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秒都不敢耽搁。
酸水带给他们的震撼太大,而且这间屋子已经找不到别的突破口,机关门又早晚得进,所以两人没什么留恋,直接往机关门里冲。
机关门后面是一个阴冷的石壁通道,连着一排直直向上的石阶,阶梯又窄又陡,踩上去几乎多半个脚掌都是悬空的。时辛走在前面,一手辅助攀爬,另一只手小心地牵着明桥。好在这里还算明亮,走几步就能看见悬在侧面石壁上点燃的油灯。
自从时辛发现明桥不会介意两个大男人牵手之后,他也不再拘束,必要的时候总会自动拉着明桥。
虽然知道明桥不一定会是同性恋,但这种偷摸摸的禁忌感总能让他血压飙升。
他有些紧张,悄悄回头看了一眼明桥。
从俯视的角度看,明桥软塌塌的头发顺贴地垂在额前,皮肤白皙到透明,低头时,黑色欣长的睫毛遮住眼睛,像刷子一样轻轻拂过,在他心底扇起一阵飓风。
明桥是看上去就温和文雅的类型,已经脱离青涩的年龄更是给他镀上一层柔和的光。
时辛顿时有些头脑发涨,他抑制不住地收紧呼吸,鬼使神差地叫了一声:“明老师。”
“嗯?”明桥抬眼看过来。
时辛对上那双漆黑干净的眼睛,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认识不过两天,但他已经对明桥心动了不止一次。
他向来是相信一见钟情的。
“小心台阶。”时辛生硬地提醒。
“嗯。”明桥点头,“你也是。”
石阶很高,明明地下室层高也不过两米,两人硬着头皮爬了小半个钟都没到头。两人均已累得大汗淋漓,但上面不知道还有多少阶等着他们,所以都不敢松懈。
明桥边往上爬边喘着气道:“你记得我在餐厅的时候跟你说,我掉到了一个大桶里吗?”
“记得,你说那个饭桶和里面的东西都大得不寻常。”时辛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腿酸胀地有些抬不起来,但还是靠着胳膊撑到了上一个台阶上。
明桥说:“我掉入那个桶里之后,大概目测过,按照我的身高来算,那个桶至少也有十几米。可餐厅一楼的层高顶多五米,这么大的桶是怎么容纳进去的。”
“你的意思是,这里的情况和餐厅类似。”
“是。这里大概算是一个空间扭曲后形成的微观世界。”明桥举了一个形象的比喻:“就像科幻片里演的那种,随身空间?”
时辛苦笑着摇头,“真的是超乎想象。”
“你觉得,这能用什么解释?”明桥问:“你平时玩的游戏里有这种吗?”
“嗯。”时辛说:“大概类似于进入了一个循环的游戏副本里吧。”
两人又不知道爬了多久,直到都筋疲力尽,时辛才提议稍微坐下来歇一歇。
明桥早已不知四肢为何物,他爬楼梯的动作变成了简单机械的重复,听见时辛的话,拧紧的发条才终于松懈,瘫软地半躺在楼梯上。
这时回头看,走过的地方早已变成万丈深渊,进来时那个门已经完全不见踪影。
明桥看着头晕又腿软,空咽口唾沫默默转回头来。
他就算没有恐高症,也被这一次次的倒霉副本逼出恐高症了。
“你还好吗?”时辛担忧地看着他。
明桥摇了摇头。
他一点都不好,今天仿佛把一辈子的楼梯都爬完了一样。想起来又有些后悔中午还在食堂的时候没吃了点东西,现在饿的劲泛上来,又成了一项折磨。
时辛也理解明桥需要休息,干脆一并半躺下来,手臂叠在后脑勺枕着:“我以前在这里念书的时候,操场还没有主席台,当时就只是铁架子搭起来个站台勉强充当,来个五六级风,就能把站台吹得直掀,这么多年倒是没出过事。”
明桥颇感兴趣地看着时辛,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可惜,总也逃不过一毕业学校就装修的铁律,等我再回这里的时候,操场原本发黑爆皮的橡胶跑道换了新的,被学生揪秃的足球场也换了新的,连主席台也用水泥砌了起来,还贴上了好看的瓷砖。”
明桥适时地附和:“确实,我以前读高中的学校在我毕业之后也装修了。”
时辛唏嘘地叹了口气:“其实母校变成这样我也挺难过的,也不知道以前带我的那些老师现在怎么样了。”
明桥问道:“说说看,万一我知道呢。”
时辛半仰着头回忆道:“初中老师不太记得了。高中时候的班主任的是谢平老师。”
“谢老师这几天带队去附中学习了,不在学校。”
