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卫猎户自我介绍时,姜云一直注意着对方的神清和动作,如果不是对方真的城府太深,那就代表着对方没有撒谎。
他就是卫衡,他看自己的目光很紧张,带着几丝不自在,不像是伪装。
姜云轻轻弯了弯眼睛,漂亮的卧蚕轻显:“我知道卫猎户你的。”
不知为何,姜云说完这句话时,卫猎户脸上露出了难以掩盖的感伤,只是很快就消失不见。
姜云将对方所有的异常都记在心底,继续温声道:“若不是卫猎户帮忙,我可能也没办法这么安稳地坐月子了。”
卫珩听着小哥儿温和的感慨,想都不想道:“母羊不难找,算不得帮忙的。”
姜云轻轻嗯了一声,他们之间又陷入了凝滞。
卫珩有些懊恼,莫不是上辈子少话成习惯了,这辈子明明能多说话,怎么还这么个死样子?
他张张嘴,想跟姜云拉拉关系,又觉得姜云跟那些需要他拉关系的人不一样,不能这般轻待,于是又只能讪讪闭上了嘴。
姜云见卫珩来来回回反复开口,又不说话,知道对方现在心乱着呢,干脆不动声色地直接重点。
“听我阿娘说,我们小时候见过?”
卫珩下意识回道:“嗯,见过几面。”
顿了下,卫珩硬着头皮,将自己编撰的那段救命情含含糊糊地说了出来,重点是他当时的心情。
“……我当时想着,这么勇敢还有教养的哥儿,在哪都会引人注意,一生平安顺遂的。”
卫珩声音逐渐变轻,可他没想到,哪怕姜云如皎月,仍然会有野狗不知珍惜。
真该在出征前带着李冉一起走!
姜云沉吟片刻:“这样么?可我当年,好像没救过比我小的人。”
卫珩:“???”
姜云没有任何攻击性的目光轻柔地看着卫珩,似乎只是有些好奇,“印象中,我也只给了一个外乡人止血草,你在哪被救的?”
最后的问话已经隐隐带上攻击性了,姜云虽然性子软和,但触及了底线的时候,就会显得尤其强硬。
他不打算继续跟卫珩迂回了,卫珩这个人,给他的感觉特别怪。
有时能感受到他在撒谎,有时又能察觉到,他是真情流露的,这样真真假假,姜云纵然敏锐,也没法察觉到对方执意想要掩盖的事实,倒不如直接问。
他不需要真相,但他需要态度,知道卫珩是否无害。
殊不知,他这只救过一个外乡人的话一出,卫珩整个人都呆楞住了。
先是喜的,巨大的欣喜涌上心头,好像有了这一件事,就足以让他在混蛋李冉面前挺直脊背一般。
他们的认识比和李冉定亲来得要早!
可紧接着的,就是巨大的恐慌与紧张。
只救过一个?那他该怎么圆谎?
他家善良勇敢大方聪明的小哥儿怎么会只救过一个人呢?这进山的人这么多!
也说不清自己是高兴还是慌的,反正心跳得很快就是了。
卫珩喉结上下滚动几下,他在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改口显然是不行的,那就只能坦白一部分,真假掺着说了。
卫珩手指蜷起,指节轻轻敲了下桌面,构思好说法后,看向姜云。
“我……”卫珩手一抖,又深呼吸了一口气,决定赌一把,“对不起云哥儿,我撒谎了,确实是你采的草药救的我,但是我当时是,遇见了……”
卫珩无声地比了个卫字,造假造得非常逼真。
姜云面不改色,只是嗯了一声,让卫珩继续说。
还能怎么办,继续瞎编呗。
卫珩不敢继续看姜云,将自己的胡话顺口说了出来:“我当时看见你就,心悦你了,只是家里穷,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加上卫他,他威胁我,我就一直没敢说。”
姜云不假思索:“不可能,应该是你误会了,将军是英雄,不会做威胁百姓的事。”
卫珩:“……”
卫珩虚心道:“是,就是叮嘱了让我别乱说。”
好家伙,他家云哥儿对他上一个身份这么尊崇,会不会影响自己现在的身份啊?
卫珩忧心忡忡,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件好事,代表云哥儿对自己的感观很不错,但就是很怕,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的样子。
反正卫珩是记住了,自己要牢牢地捂紧身份,卫珩是卫珩,卫猎户是卫猎户!
