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夜的雨,第二次的清晨天空碧蓝如洗,但气温却比平日里低了很多。
田遥搓了搓手,又该计划着要做冬衣了,过日子好像就是这样,一天天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日子就这么过去了。
难得他睡到了跟郁年一起起床的时间,这会儿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在院子里洗漱。
“今日还出门吗?”郁年接过田遥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脸。
“不出去,一会儿去看看刘之。”上次他去刘之家,听见他们家吵吵嚷嚷的,这几天他也忙着,没去关心关心他,今天打算去看看他。
他跟郁年吃过早饭,刚要出门,刘之倒自己上门来了,为了避嫌,郁年让田遥把他抱回了房间里,留他们两个夫郎在院子里说话。
“今日怎么有空来啊?”他们坐在院子里的矮桌边上,田遥给他倒了杯水。
“那天家里乱糟糟的,也没好好跟你说说话。”刘之喝了一大口,“你最近还好吧,我听说田柳来你家闹了。”
田遥点了点头,把昨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了,刘之是个暴脾气,一巴掌拍在方桌上:“忒不要脸,谁不知道他们家打的什么主意呢。”
“不说他们了,你家那天是怎么了?”
“还不是我那大姑姐,又回来说那大姐夫又在外面乱来,想让大哥还有我家陈旭去给她撑腰。”
田遥想了想:“这是第五回了吧?”
“谁说不是啊,我公婆说,实在过不下去,就和离,家里也不差她那一口饭,她不啊,婆家闹了娘家闹,我婆婆这几日犯头风,我在家照顾,今日才得闲来看看你。”
槐岭村田姓居多,也夹着些别姓的人家,刘之的夫家姓陈,陈旭是最小的儿子,上面一个姐姐,一个哥哥。姐姐陈丽嫁的是邻村的。
要说一声的是,先前给田遥介绍的那个半夜爬田遥家的那个赵青,就是陈旭的姐姐从中搭桥介绍的。
所以后来刘之在田遥办婚礼的时候给他借半吊钱,陈家人都没什么意见。
两人聊了一会儿,刘之站起身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田遥送他到门口。
“我怀孕了。”
田遥:!!!
“恭喜啊!”他伸手就去摸刘之的肚子,只是这会儿还是扁扁的,根本摸不出什么不同来。
“你呢?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刘之看着他的这个院子,多了一个人和一条狗,但看起来还是有些空,可能来年多了孩子会好一些。
田遥的脸红了红,但他一向跟刘之都是有什么说什么:“我夫君说三年要两个,但我觉得,有一个就够了,你说是吧?”
房间里的郁年,把他们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
“那还是两个好。”刘之笑起来,“你不是最喜欢热闹了吗?”
田遥念着他怀孕了,没顾他的拒绝,把他送回了家,远远地就听见了家里又吵了起来,这次他没在外间等,而是陪着刘之进了他们家。
“娘!他这次更过分!直接把人带回家了,说要娶做平妻!”房间里是陈丽凄厉的哭声,“你们不能不管我啊。”
刘之跟田遥对视一眼,刘之叹口气:“你回去吧。”
田遥点了点头,却没想到屋里的陈丽这么好的耳力,听见了他们的说话声,于是一把打开门,对着刘之就开始指责:“你一大早不在家孝敬公婆,成日里不着家,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站在刘之身边的田遥,声音就不自觉地小了一度。
她是亲眼看到过那个赵青被打成什么样子的,那脸肿得跟猪头一样,手被折了,腿差点被打断,她在看过之后,足足被吓得做了好几日的噩梦,发现田遥并没有打上门来,才慢慢的放下心。
田遥扬起笑脸:“大姐,需要我帮忙去把姐夫打一顿吗?我保证,打一顿之后他肯定老实了。”
陈丽的表情逐渐变得扭曲:“不,不用了。”
刘之抓着田遥的手,为了憋住笑 ,死死地掐着他手。
田遥一脸无辜:“姐,你不是要陈大哥他们去给你撑腰吗?我想要不就一下子解决问题,把姐夫给那什么了,他就不会再去外面寻花问柳了。”
陈丽的脸都在抽搐:“不用了,真不用。”
“这事我最在行了,不信你去问问姐夫村里的那个赵青,他最知道了。”
陈丽再也忍不住了,朝屋里喊了一声,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刘之跟田遥对视一眼,顾忌着房里的老人,到底没能笑得太放肆。
田遥回去的时候,把这件事像是唱戏一样说给郁年听,郁年只是看着他,看得他后背发毛。
田遥反思了一下自己,他已经完全忘了自己今天早上在刘之面前说过什么了,难道是说的这件事情太离经叛道,所以郁年不高兴了?
郁年叹了口气,他倒是还记得,田遥今早上在自己家门口说的什么三年抱俩这种话。
“你到底是个哥儿,说话不要口无遮拦。”
田遥:???
