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脸上被不知名的深蓝色颜料勾勒出某种含有宗教意味的图案,那些图案在人类文明的历史中失落已久,时至今日,即便是最博学的学者,也无法明白其中的意义了。
”我看到了他身上的链接。“
他用那乖戾的灰色独眼注视着薇迪雅·甘地,独眼中浑浊的晶状体像是流动的星河——流动的、破碎的、一片混沌和黯淡的星河。
”一条指向月亮,一条指向界外,一条只想帝都,一条指向深海……无数星辰的命运在他那孱弱的肉身之中交错,而他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普通人罢了,这是不正常的,是必须要引起警惕的……“
薇迪雅·甘地看到他再次开始胡言乱语,内心的恐惧再次多出一分。
”您……“
她刚说出一个字,他便突然狂暴道:“叫我现世的名字!”
她嗫嚅道:”基兰……我很快就能办妥入学的事,在那之后,你需要进入班级和那些凡人待在一起吗?“
他用独眼盯着她看了半晌,而后消弭了脸上的戾气,退回到黑暗之中。
片刻过后,黑暗中传来声音:
”是的,我是你同族的族人,我是人类,是被世界牢牢记住的碳基生命,基兰·汗。“
又是几秒钟过去,黑暗中再次传来声音。
”我需要你准备一副双框的单镜片眼镜,一只白色眼罩,一身教会学校的校服,一身下城区工人穿的便装……和一只活鸡,活鸡今晚就要。“
薇迪雅·甘地应承道:”遵从您的吩咐。“
黑暗中的声音漠然而毫无感情:”最后,我需要你把我和他推荐的那几人编入同一班级,即便在勤工俭学时,也必须编入同一小组。“
薇迪雅·甘地感觉压力很大,但这并不是她做不到的事情,于是再次应承道:”明白了,我会做到的。“
黑暗中的声音像是没了兴趣,变得异常低沉:
”离去吧。“
薇迪雅·甘地退出了黑暗的甬道,回到自己的公寓。
关上暗门的那一刻,她好似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在甬道中回响。
”威廉大师……你在哪……“
那声音里的怨愤令她心惊胆战,不敢继续听下去,立刻关上了衣柜的门。
——
——
陈宴坐在蒸汽公车上,摸着口袋里的几张报名表,心想,这让他去哪找几个和糯米果一样年龄的孩子出来?
他不想被薇迪雅·甘地知道自己和糯米果之间的关系,为了掩饰糯米果的身份,他必须多找几个孩子来打掩护。
这些孩子即便不好找,也要找到。
回去和糯米果商量一下这件事吧。
他收起思绪,耳边听着代表”到站“的汽笛声,下了车,踩在了已经被踩踏干净,几乎没有积雪的伯明翰街飞鸟区公交站台上。
伯明翰街是亚楠市相当一部分中产的聚集地,此地居民们的税收占有亚楠市的相当一部分的纳税额。
所以,由市政控股的蒸汽公车公司为了中产们通勤方便,在整条伯明翰街建造了多达12座公交站台,为这里引入了足足3条公交线路。
和沃克街那可怜的3座公交站台相比,伯明翰街上的居民们最起码不需要卡着点通勤了。
陈宴在飞鸟区公交站台下了车,进入视野的便是两排整齐的三层别墅群,别墅群外的广场上有一颇为精致的喷泉,而在喷泉边上,则是一块打了漆的木质指路牌。
其中一块,指向”安迪尔小教堂“。
’咦,竟然已经以自己的名字来命名教会了吗?
他这是……把自己的教堂,和传统的圣歌团教堂加以区分?
嘿,其心可诛啊。’
陈宴踏着在清晨6点钟就被扫干了积雪、且半小时清理一次的街道,按照路标上的指印,一路走过密集的别墅群,穿过一片遍地有狮子草野蛮生长的街边小公园,路过一条颇具人气的步行街,最终来到位于步行街尽头的一颗相当高大的榕树下。
他看着榕树旁矮平的多层小教堂,脑袋里冒出一个念头:
’榕树不是热带树种吗?怎么在亚楠市这样的寒带地区也有?‘
他看着榕树那巨大而茂密的淡青色树冠,又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这几天晚上,温度基本都是零下,这榕树竟然没被冻坏的吗?真是奇了怪了。’
这反常的现象引起了他的警惕,米斯卡塔尼克大学中发生的诡异历历在目,他实在是怕了。
犹豫之际,他抬起头来,仔细打量小教堂外面的部分。
小教堂整体呈现出浓烈的帝国早期建筑风格,陈宴抬头向上看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有带尖塔和烟囱的两层楼高的大屋顶,以及大屋顶两侧带斜脊的双斜顶,和双斜顶边缘的顶饰和栏杆。
整个屋顶被黑色的油漆涂抹,在太阳光下油光发亮。
屋顶下方→建筑第一层上方的大部分区域,则隐藏在榕树的巨大树冠中,连窗户都看不清楚。
整个小教堂的第一层伫立着一座半圆拱式大门,一排十字窗上的彩色玻璃雕绘着圣歌团的传说事迹。
陈宴按照小教堂第一层的高度,大概估计了一下,整个教堂估计至少有7层。
’这小教堂可真是不小啊……嘿,还是应该说,是因为圣歌团太有钱了?‘
此时,榕树树冠底下的第一层,正是教堂门前人潮最密集的时候——
周日的一系列祷告已经结束,信徒们纷纷离开教堂,最后将会剩下需要忏悔的人,他们会坐在教堂内的长椅上,等待其他信徒全都离开之后,进入神父的忏悔室,对自己的”恶行“进行忏悔。
陈宴等待人潮渐渐变小,踏着黄白相间的大理石地面走入教堂中,只见还坐在长椅上的忏悔者已经不多。
他刚来到距离忏悔室不远的位置坐下,等待了片刻,当下一个就要轮到他时,忽然听到忏悔室内传来高亢的哭泣声。
”是我不对!我不该把那些烂肉卖给流动摊贩!是我害了他们的性命!呜……我有罪!“
另一个严肃的声音也抬高了音调。
“你认为圣光能够赦免你的罪吗?如果圣光赦免了你的罪,因你的罪行而死去的人又该如何呢?”
那人当然答不出来。
”既然你不知道,那就去问问被你害死的人,到底该怎么样,他们才肯原谅你,然后再回来找我。“
话音落下,只听一声震耳的枪响。
”呯!“
在陈宴的惊骇中,忏悔室的暗格内响起了肉体向下坠落的声音。
这!这忏悔室下面就是死人坑吗?!
没等他的惊骇结束,忏悔室内那严肃的声音已经再次响起。
”下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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