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醒了!快去请少爷过来!”清脆的少女声穿透唐蕴的耳膜。他还有些混沌的神经瞬间就清醒了。
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身上不痛,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倒像是发了一场烧。
记忆的最后,是收到商务部的通知,准备前往机场,代表自家的非遗药妆品牌“佰草”,前往国际博览会领取美妆金奖。可是在路上遭遇了车祸……
得救了吗?
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病房内大多是木质家具,再往前看是一扇画着花鸟鱼虫的屏风。
这医院怎么装饰的如此……古色古香?
再看护士,竟然是个穿着古装、十三四岁的少女?
下一秒,无数的记忆冲入脑海——他不是在那辆逆向驶来的大货车下逃生,而是穿越了。这个架空朝代叫大衍朝。
原主跟他同名同姓,也叫唐蕴,是个家道中落的落魄书生,因为南方水患逃难到顺宁府安平县,被“周记香粉铺子”的老板周善泉所救。
周家哥儿因适龄未嫁,被一豪商强娶,要去做那第十八房小妾,原主便在此时挺身而出,表示愿意入赘周家。
周老爷看他是知仁懂礼的读书人,又长得盘靓条顺,比那糟老头子好了不知道多少,还愿意入赘,家里的哥儿也有人帮衬,便答应了。
谁曾想,这不是雪中送炭,而是引狼入室。
原主本不是什么心胸开阔之人,几次县试名落孙山,觉得是娶了哥儿,坏了运道,自此对夫郎心生怨恨,整天没个好脸。
周家人心善,想着找个入赘夫郎也不容易,便忍了。
周善泉意外身亡没多久,他变本加厉,拿捏着自己是姑爷,今朝在铺子里支取个十几二十两请同好喝花酒,明朝嫌弃夫郎外出做生意抛头露面,天天冷嘲热讽、阴阳怪气。
后面更是要同夫郎要求,再给他寻一良善女子做妾室。
理顺了记忆,唐蕴被这软饭硬吃的陈世美实恶心得不行。但同时,他也在思考该如何处理同夫郎的关系。
他是个gay,但是他是颜狗,而且喜欢高岭之花。
想到原主记忆里那个能生孩子的柔弱哥儿……大概是由于原主太讨厌他吧,样子都是模模糊糊的,不过看着逆来顺受的模样,就不是唐蕴喜欢的类型。
唐蕴在心里暗暗下定主意,等夫郎来了,便同他商量一番,看是和离,还是两人以后相敬如宾地处着。
正想着,哒哒的脚步声从外头传来。
“公子现在怎么样了?”人还没进来,声音已经传到了耳朵里。
唐蕴探头去看。
来人正从门槛迈进来,逆着光,看不清脸,哪怕只有一个柔美的侧脸轮廓,都叫唐蕴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唐蕴盯着他眉心一枚殷红的哥儿痣失了神。
他不是没有见过美人,上辈子,从高门贵子到顶流明星,他见过很多,也接触过不少,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比眼前的人叫他更……唐蕴决定义无反顾坠入爱河,拉都拉不住的那种。
要命的是,人家不仅长得跟天仙一样,声音也是那样好听。
只听到对方又轻又软地问他:“可清醒了?”
周青岑见他不答话,以为人还不舒服,拧着眉头去看旁边立着的少女:“小桃,再去请吴大夫来看看。”
“不用了,我没事。”唐蕴借着夫郎的手从床上半坐起来,语气柔和:“我没什么事儿,青青不用担心。”
说着在周青岑的手上握了握,以示安抚。
周青岑微微眯起眼睛,望着眼前这个眉眼带笑的男子,有些古怪地喊了一句:“唐蕴?”
“哎!我在!”
唐蕴满意了。
刚刚,他还因为穿越成一个倒插门的女婿而心里不是滋味。
毕竟,自己可是古法药妆品牌“佰草”的少东家啊?身家上十亿的那种,日子过得要多滋润有多滋润啊。
而且还要代表“佰草”去美妆界最权威、最牛叉的国际博览会领奖,分分钟上新闻联播的那种……咳,好吧,这个还是有点遗憾。
但,他有老婆啊!一个漂亮得像是仙人下凡的美人大老婆!他的人生还有什么不满足?
钱嘛,没有了可以再赚。传承古法药妆嘛,在这个朝代推广也是功德无量的。
唐砚美滋滋地想着,要怎么推广古法药妆,要如何奋斗致富,把天底下的好东西都堆到他天仙一样的老婆面前,请老婆赏脸花他几个臭钱。
下一秒,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叫唐蕴一颗火热的心顿时拔凉拔凉。
他那娇软可怜的夫郎此时换了副表情,又冷又飒,居高临下地低头睨着他,一张薄薄的纸丢在他面前:“既然已经无碍,便把和离书签了吧。”
“???”
