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品的材料、制法都有改进,自然是要涨价的。”周青岑道。
闻言,刘老板笑意淡去,似笑非笑望着其他人:“各位老板怎么说?”
“这……”几位老板对视一眼。
原本价格已经不便宜,若是再贵上一些,周家的香粉他们进不起。
刘老板把众人神色尽收眼底,放缓了声音:“周老板,毕竟我们合作的时间长,这样,你们的价格再稍稍低一点,我们便还是在你家拿货,也不要新品,就要‘千金五香’,你看可否?”
周家香粉铺子,自从换了个话事人后,行事作风都不如以往,这是几位老主顾一致的想法,所以才会听到吴家降了利,便过来以退货做要挟,想要趁机压周家的价格。
唐蕴见他们气势汹汹,又不像要闹事,就猜肯定是在价格上做文章。
就是不知道是姓刘的一人的想法,还是同吴家串通好了,有什么打算。
但不管他们是什么想法,这价格一厘都不能让了。
周青岑看了唐蕴一眼,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唐蕴放下心了,他家夫郎是个有主意的。
刘老板见到周青岑神色淡淡,又道:“周老板,我们也不是趁火打劫,只是您看您已经在做香粉了,不若便宜点卖我们算了,卖不出去也是个麻烦事儿不是。”
“刘老板,账不是这样算的,原先准备做千金五香的材料,现在已经全数投入到新香粉中。各位老板,若是愿意再信我一次,便等我十天,我们家新香粉定不叫你们失望。若是不愿意,或者想趁机压低价格,那也要让你们失望,若想退货,退便是。”
姓刘的没想到周青岑这么强硬,脸色一变,登时就有些不满:“周老板,话莫说这么满。你爹在时可没有这样做过生意。”
“正是我爹教我,做生意便如做人,要有底线。”周青岑瞥了刘老板一眼,扬声喊李掌柜进来。
刘老板脸色一沉:“周老板这是话里有话啊。”
“合作多年,我们周家铺子如何做事你也清楚。吴家给的价低,我们给不起。若是折本做生意,亏得太多,不如不做了。”
周青岑晓得,就算他现在退让一步,用低价留住了这部分老主顾,价格一压再压,其他主顾也会找上门来,最后也是麻烦无穷。
“若是要退,按照我们的契书,扣利一成。如果觉得没问题,便交割契书,现场把订银退还。还请各位做个决断吧。”
除去刚刚那个年纪大些的老板明确表态愿意等周家的新品外,其他几个老板拿不定主意,几人围在刘老板身边,小声讨论道:“现下我们几个是留还是走?”
刘老板咬了咬牙:“吴家说了,若是退订,他们给我们出那部分银钱,周家为了我们这些货囤了不少原材料,新品也不知道好卖不好卖,若是卖不出去,到时还是要请我们帮忙出货的,所以我的想法是退。”
周无霜承诺刘老板,给他的价格比周家的再低两成,其他人则只少一成。刘老板拿货多,两成差价一百多两……一样的货物,原本是倾向于拿周家的,只是吴家让这么多,他也心动。
几个老板便达成了一致,除了表态那位外,其他人都废了契书,拿了订银,回去了。
李掌柜给人结清了银子,回来时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是账房先生。
账房愁得皱起来的眉头能夹死一只蚊子:“东家,铺子账面上没银子了。”
钱都压在货里,现在几个老板退了定银,就得拿账面上的钱去填窟窿,偏偏这阵子生意也不好,铺子上的现银就剩个十几两了。
“知道了。银子我来想办法”周青岑揉了揉眉心,问李掌柜:“李叔,新香粉到哪一步了?”
