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晚上睡得迟了些,第二天天刚微亮,姜云还是清醒了。
倒不是习惯了这个点起床,回到家的时间里,姜云前所未有地感到放松,加上怀孕嗜睡,少有早起的时候。
只是不知是不是出生那段时间缺奶的原因,有了羊奶后,小虎儿比别的孩子能吃,喂奶的次数也高了不少。
姜云一晚上需要起夜四五次,久而久之,也习惯了这个节律。
不过今天他是不能带小家伙了,姜云将孩子送到母亲房间,自己则需要去镇上走一趟,去寻媒婆来做媒。
云娘眼中有些担忧,“云哥儿,真的有媒婆愿意……”
她嫌自己的话不吉利,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呸呸呸了好几声。
云娘现在一想到这门婚事,又是高兴又是忧愁。
高兴是自家孩子找到了顶好的亲事,还是对方入赘的,各方面都有了保障。
可忧愁也是有的,孩子打算正常办婚事,这样一来,很多地方都难办。
光是找到愿意做媒的媒婆,就难上加难,这介绍汉子入赘,就跟介绍姑娘哥儿做妾一样,可是那名声不行的媒婆才会掺和的。
姜云无奈笑了下,“阿娘,我不在附近村找。”
用脚想都知道这九里十八村的媒婆都是不愿接的,除非给大价钱,而给了大价钱,也不一定能给办妥,以后说不定还会穿出什么不好的名声,姜云不去当这个冤大头。
从一开始,姜云就打着去镇上,甚至是府县找媒婆的念头的。
他们四方镇虽然靠近边关,但因为靠在两个州府的相邻之处,不少商人都会在此处中转经商,很是热闹,自然镇民也还算开放。
这里这么多商人老爷,若是媒婆都信奉那套,她们还赚不赚钱了?
姜云不担心自己找不到做媒的媒婆,他只是想多挑挑,找个名声不错的,挑不出大错来。
云娘从南方逃难到村里后,除了送绣品,几乎都不上镇上,确实不懂镇上的行情,她只是不愿自己孩子受到各种非议罢了。
见姜云主意正,她也不再多劝,若是老让姜云多多安慰她,反倒冲散了那喜意。
她接过孩子,抬头示意了一下,“拿着银子去,你大老远从京城回来,手中又能剩多少银子?可别想买东西又没银子,委屈了自己。”
姜云心头一暖,虽说他在京城也小赚了一笔,但还是接受了母亲的这份好意。
告别母亲,本以为也没什么别的意外了,没想到小虎儿又哭了起来。
云娘赶忙给孩子拍背,一边拍一边哄,可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阿爹要走,小家伙一哭起来就没个停的,可怜得不行。
姜云自然狠不下心来,但这一去路途远,还不知道走多久,带着孩子去未免过于受罪。
“咚咚咚。”
院外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不疾不徐的,姜家早早就已经听惯了这声,怎么说也是常日来报道的未来哥婿。
云娘下意识看向姜云。
不知为何,姜云脸颊有些发红,尤其是想到昨晚和某人大半夜的不小心见了面,就……
他假装镇定,口不择言,“这,这样,我抱着孩子跟卫衡一起去镇上吧,也算有个照应。”
云娘愣了一下,“啊?可是,可是你们……”
还没成亲…
话没说完,自家小哥儿抱着孩子就往外跑,跟脚底抹油似的,姜云娘愣怔了会儿,嗔道:“这孩子,真是…”
算了算了,反正全村都知道他们是要成亲的,一起去便去吧,还能帮着拎些物件呢。
真要说丢脸,她家也不在意,胬肉也不会接自己家的哥儿回家了。
——
卫珩是照旧来刷存在感的。
当然,他也不是没有自己的事情,卫珩打算今天到镇上去,买些上门的礼,然后去拜访卫三叔。
也就顺道来找姜云,想问一下有没有什么需要带的。
他敲了几下门后就安静地等着,没一会儿院门打开,姜云抱着小家伙走了出来。
卫珩迟疑片刻:“这是……”
姜云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我今天打算去镇上一趟,本来是要自己去的,但不知怎么了,小虎儿一离了我就哭闹,干脆就抱着一起走了。”
让姜云主动提出一起去镇上的请求,他还是有些难开口,面上难免带上了些许踌躇。
要是卫珩今天也忙如何是好?再者,他是成过亲的人了,但卫珩不是,自己就这么贸然提出来,会不会给卫珩什么不好的印象?