唐蕴抖着手去接,看到大大的“和离书”三字,眼前发黑。
不、不是吧?这是什么发展?
我那么大一个娇娇软软的美人老婆,怎么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
周青岑拧着眉头,不耐烦地望着他:“不是你同小桃说答应和离,叫我快点赶回来?怎现在又不愿意了?”
不是啊,不是我啊老婆!
唐蕴在心底咬牙切齿——原主,你欠我的拿什么还!
“表弟,你可叫我好等啊!”
一阵喧嚣的人声由远及近,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一个二十出头、矮矮胖胖的男人并四五个小厮从外头气势汹汹闯了进来,管家在后面边追边喊:“表少爷,表少爷,我们家少爷还没回——”
见到周青岑俏生生立在那里,收了声。
周青岑面露厌恶地瞥一眼来人,随即别开脸,声音又冷又脆:“表哥,你来做什么?”
吴登目光暧昧地把周青岑从头打量到脚,他吞了口口水:“表弟,你这话说得生份,弟夫昨晚不慎落水,我来看望看望嘛。”
“既然看过,就回去吧,这里不欢迎你。”
周青岑那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避而远之的样子,叫吴登一下子就心头火起,在心里头骂道,该死的小贱·人,等老子把你弄到手,一定叫你跪在地上叫我爷!
吴登的脸冷了下来,“表弟,表哥原本是一番好心,想着你家接连出现变故,姑父又尸骨未寒,想给你宽限几日,既然如此,那也别怪表哥讲情分。”
“现在便跟我去官府,把你‘周家香粉铺子’转给我吧!”
周青岑似乎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表哥,你喝花酒喝得脑子都糊涂了,在这里说什么梦话呢?”
“你——”吴登那张肥脸布满了不快,正准备骂人,见到唐蕴似根豆芽菜般躺在床上,忽然换了个笑容,指着他:“看来我的好弟夫还没跟你说呢,他昨天晚上已经签字画押,你们家的铺子,被他用五百两抵给我了。”
“什么?!”饶是周青岑镇定,骤然听到这消息,也不由得脸色大变,瞪着吴登。
“哝,这是契书,你看看,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吴登得意洋洋地晃着手里的契书。
“周老族长已经在路上了,等会就在他的见证下,我们做铺子交割。”
周青岑一把契书抢过来,一目十行地扫着上面的内容,最后,在契书底部找到了唐蕴的名字,字迹虽然歪扭,但盖了手印。
扭头恨恨地望着唐蕴,目光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
“你这个、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畜生!”
老管也被气昏了头,此时再也顾不得什么主仆之别,怒斥道:“你吃周家的、喝周家的,不知感恩也就算了,竟然、竟然还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那可是老爷留给少爷傍身的铺子,你给卖了,你叫我们少爷一个哥儿,怎么守住周家哇!”
“好了,别在这里吵吵闹闹,叫人头疼。”
吴登不耐烦打断老管家的话,望着周青岑:“表弟,契书你也看过了,这可是县衙盖了章的,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正因为上面有县衙的章子,周青岑才知道,事情已成定局。
唐蕴是入赘周家,户籍也入了周家,所以他是有权转让周家铺子的。
他绝望地闭上眼睛,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悲凉。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是一个哥儿?
如果他不是哥儿,周家不必引狼入室,招来一个草包废物,连铺子都被偷卖。
如果他不是哥儿,他不会在生意商场处处受人排挤,弄得香粉铺子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
如果他不是哥儿,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表弟,这就跟我走一趟吧?”吴登看周容心如死灰的样子,十分不客气地再补了一刀:“改明儿我还得去给铺子换上我们吴记胭脂铺的招牌呢,时间紧,事儿多,耽误一天就是耽误了银子呀!”
周青岑捏着那张薄薄的契书,气的浑身都在抖。
吴登贼溜溜的眼睛转了一下,忽然上前一步,凑到周青岑面前:“嘿嘿,表弟,其实事情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今天晚上,你来找我,咱们一边喝酒,一边好好聊聊,你说怎么样?”
浑浊的呼吸喷到周青岑的脸侧,一瞬间寒毛倒立,比吃了一只苍蝇还让人反胃。
周青岑恶心得只想吐,还没等他骂出声,耳边传来一声怒喝:“给老子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