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子生意渐渐走上正轨，唐蕴也得去跟其他几个胭脂铺子的老板谈合作。只是店里生意好，必须要有个主事的在，唐蕴原本想要和周青岑一道去，实在是走不开人，两人一合计，便唐蕴去谈，周青岑看铺子。

这个决定唐蕴自己是千般不愿意。

唐蕴倒不是不放心周青岑随机应变的能力，只是两人日日待在一起，今日忽然要他单独出去办事，总觉得不是个滋味，扭扭捏捏抱着周青岑蹭了好久，两人亲昵了好一会儿。

“早点去，早点回。”周青岑细细给他整了整刚刚两人耳鬓厮磨间蹭乱的衣服。

唐蕴依依不舍握着夫郎的手，目光灼灼盯着周青岑的脸，认真道：“嗯，片刻不耽误，谈完就回来。”

周青岑看他这委屈的样子，忍俊不禁，“不过是去几条街外办个事儿，怎么像是要出远门一样。”

“我舍不得和你分开嘛。”唐蕴可怜兮兮地说。

周青岑笑着推他出去，送到门口还不行，一直把他送到了街口，唐蕴才万般不愿放开他的手，上了马车。

周青岑一直在原地等到马车走远，看不见影子，这才折返回铺子。

等唐蕴走了，手边的温暖骤然消失，他心里空落落的。自嘲般摇摇头，刚刚还笑相公没出息，谁晓得自己也没强到哪里去。

***

那日买“醉颜红”的胭脂铺叫“半面妆”，唐蕴早前请人带了口信约好了时间，现在老板娘杨素茹已经在铺子里等着了。

今日铺子除了老板，还有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和老板娘长得有几分相似。

“这是我儿子，叫他先来看会铺子，唐老板，里边请。”老板娘简单介绍下，指引着唐蕴往铺子里的小间走。

“半面妆”是一间大通铺，铺子后头被人为隔出一间小房间用来休息，房间正对着铺子，外头有什么事情里头能看到。

大衍朝虽然不太讲究男女大防，但是一个已婚男子和一个寡妇呆在一间屋子里总归是不太好的。这间屋子是半开放结构。少年就对着这边坐着，眼神如炬盯着他俩。当然，主要盯着背对着他坐着的唐蕴。

唐蕴深深觉得如果再呆久一点，自己后背要被照出两个洞来。

老板娘也察觉到了儿子的眼神太明显，轻咳一声。

男孩子这才不情不愿挪开目光，改用眼角余光瞥他。

老板娘抱歉一笑，满脸尴尬：“寡妇门前是非多，我家小子护我得紧……周老板包容一下。”

唐蕴摆手：“杨老板，我是入赘周家的，所以我家铺子叫周记香粉铺，我家夫郎姓周，我姓唐，唐蕴。”

杨素茹上下扫他一眼，满是诧异。

看这唐老板相貌堂堂，有能力又有手腕，虽然他家夫郎是美得跟个天仙似的，但一个汉子若是入赘，极少有像唐蕴这般能坦然在人前说出来。想来是心胸开阔之人。

杨素茹看向唐蕴的目光里少了几分防备。

“唐老板，实不相瞒，你家铺子开了多少天，我就暗中观察了多少天。也有一个疑问困扰我许久。我见你铺子总是申时落锁，铺子里的东西当天卖完也不补，难道是嫌银子烫手，怕挣得多了？”

“杨老板打趣了，怎么会有人嫌弃银子多了。我这样做是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人手不足，我们家铺子的工人少，产能有限，做不了那么多，只能控制每日销售的数量；第二个嘛……宴宾楼的招牌菜‘火盅神仙鸭’杨老板可了解？”唐蕴卖了个关子。

杨素茹不知道他说着说着说到宴宾楼做什么，虽然不解，仍是回答道，“自然知道，那‘神仙鸭’一日只售卖十只，平头百姓若是想吃上一次，须得提前两个月预订。卖得还不便宜。”

杨素茹怀疑地望着他，疑惑道：“唐老板说这个做什么？‘神仙鸭’和你铺子有什么关系，莫非宴宾楼的老板是你的亲戚？”

唐蕴被这妇人神奇的脑回路笑喷：“自然没什么亲戚关系。只是那么大一个宴宾楼，每日售卖三四十份‘神仙鸭’应该也不是问题吧，只是五两银子一只的‘神仙鸭’，若是你想吃便能买到，你还想花这个钱吗？”

杨素茹想也不想的说：“怕是脑子撞坏了，五两银子一只的鸭子，一口肉一口金，莫吓死人。”

唐蕴但笑不语，深藏功与名。

杨素茹忽然就悟了，眼睛微瞪：“莫非，你就是学宴宾楼，故意吊着客人的胃口？”