姜云思虑越多,越觉得不妥,罢了,到时候抱着孩子去,花几文钱找人搬着回来也成,自己这次去镇上买的东西可不少呢!
卫珩倒是没看出姜云心中的百转千回,心想自己也要去镇上,能一起去多相处更是不错。
干脆了当地提出了同行的想法,“恰好,我也要去镇上给三叔他们买些礼,一起走吧。”
卫珩顿了下,补充道,“孩子刚满月也很沉,你还刚出月子,我来抱,方便。”
姜云双颊瞬间红了起来,怎么会有汉子和哥儿讨论出月子的事啊!
他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那,那好吧,麻烦你了。”
就是语气暴露了他的慌乱,就是卫珩没听出来,全心思都在怎么抱孩子身上了。
虽说抱过一次了,但卫珩抱起孩子的时候还是异常僵硬,过了一盏茶时间才勉强放松下来。
他和姜云隔了一个人的距离,没有离得太近,担心给姜云带去不好的闲话。
因为带着个孩子,姜云和卫珩都没有选择节省,而是花几文钱坐了村里的牛车,跟着村里人一起走。
在到牛车附近时,姜云将孩子抱了回来,能少些闲话就少些闲话,他也不是那种给自己找事的人。
但纵然如此,还是有人看不顺眼。
王春花就是看不顺眼的人之一。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晦气,难得要上镇上一趟,就和姜云以及那个没脸没皮的卫猎户坐了一辆牛车,她甚至在见到两人上车时,就没忍住往旁边挪了挪。
嫌晦气!
见姜云面色红润,襁褓里的孩子也白嫩嫩的跟小少爷一样,王春花又是嫉妒得不行,凭什么他姜云一个被休的哥儿能有这种待遇?就因为姜云长得好家里宠吗?
若是她有姜云那样的父母,她现在说不定就在京城里当举人夫人呢,要知道当年的李冉,可不是对她没感觉的!
这要是真的成了,过个几年,还能当上话本子里说的那样,百姓见了就跪的官夫人!
越想,王春花就越不甘,他姜云哪怕被休了,也还曾经尝过当举人夫人的滋味,现在又有一个心怀不轨的卫猎户宠,可她却只能嫁给泥腿子,生下的孩子也只能是泥腿子!
想着,王春花说出来的话都酸溜溜的,“云哥儿这是打算去镇上做什么呢?还跟着卫猎户一道,难不成已经偷摸着把婚事定下了?”
说着,王春花有些幸灾乐祸,“也是,云哥儿现在也不好办喜事吧,我本来还寻思着,我二姑也是远近闻名的媒婆,要是你家愿意,我帮着介绍一番呢。”
呸,不搅黄都算她心善了!
姜云面色不变,笑容清浅,“王二嫂说什么呢?我才出月子,要办婚事也没那么快,再说了,我还没和阿衡去拜访三叔呢。”
卫珩听见这声亲切的“阿衡”耳朵一红,嗯了一声,没有打扰姜云发挥。
王春花一哽,震惊地瞪大眼睛,“你们要办婚事?”
姜云故作不解,“二嫂子不是还想帮我跟王媒婆说好话吗?怎么这么惊讶?难道,春花嫂子是寻我开心的不成?”
一下变了个称呼,任谁都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虞,王春花心头打怵,倒不是不敢继续说回去,是卫猎户人高马大地杵在一边,听见这声就跟恶犬寻了味一般,眼神凶戾地看了过来,王春花就是再憋气,也不敢说难听的话了。
这可是个混不吝的主,他哥敢欠赌场的债失踪,他还不敢对女人动手不成?这村里打女人的男人一把把,王春花可不敢赌。
只能讪讪地笑,“哪能呢,就是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云哥儿应该也看不上我二姑那样的村媒吧?”
真把这事介绍给了二姑,她二姑非得上门讹死她不可!
姜云确实看不上,看见王春花这心虚又有些骄傲的样子,心底有些烦闷。
他懒得周旋,“是啊,我今儿就是去镇上找媒人做媒的。”
王春花:“……”
她忍得脸都扭曲了,可话是自己先说的,又不好继续反驳,不然她成什么人了!
只是暗暗恨起了姜云,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人,一点都不顾及她的脸面,真是难怪被休回来!
旁边跟着上镇上的一个婶子看不下去了,用一副长辈的口味,皱着眉对姜云说教。
“你这孩子也真是,你王二嫂好心给你介绍媒人,你不领情就算了,大家乡里乡亲的,说话还这么难听,以后还有谁会去你家帮忙?”
