十分敬仰,他的诗集,在下能否借几日,待在下誊抄后,必会归还。”
“李公子拿去便是。”
郑重将孤本放入怀里放好,垂眸时见矮桌上摆放着一局棋局。
小姑娘欣然相邀,“公子,若无事,可有兴趣与小女来一局。”
陆清和刚好也想试试小姑娘的棋艺,撩起衣摆坐了下来。
太子殿下的棋艺,曾被定禅寺住持称赞诡异多变,当今亦曾表示自愧不如。
宋凝姿棋艺还行,但棋品却臭不可闻。
眼看局势不利,小姑娘就开始耍赖了。
“刚手滑了,应该是要下这的,重来重来!”
于是太子殿下便眼睁睁地看她将落下的棋子,挪到另一个位置。
陆清和眼皮跳了跳,执起黑子落在另一处。
小姑娘皱着眉思索良久,咬着唇,纤白小手捏着棋子欲落不落的。
微微抬起杏眸,偷偷打量他的神情。
陆清和垂着眼,耐心极好地等她落子。
看不出他神情变化,宋凝姿抓耳挠腮许久,终是下了子。
男人仿佛早已想好了落子之处,等她放下棋子,那人都不用想,直接在另一处下了黑子。
眼看她翻盘无望,宋凝姿将他方才下的黑子拿回去,明明白白地耍赖,娇声嚷嚷:“不行不行,刚下错了,应该落在这处的。”
太子殿下第一次遇到了这等娇蛮的棋品,他瞠目结舌,小姑娘展眉朝他一笑,丝毫不心虚。
陆清和抿唇,只得另下他处。
总之这盘棋下的,小姑娘耍赖了三次,还是输了。
宋凝姿嘟着唇,本想再来一局,陆清和看了看天色,道天色不早,下回再来与她下。
宋姑娘只得悻悻打消了再来一局想想法,娉娉婷婷地送他到门口。
陆清和逃也似地回了偏殿。
他长那么多,还是第一次与棋品如此差之人对弈。
邵元早已等候多时,第一次见殿下如此失态,仿佛身后有猛兽追赶似的,好奇地问:“殿下这是怎的了?”
陆清和整了整衣裳,瞪了他一眼,恢复了面无表情。
“查到了什么?”
邵元呈上了奏报,“这是问心阁查到的有关宋家的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