“正是如此，我把它称之为‘饥饿营销’。”唐蕴简明扼要地给古代人科普了一下现代营销思路，杨素茹听得茅塞顿开。

杨素茹：“那照你这么说，只要用你说的这个什么‘饥饿营销’，我们的东西就能卖出去？”

“要看具体的情况制定不同的营销方案。”他摊手，“像是您家的胭脂铺子嘛，如果再用‘饥饿营销’怕真是没人来买了。”

杨素茹听到这话也不生气，反而放低了姿态，问：“那唐老板看，我们家铺子应该怎么做才能起死回生？”

唐蕴目光一闪“加盟我们周家香粉铺子。你们出人，我们出技术，以后‘半面妆’只售卖我们家的产品。”

唐蕴早就盘算好了，这条街上的胭脂铺子有两三家，“半面妆”是这条街上的“老字号”。而且“半面妆”所处的位置离他们的店子又隔了几条街，位置不远也不近，既能扩大周家香粉铺子的名声，又不会影响彼此的生意。

杨素茹满怀期待，没想到唐蕴说的合作的法子竟然是这个。

第一反应自然是怒从心头起，她家铺子是从家里传下来的，这么多年风雨飘摇，也没想着真把铺子给关了，这唐蕴一来就是要她家铺子改弦更张，谁能接受？

眼下自然没个好脸色：“唐老板说这么多，是想要我们家香粉铺子变成周家铺子的分号？那合作也不必再谈。今日的话我当没听过。”

说着就要起身，一副送客的样子。

唐蕴忙拦：“杨老板别动气，听我说完。”

杨素茹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皱着眉头：“还有什么好说的？‘半面妆’是家业，叫我们换上你们周记的招牌是万万不可能的。”

唐蕴道：“加盟的方式有许多种，一种是我刚刚说的，直接成为我们的分号，如果杨老板不愿意，那还有另外一种——你们家的工坊一样生产我们的产品，我低价出给你们，产品两家共同售卖，你也可以卖自家产品，如何？”

杨素茹原本已经站起来了，听到这话又坐了下来，她想了会儿，说：“你说的分销，今日你可以给我们分，明日可以给其他铺子分，这样一来，我也挣不到钱。”

唐蕴却不这么认为：“你家铺子我是第一家谈的，早日上货，你早日就能打开局面。这难道不已经是优势了吗？”

杨素茹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但也在这一瞬间明白了唐蕴的野心，唐蕴下的一盘大棋，想要吞下的不仅仅是他们“半面妆”，是整个宁县的胭脂水粉生意。

虽然唐蕴给的条件不错，但杨素茹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唐蕴不急，慢悠悠端着茶水喝了一口。

外头那一直看着的少年忽然走进来，望着杨素茹，目光坚定：“娘，我们得跟周家合作。”

那少年缓缓说：“我们家铺子一直没有拿得出手的产品，这么多年走的不过是薄利多销的路子，可现在这路也越走越窄，迟早走不下去。周家的产品好，不愁卖，我们和周家合作，就算赚个差价，也比现在挣得多。”

杨素茹其实也是这样想的，但她也有自己的担心：“你说的娘明白，可是娘怕工坊那些老师傅有意见哇。”

少年却不这么认为：“娘，铺子生意不好，给那些婶婶阿姨的钱也不多，好几个都准备走了。现在有生意，他们有事情做，我们也养得起他们，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唐蕴笑着合上杯盖：“小郎君看得明白。”

他又对杨素茹道：“杨老板，你担心的我和其他铺子的合作，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吃一颗定心丸。在一个区域，我只会选择一家分销店或者是加盟店，这样就不用担心分销店或者加盟店越来越多，你们生意受影响的事情。”

话都说到这份上，杨素茹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唐蕴给出的条件已经是极其优惠的了，由杨素茹的铺子出工人，他们出原材料、出产品，做出来的产品唐蕴给的价格比售价低四成。

这样的合作模式，对唐蕴来说，既能不花钱解决人手不足问题，更加节省了一大笔工人的开支。而对于杨素茹来说，她有产品卖，工人和铺子也能保住，虽然她赚得比唐蕴少，但毕竟方子才是一个店安身立命的本钱，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杨素茹迟疑：“唐老板，您不担心叫我们家工人做加工，会把你的方子学了去？”

“实不相瞒，以前我们在安平县，已经吃过一次这样的亏。”唐蕴苦笑。

杨素茹：“哦？我们非亲非故，唐老板竟然如此信任我们？”

唐蕴道：“核心工序在我们自己手里，就算有心人想学，也只能学其形，做出来的东西终究是有差别的。而且我也相信杨老板不是这般目光短浅之人。”

该说的话敞开了放在台面上说明白，以后就会少许多麻烦。杨素茹听到唐蕴这样说，反而放下心来。

两人商量完，也不耽误，直接签了契书、盖了章。

合作的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花有在参赛哦~给老唐和小周灌点营养液吧家人们~~

比心心X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