他撇起嘴:“要不是她介绍,媒人不会上我家,那个王八蛋就不会半夜跑进我家,我就不会把他打得半死不活,最后把所有的银子都赔给他家了。我就嘴上说说而已。”
郁年听完他的话,才知道两个人说的事情驴唇不对马嘴,这会儿他也没解释,只是听见田遥说这件事情,想起了他之前听过的那些传言。
“这件事是怎么回事?”
田遥气冲冲的,说到:“我孝期过了,很多人上门来说亲,看我孤家寡人一个,门槛都块被踏破了,最后一个上我家的就是赵青。”
“说得比唱得好听,我也跟媒人说了考虑一下,结果那天晚上他竟然偷偷跑进我家来,想对我图谋不轨,我把他打了个半死,他们一家人来我家哭天喊地,说不赔钱就报官,我就赔了钱。”
郁年的眉头皱得很深,为田遥的身上发生的事情,也为自己轻信传言。
“这事你是受害者,为何……”
田遥叹了口气:“我是个哥儿,当时他们给我两个选择,一是赔钱,二是嫁给他家。我当然不想嫁那种登徒子流氓了,后来两个村子的村长都在,两方商量之下,我赔了银子。”
“但没想到那赵家人那么不要脸,拿了我的银子,还在外面到处说我的坏话。”
郁年的面色很复杂,他想到自己也是轻信传言的人,又联想起田遥这么久对他的好,就更觉得内疚:“为什么没有去澄清?”
田遥无所谓地说:“为什么要去澄清呢?了解我的人不会轻信那些,信了那些的人不会跟我有交集,我为什么要大费口舌地去澄清这些。”
郁年看着他,心中收到的冲击是巨大的,就是这样一个哥儿,做人一片赤诚,坦坦荡荡,而通过流言去看待他的自己,才像是最阴暗的人。
“对不起。”
他突然的道歉,让田遥一头雾水,但他还是实诚地回答:“没关系。”
田遥把人抱到院子里放下,又在他的腿上搭了毯子,他在一边整理先前捡回来的柴火。
有些柴昨晚没来得及收进房间里,这会儿潮湿一片,田遥正在把他们往旁边干了的地上移,这两天应该是晴天,晒一晒总比它们都腐朽掉好。
“马上就要入冬了,得置办冬衣了,我本来想今年盘炕,但是钱不够多,也来不及了,明年夏日来盘炕的话,会便宜一些。”
“为什么?”郁年的手里整理着他杂物房里的草药,从前田遥只是一股脑的都带回来,也没分类,现在乱成一团,郁年整日没什么事做,就一点点的在分类。
“谁没事会在夏天盘炕呢?那不得热死。”田遥说,“夏天盘炕的匠人接不到什么活,价格自然就低了。”
“你不是还有十多两银子,不够吗?”郁年问。
“那些银子是要给你……”田遥说漏嘴,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反正我上次给你你不要,你就别管我的钱去哪了好吧。”
郁年的嘴角轻轻上扬:“好,我不管。”
田遥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今天吃锅子吧?我把地里的菜都收一收,天冷了,地里也长不出东西了,我还得去一趟镇上,买些冬日的储藏,槐岭镇一到冬天冷得吓人,基本都是在床上过的。”
说完之后他又去看郁年的腿:“也不知道冬天。你的腿会不会很难熬,等开春了,咱们就去治腿吧?”
“能感觉到痛就还好,如果一丝感觉都没有了,那就是真的废了吧。”
“呸呸呸,别乌鸦嘴,会好的,开春了我就去外面找活干嘛总能赚到钱给你看腿的。”田遥收拾完了柴火,站起身来去了一遍的菜地里。
他的菜园子里的菜种类不多,只有几颗白菜,萝卜缨已经枯黄,底下结的萝卜倒是白白胖胖。收完菜之后,他把这块小小的菜地平整了一下,又拿着铜板,去了村里做豆腐的齐叔家中,买了些豆腐豆皮,又去屠户家中割了一斤肉,回来切了肉片。
之前的野猪骨头还剩了一些,他按照小爹爹说的方法用粗盐腌了,然后挂在厨房里,这会儿洗了洗,放进了锅里,不一会儿锅里的汤就又变得雪白。
他在储物间里翻了翻,找出了从前他门一家人用的锅子,小爹得最喜欢吃这个,以前他们家里,夏天都要摇着蒲扇吃锅子,他们去世之后,田遥一个人,就再也没动过这个锅子。
雪白的猪骨汤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豆腐煮成了蜂窝状,里面吸满了汤汁,微咸的口感让人的食指大动。
田遥又给两人调了一个酱汁,缺了点咸味的菜,在酱汁里过一遍口感更好。
“我学着小爹爹的做法做的,我们家从前经常吃这个。”田遥想起在他小的时候,小爹的蘸料碗里红彤彤一片,从来不给他尝,小爹去世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那红色的东西了。
“滋味很好。”郁年倒是难得夸他的厨艺。
“喜欢的话以后经常吃。”田遥嘿嘿地笑,“开春了我就把菜园子重新打理一下,多种些菜,你比较喜欢什么?”
“芫荽。”
田遥的脸纵成了包子:“不行,这个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