“原本是要等做新英粉,姑爷说时间太长,直接拿原来千金五香的那批料子在做,鲜花熏蒸只差最后一道,就等着定香了。算算时间,约莫还有个四五天,我们家的新香粉就能推出了。”
这两天事叠着事,好久没听到这样的好消息,叫周青岑悬着的心总算往胸腔里落了点。
唐蕴看周青岑心情不好,便主动邀请道:“青岑,下午我们一道去工坊看看新粉做得怎么样看了呗。”
他心里盘算着冰麝也该做了,而且,吴家把他们当软柿子捏,就让他们小心着柿子捏爆了沾一手脏。
下午在工坊看完新粉,唐蕴见周青岑紧锁的眉头总算舒展,也跟着松了口气,他有意给周青岑找点事情做,便叫周青岑去做冰麝定香剂。
所谓“定香剂”也叫“固香剂”,可以延缓香气散发。之前周家的香粉用的是鲜花定香,鲜花的香味挥发速度快,不含有惰性分子,所以做出来的香粉持香很不持久。
李掌柜做事很是牢靠,唐蕴要的冰片、麝香和松油都已经准备好了。
虽然唐蕴已经把定香剂的制法详细写给了周青岑,叫周青岑独自上手时,他还是有些没底,唐蕴便先操作了一遍,先将冰片、麝香均匀分出,麝香用蒸笼蒸上三十分钟,等到冷却再复蒸两次,第三次蒸完后,把冷却的麝香同冰片混合,仔细研磨成细粉,然后用小口袋仔细封装。
蒸了麝香的水也不浪费,仔细煮开,用盖子反着盖在锅上面,放上一块冰,冷凝出来的麝香水就成了麝香纯露,浮在上层的油脂就是麝香精油。
将麝香油同冰片按照一定比例混合,便是“佰草”另一招牌——冰麝香油,不仅可以当头油,对于烫伤、夏天的疖子很是管用。
唐蕴示范一次后,周青岑也跟着操作了一次,见他已经操作无碍,唐蕴便出去晃荡,让周青岑一个人制作定香剂。
倒不是他不想同夫郎一起待着,而是他还有事情要做。
周家的工坊规模不算大,总共三十四个工人,磨浆的、晾晒的、制粉的……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唐蕴出了香料间,找了许久才找到了做胭脂的工作台,只是一张小桌子,有两个工人在忙活。
整个周家工坊只有两个胭脂工,都是已经成家的哥儿。
周家铺子专营香粉,胭脂是搭着卖的,胭脂制法单一,颜色也不好看。唐蕴晓得这是周善泉不愿意抢吴家铺子生意,才刻意没把重心放在这上面。
只是他处处为了吴家打算,吴家却只想着如何占尽便宜,把他家生意都占为己有才好。
唐蕴可不是周善泉,对着吴家和周无霜,没半点好印象。吴家不是做胭脂生意么,他就让吴家没生意可以做。
唐蕴先仔细观察了一阵,周家胭脂的做法是最简单的、最易上手的那种,用胭脂花作为原材料,同豆粉或者英粉混合,便成了胭脂,着色度不高,粉质也不细腻,一盒胭脂卖二十几文,纯粹是当个添头。
原本唐蕴还想着先叫工人做“红蓝花胭脂”,好好震一震吴家那堆乡巴佬。只是这款胭脂虽然颜色好看,但是制法复杂,于是唐蕴便先教了工人们另外一个做“棉胭脂”的法子。
依旧是用胭脂花做原材料,但是还加入了另外一种叫“百日草”的鲜花。
制法也不复杂,取胭脂花和百日草的花瓣,放入石臼,加入些许明矾固色。然后将花捣成花泥,用纱布过滤,挤出花汁,再用新丝棉切成的正方形布块浸染花汁,最后阴干水分。
等到水分干后,再一次浸入花汁,重复五到七次,棉胭脂便做好了。
听完,其中一个高一点的问:“姑爷,您说的这个法子,光是加入明矾那一步,我们就没听过,这真的行吗?”
另外一位矮一点的紧接着说:“还有,平日里我们都是做成胭脂粉,用勺子或者直接用手取用即可。您说的这棉胭脂怎么用呢?”
唐蕴不急不缓,答道:“方子是我岳父教的,我私下里试过,没什么问题。至于棉胭脂的用法,使用时蘸水即可。”
“这棉胭脂,你们可能做?”
两个胭脂是老手,这法子不麻烦,做起来应当也快。只是……
高个的那个哥儿满脸为难,迟疑道:“姑爷,棉胭脂的做法是不复杂,只是若要做,得东家发了话,我们才敢动手。”
唐蕴点头,自然是这个道理。
听到两个工人说可以做,唐蕴便进去了香料间,跟周青岑说了下他的想法。
周青岑是从小就在香粉铺子长大的,这个法子他一听也觉得可行,只是不知道唐蕴为什么忽然就想要做棉胭脂了。
唐蕴答到:“我有两方面考虑,一是棉胭脂价低,一块棉胭脂只需要几文钱,但是可以用十余次,那些家贫的哥儿小姐一次只卖一块,也能用上许久。”
唐蕴顿了顿,冲着他家夫郎挑了挑眉头,满脸狡黠:“二来嘛,吴家不是做胭脂生意?以前不同他们争,还以为他们家胭脂做得如何如何好呢。我挑着制法简单的棉胭脂就是抢时间,等咱们家新香粉推出那天直接当礼物送,我要他吴家知道,我们家免费送的东西,都比他家的招牌好上一千倍,一万倍!”
“而且,这还是只是个开始,挑着这棉胭脂先打头阵,不过是因为棉胭脂做法简单,后面我还准备了许多胭脂法子,他吴家就等着吧,我们家吃肉吃饭,我要他连汤都喝不上一口。”
“谢谢。”
周青岑默了默,开口道谢。
就算是傻子也该明白,唐蕴为什么要花这些心思,不过是因为想着他对吴家说的那些话。
唐蕴看周青岑一眼,放柔了表情,握住周青岑的手,温柔道:“不必道谢,你想做的事情,我都会帮你。”
周青岑垂着眼,终究是没有把手抽出来,任由唐蕴的手越握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