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琳娜腹中胎儿和三叔之间的【链接通道】,像是一条有终点的羊肠小道。
此时,陈宴正站在位于三叔意识之内,羊肠小道的尽头。
而那些诡异怪诞的画面,则来自羊肠小道之外的黑暗空间。
陈宴之前的注意力集中在三叔的记忆之上,没有特别关心链接之外的存在,可如今精神虚弱,注意力一分散,就感知到了三叔意识中“另外的东西”。
似乎是因为三叔本身发生了严重的腐坏,导致他的意识里也出现了乱七八糟的东西,那是一些看起来奇形怪状的怪异存在,有看起来像是长着人脸的球状病毒、身躯完全由手臂组成的马戏团小丑、脑袋长在屁股上的豪猪……
这些荒诞的事物游离在链接通道之外,注视着链接通道之内陈宴的意识。
陈宴相信,如果不是有链接通道本身的庇护,那些东西一定早扑了上来,对他发动攻击。
如糯米果所说,以【通道】为形式的链接是相对稳定的,一般情况下并没有太大的危险。
糟糕的是,由于他的精神力量变得虚弱,链接似乎也因此变得不稳定了——他看到那些怪诞的东西在不断接近着,一点一点向通道内部靠近。
‘链接虽然出现在玛琳娜腹中胎儿的意识中,但归根究底是由我激活、由我使用的,所以消耗的也是我的精神力。
这条链接通道,是以我的精神力作为支撑,而存在的。’
‘或许链接通道也消耗了胎儿的一部分精神力量……但我没办法估计消耗了多少……话说胎儿连自我意识都不清晰,精神力量也应该没多少吧?’
他想到这里,内心似乎有所明悟。
‘现在,我的精神力量已经耗费太多在【观看】三叔的记忆上,剩下的精神力量已经不足以长时间维持这条链接通道了。’
眼前依然出现有更多的记忆画面,但陈宴没办法集中精神在其上,便不能将记忆画面展开,达不到身临其境的地步,只能粗略的一扫而过。
好在,这些记忆画面中并没有发生很重要的事。
在接纳玛琳娜进入泰盛和之后,三叔并没有给她任何优待,就把她当正常的医务人员使唤。
好在玛琳娜从小苦惯了,现在这份工作虽然接触帮派分子比较多,有一定生命危险,但好过之前没日没夜的在转角楼里伺候男人。
更关键的是,她得到了赖以为生的、尚且算是“体面”的工作,以及一份尚且不错的薪水:
日薪10个便士,甚至比工业区工厂的一些老工人赚得还要多。
她并没有挥霍这些钱,从小养成的吝啬鬼一般的生活习惯让她节俭极了,她把除去生活费用之外的每一个便士都存了起来。
她想用这些钱去教养自己还在腹中的孩子。
虽然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来的,但天生的母性依然让她做出了如此决定。
生活似乎就这么“稳定”下来。
她因“高昂”的日薪而表现得十分敬业,对三叔也是言听计从。
好在三叔也没有逼迫她做很过分的事,只是履行着当初和她之间的约定,让她作为帮派的医务人员而工作着。
唯一让她略有担心的是,三叔会在每个周六下午的四点钟造访她的住所,风雨无阻。
他来了也不说话,就坐在化妆镜前,听着她这一周的工作报告。
玛琳娜起初还很紧张,属于女人的直觉让她感觉到三叔要对她图谋不轨,而她如今所能付出的只有身体而已。
她很快打消了这种顾虑。
因为三叔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什么都没有做,也没有对她表现出更多格外的兴趣。
她因此放下心来,只把三叔当做一个拥有“喜欢听人讲无聊工作报告”癖好的亚裔角头。
陈宴倒是看明白了,三叔这么接近她,只是为了熟悉她的气息,以模仿她的孩子去适应她的存在。
说到底,还是为了【通感掠夺】仪式。
陈宴此时还不明白,三叔只是看到自己的后背被治愈而已——他顶多知道玛琳娜的血有治愈他人的能力而已,怎么就能够确定自己要对玛琳娜腹中的胎儿进行通感掠夺仪式,且为此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呢?
陈宴心想,或许三叔还知道一些别的什么事情——
三叔一定还知道关于玛琳娜的、更多的秘密。
无数记忆画面从他面前“飞过”,直到一副清晰的画面浮现在他眼前:
斜阳所照射不到的转角楼阴影之下,一道不可抵挡的白芒覆盖了三叔的所有视野,即便那只是一丝无心散逸开来的刀气,也绝非拼尽了所有力量的三叔所能抵挡。
这一次刀伤和之前一切所受伤势都有所不同,那层浅浅的刀痕根本无法愈合,即便他拥有【完美血肉飞升之躯】,依然无法抵抗刀痕中诡异力量对身体的侵袭。
伤势一刻不停的扩大着。
三叔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那明明只是一道普普通通的刀痕而已,为什么自己能从其中嗅到那么浓烈的“死亡味道”呢?
这股浓烈的死亡的味道让他再次想起了十几年前那个令人绝望的清晨,他眼前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另一半胸前生着五彩鳞片的身体,耳边似乎回响起苍耳手中短刀之上的血滴落在青石板上发出的声音。
“滴答……”
那是无数午夜梦回时浮现于他脑海中的梦魇,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绝望如深海一般深邃。
他在绝望中想起了玛琳娜,想起了自己最后的希望,于是开始逃向麻风巷,如数个月逃避莱恩·伽马追杀时一般,他在恍惚之间来到了玛琳娜门前。
玛琳娜看到三叔的样子,意识到事情的紧急,立刻拿出自己的“独家伤药”,为他处理了伤口。
但令人绝望的是,这一次,她那神奇的独家伤药竟然并没有使伤口愈合,而只是让伤口扩散的速度变缓慢了一些而已。
三叔倒在了她怀里,并非因为失血过多或是过分疼痛,而是因为内心对死亡阴影的浓烈恐惧让他产生了神经性休克——他是被吓瘫了。
深邃的绝望甚至诱发了他的腐坏,而玛琳娜对此并不知情。
她没有想到的是,正当她茫然不知所措时,怀里的三叔忽然笑了。
他张开双眼,用充满童真的竖瞳注视着她,嘴里吐露出令她内心恐慌的字眼。
“妈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