姜云似乎也对这个说法没有别的异议,甚至自己将一切逻辑窜连起来了。
他好心帮卫将军时被卫猎户看见了,将军担心影响他名誉,就跟卫猎户好好谈了谈,所以现在卫猎户哪怕说当年的事,也只是拿自己说事,而不是牵扯卫将军。
毕竟卫将军当年已经十五,而卫猎户不过九,十岁,救他们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姜云放松下来,猜测卫猎户知道京城大师,可能也是从卫将军那知道的,不过还是问一问比较保险。
他正准备开启这方面的话题,姜云娘就招呼着他们过来吃饭了,姜云只能按捺下这个话题,等有机会再聊。
卫珩不明显地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暂时混过去了。
小将军觉得借尸还魂还是有一堆的麻烦事,自己还是得再小心些才行。
他快步跟在姜云后面落座,相比起之前,姿态都要拘束得多。
生怕又被察觉到什么不对。
还好,姜云也没那么了解卫将军,也就是几面之缘以及作为边关百姓的盲目崇拜,对卫猎户更是一点都不熟,完全看不出卫珩和卫猎户有没有区别。
饭桌上,大家也算是吃得其乐融融,姜云娘现在将卫珩当作准哥婿看,怎么看怎么顺眼,不停招呼卫珩多吃些。
卫珩也会说,三言两语就将话题绕到他们之间共同的桥梁,姜云身上。
姜云娘对此也很满意,跟卫珩说了些姜云的小性子,观察卫珩的表现。
那都是他从来不曾见过的,卫珩听得很认真,感觉哪哪都充满了云式可爱。
说着说着,姜云娘就自然而然地将话题转到了成亲的事。
“我家云哥儿是和离回来的,这在村里也都不是什么秘密,伯母也不跟阿衡你绕圈子了,这亲事,你可有什么想法?”
姜云娘试探性地提了提。
说到正事,卫珩也认真起来:“伯母,我父母去世得早,上头的哥哥更是不知所踪,对成亲这方面,我了解得不是很全面。”
姜云娘眉头轻皱,家中没个大人,那就得多说些了。
卫珩诚恳询问:“我除了准备庚帖和嫁妆,还需要准备什么?”
姜云娘:“这婚事确实……嗯?”
嫁嫁嫁,嫁妆?
她失态地脱口而出:“你真要入赘我家云哥儿?”
卫珩不解:“不是说好的吗?”
姜云娘恍惚了,是说好了,但这不是在给他家云哥儿抬轿拿乔吗?真要入赘,有几个汉字不在乎?
她是真的怕啊,这万一,万一以后卫猎户后悔了……
姜大捏着筷子的手也不住颤抖,要不是,要不是孩子还在他需要绷紧面皮,怕是现在也会失态地站起来。
怎么有种卫猎户说入赘也轻轻松松的样子?
他家可就只剩他一个了啊!
卫珩解释了下,“我家就剩我一个了,娶夫郎倒不如直接入赘,好歹家里热闹。”
热,热闹……
姜大夫妇更恍惚了。
反倒是姜云反应得快,卫珩入赘对他百利而无一害,何乐而不为?
他温声跟卫珩讨论了起来:“你是怎么想的?我这边也算是二嫁夫郎,办婚礼的话,还是不宜声张太过的。”
卫珩知道,但是。
“云哥儿,但按我这边来说的话,我是头嫁,不要那么声张,但是能不能该有的都有?”
不论嫁娶,他都要把自己挂在云哥儿身边!
姜云想了想,点头:“可以,那咱们就摆席简单点,但成亲的流程都走,正正规规的来。”
村里别的死了男人的哥儿姐儿二嫁时,基本就是被那家人晚上领回家,顶多找亲戚一起吃顿饭,去村长那登记一下,就算礼成了。
要是疼惜妻子夫郎的人家,倒是会摆几桌酒席,让周围有些联系的都来蹭蹭喜气。
办太过了,他们会说压不住。
不过姜云无所谓,他可是招婿,又不是二嫁,成个亲自然也是行的,碍于规矩办小一点就成。
姜云思索了下办婚事的那些流程,跟卫珩细细地讲解了一番:“……若是有长辈,让长辈来观礼也是好的,没有也没事,我这边都能安排好,你想什么时间办婚礼?近一些时候?还是远一些时候?”