她循循善诱地,“云哥儿,婶子知道这话不中听,但婶子可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可不能不说。你也是被休回来的人,名声早就毁了,能遇上不嫌弃你的卫猎户,这就要抓紧抓住,哪搞那些虚的东西?”
“你这肚子是争气的,等以后和卫猎户再生个大胖小子,在村里安安稳稳地住下来,这出了什么事,也都要靠乡亲们帮忙不是?照婶子看啊,你就该给你二嫂子道个歉,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姜婶嫁给的是村里的大姓,自己也是个大姓,本身就还算有话语权,平时和小一辈的说话,大家也都是要听着的,久而久之,就养出了一副优越感。
她自觉自己说得很有道理,都是乡里乡亲的,这云哥儿说话这么难听,以后王媒婆听着了,岂不是会闹?若是以后都不做他们村的媒了,又是一个大麻烦。
姜云本来被休回来就给他们村带来晦气了,还是村长心善,没有责怪姜大一家,这要是还因为不会说话给村里带来麻烦,那就是要浸猪笼的祸害了!
姜云确实可以怼回去,但这姜婶说到底确实是他家的亲戚,自己可以不在意,但是牵连到父母的话,姜云还是有些犹豫,这一犹豫,就让卫珩抢了先。
“婶子说的什么话,我家云哥儿可是文曲星夫人的命,哪能一辈子都在村里安稳过日子?您这不是咒我考不上吗?”
卫珩不喜欢王春花和姜婶的那副表情,好像他家云哥儿欠了对方一样,他干脆耍无赖,反正这段时间下来,村里谁不知道他是个混不吝的呢?
他假装不服气嚷嚷,“还说云哥儿说话难听,你这直接咒我呢,我卫珩就算再不济,也是识字,也能打猎的,就那么不入你的眼?”
姜婶愣愣地看卫珩发脾气,磕磕巴巴的,“婶,婶子不是这个意思,婶子是说……”
“说什么?婶子不就是见不得我好吗?”卫珩冷笑一声,满是委屈,“我卫珩为了救命之恩入赘姜家,本来就牵连到三叔一家,对不住他们了。三叔一家心善没在意,我却是愧疚得不行了,想着未来要好好报答回去,婶子倒好,张口就是诅咒我呢?”
姜婶百口莫辩,“我是说姜云说话难听,什么时候咒我了?”
卫珩脸色铁青,“你说姜云安稳住村里,不就是觉得我考不上?你让姜云再生个大胖小子,不就是觉得我不配当这个孩子的爹?你说以后没乡亲帮忙,不就是骂我人缘不好丢进脸面?姜婶子,我当你是云哥儿家一表三里的亲戚,你们长辈就这么对未过门的哥婿的?”
姜婶:“……”
她,她说什么对不住卫猎户的了吗?
难道她不说,卫猎户这人高马大的邋遢样就能考上不成?那岂不是村里人人都能当举人老爷了?
可姜婶不敢说,她敢对着姜云摆谱,一是她勉强算得上姜云长辈,二是姜云刚生产完,又是个哥儿,怎么也不至于跟她动手的,自己嘴皮子利索,站着大义,可不怕他。
但卫猎户……
罢了罢了,她懒得管了。
姜婶狠狠瞪了眼王春花,赔笑道,“是婶子不是,婶子这嘴啊没个顾忌,说错话了,我们卫猎户一看就是能高中的。”
不敢骂,可不代表姜婶好欺负,高高的帽子戴过去,以后要是卫猎户没出息了,可有的好戏看呢!
卫珩不在意,反而点道,“姜婶子知错就好,以后别这么咒别人了,我是有信心不被咒到,要是碰上个没信心的,将原因归咎在婶子身上,可是要背孽债的。”
姜婶:“……”
有了这一茬,牛车上的汉子姑娘们更是一句话都不敢吭声了,甚至还多的是见风使舵,去附和着夸卫猎户有大将之风,一看就是要带着姜云享福的,夸卫三叔全家都心善,是个好人,愿意让侄子去报恩,哪怕自家名声受损……
至于他们心里怎么想,就他们自己知道了,反正不久之后,村里传起了两件有鼻子有眼的事。
一个是卫猎户自己说自己比冉贤这个童生厉害,马上就能带姜云去府县生活了。
一个是卫三叔一家都是没心眼的软包子,自家侄儿为了享福说什么救命之恩,就答应这损名声的亲事了。
前者怎么样不好说,后者反倒让卫三叔家的孩子瞬间热销起来。
这软包子的婆家/夫家,可不就是最好的亲家人选吗?
也算是坏心办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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