他都可以,但是晚了就得先去找村长登个记。
卫珩毫不犹豫:“近的,有什么需要跑腿的,我都能干。”
他六月还得去考试,在那之前,得先跟云哥儿处好感情,免得做什么都有种心虚的感觉。
姜云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听见卫珩的回答,也不由得弯了弯眉眼:“好,我会的。”
卫珩,卫珩支支吾吾地差点说不出话来。
或许是他的回答很干脆,很戳姜云的心思,后面姜云和他聊天都不叫卫猎户了,直接改口叫卫珩!
虽然知道不是叫他的那个珩,但卫珩就是高兴,像喝了假酒一样,晕晕乎乎的,直到从姜云家出去,都没能缓过来。
就这么,要成亲了?
还是和云哥儿!
卫珩握紧拳头,还是没忍住,抵住唇,低低地笑了出来。
——
姜云和卫珩交谈甚欢,姜大吃完饭就溜去抽旱烟了,独留姜云娘坐也不是,走也不是,直到将卫珩盼走了,才有机会和自家孩子说心里话。
“云哥儿,你老实告诉我,你和李冉,为什么和离的?”她表情严肃,秋水般的眸底带着害怕和紧张,生怕自己得到了不想要的答案。
姜云一愣,没反应过来:“阿娘?为什么这么问?”
为什么?当然是姜云的态度了!
姜云娘焦虑得不行:“云哥儿,我知道李冉他不是个好人,他伤你很深,但你也不能,不能这么看卫猎户啊!”
这夫妻相处,最忌讳的就是互相利用,再深的感情,也会磨没的!
姜云娘也不想这么想她的孩子,在她心底,她的孩子好得不行,善良又懂事,聪明又乖巧,怎么和离回来后,反而越发的冷心冷情了?
当然,姜云娘原本只是感觉孩子忧思有些多,但当姜云和卫珩相处时,好像就戴上了一张面具,一张陌生的面具了,姜云娘很担心。
姜云没办法,只得无奈出声解释:“没有的娘,我和李冉成亲时年纪还小,没两年他就纳了他表妹,能怎么伤我深啊?和离也是事出有因。”
姜云一直都很清醒,在成亲后,他就意识到李冉不是良缘,只是李冉有学识,他若是不想自己家陆续搭进去上百两的银子亏本,他必须得跟着李冉去京城。
可是去到京城后,姜云才意识到,像他们这样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想要出人头地,难如登天。
李冉没有这份心智,更没有这份魄力,在京中谋求官职更是机会渺茫。
可李冉拎不清,甚至在他好不容易有了孩子,一切都要变好的时候,妄图跟着朝中那些大官站队,想浑水摸鱼,得那一官半职。
见得多了,姜云也清醒了,他知道他不愿为了李冉的愚笨,将自己和孩子都搭进去,所以他想办法和离了。
不过这些都不好跟母亲说,母亲身体不好,听不得这些。
而且,姜云想到当初卫珩扯的旺夫批命的大旗,就是为了以后在村里过得舒坦 他也是要让卫珩去考上一考的,若母亲知道了,肯定会再次担惊受怕。
姜云想着,转而说到母亲最想听的话题。
“我之前和卫猎户说当年救他的事情,记不太清了,难免显得疏离,至于入赘……”姜云轻咳一声,“阿娘,我可是打探清楚的,卫猎户家就两间茅草房,还是住山脚下,别的都没有,儿嫁过去还真不如他入赘过来,反正他乐意不是吗?”
当然啦,姜云也不是没有自己的小私心。
凭什么二嫁的他就不能摆酒席不能大办?明明和离也不是他的问题,他可不背晦气的锅。
他不仅要办,还要找人脉把卫猎户教成秀才,要给家里盖青砖瓦房,要带着爹娘过得红红火火,让村里那些说三道四的人都闭上嘴。
云哥儿算盘打得噼啪响!
作者有话要说:嗯…我所有的攻或多或少会有点二/沙雕/恋爱脑哈,不是故意的QAQ
然后,标主攻是因为目前切入点一直是攻,有一定可能攻受戏份对半分的哦。
以及,别人叫攻衡,但通篇/自称还是用珩,我更喜欢后面的那个字,都是他,不是错字。
最后,关于攻是否掉马问题和基友讨论过,基友说不掉马更好,但我不听劝,我喜欢掉马,所以,会掉马,应该是很靠后的地方,排,排雷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