“数学老师是刘和。”
“这个老师没听说过。”
“……其他老师也都记不清了。”时辛怎么想也想不起来,最多也就能记得一个姓。
“我这次还差点跟着谢平老师一起过去。”明桥说:“同一个市里几所中学之间会自然形成竞争合作关系,这次是去学附中教育制度的,但我忙着应付专家考核,就没去成。”
“平时工作很忙吗?”时辛问。
“还行,正常工作量。”
两人又有的没的扯了半天,等休息好了,立马开始继续爬楼。
这次没有爬多久,两人面前出现了一道镂空的铁门。
透过缝隙,一个足足有四五百平的房间展现在他们眼前,走过的楼梯直接连接着这道铁门,轻轻一堆,门就朝里打开。
明桥和时辛没有过多犹豫,直接迈步进去。
这里的装修和楼下那个屋子类似,都只有一张床,一个柜子和一套桌凳,不同的是这里的东西大到离谱,他们现在就跟矮人误闯巨人国一样。
再看进来时的门,镶嵌在墙里宛若狗洞。
“……”明桥看向时辛,对方也是一脸震惊,不可思议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现在该怎么办。”时辛目瞪口呆了半天,理智回巢后第一反应就是问明桥。
然而就在明桥还没来得及想好要怎么回答他的时候,有人推开旁边的巨大木门走了进来。
木门发出的沉重响声不客气地贯穿两人耳膜,伴随一起的是地面轻微的颤动。
两人眼睁睁看着一个“巨人”走了进来。
明桥没在学校里见过这么个人,但从胸前挂的工牌可以看出是后勤部的工作人员。
即使同比例缩小,这个“巨人”依旧身材高大,他走在房间,甚至需要埂着脖子,才能避免天花板碰头。
明桥和时辛缩在墙根,尽量避免让“巨人”看见他们。
只见“巨人”进屋后径直走到桌子前,拉开椅子坐下,又从抽屉里找出一个黑皮的笔记本和一支笔。
沙沙的写字声很快环绕在屋里的每个角落,从时不时一声砰砰声来看,这人下笔很重,而且带着无名的怒火。
明桥和时辛对视了一眼。
他们在下面那间地下室翻找时,可没见过什么本子和笔。
“巨人”写字写的很快,没一会就放下了笔,他厌烦地踢开椅子站起来,走到床上躺下。
“本子?”时辛问明桥。
“本子。”明桥立马给出肯定回答。
等到床那边传出惊天的鼾声,明桥和时辛才蹑手蹑脚地从窝着的墙根走出来,站在了桌子底下。
明桥不堪忍受地捂住耳朵,朝时辛大喊:“我觉得咱们就算再大声说话,也吵不醒他!”
时辛被接连的呼噜声吵到耳鸣不断,他也朝明桥喊:“我同意!咱们顺着桌子腿爬上去吧!”
“这怎么爬!”明桥看着对于他来说有七八层楼高的桌子腿,头都大了。
“跟着我!”时辛大喊。
时辛先是找到凳子腿上一个凸起的木茬,用力抓着,然后腿往地上一蹬,就爬上了将近半米,接下来如法炮制,很快就甩了明桥一大截。
明桥学着时辛的动作,虽然慢点,但也稳步地爬了上去。
时辛上去后直接拉着明桥胳膊把他提了上来,两人纷纷累瘫在桌面上,深呼吸了两次才终于缓过来。
不用多沟通一句,两人立马默契地一起跑到笔记本前,合力翻动了黑色的封皮。
扉页上又是新校长写的难以辨认的丑字:
【各位职工:
我校致力于跻身全市一流中学行列,为学生提供舒适的学习环境和氛围的同时,以培养人才为目标,专注于学生良好素质的养成。
在此前提上,我们会着重强调在校职工个人修养。
本手册记录了我校职工在日常工作中应该且必须遵守的行为准则。
请各位职工熟读职工手册,严格遵守各项规则,否则后果自负。
——校长】
“和教师手册差不多。”明桥评价道。
“那就又是规则了。”时辛说。
“嗯。”明桥点头,两人又齐力翻开下一页,但他们没想到的是,本该写着具体职工准则的纸被撕了下来,页边缘还残留着不整齐的豁口。
“看不到也没什么关系。”明桥安慰道:“单单针对身份的规则对其他人来说没什么遵守的必要。”
他还想翻下一页,却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揪住了他的领子。
“时辛,别闹了。”明桥下意识地想甩开那只手,然而他话音未落,身体就瞬间腾空,被“巨人”拎了起来。
“明桥!”时辛害怕地喊了一声。
明桥悬在半空中,被迫跟“巨人”对视。
“巨人”喉结上下滚动,仿佛把明桥当成了山珍海味。
明桥被拎着,又有衬衫束缚,胳膊腿都用不上劲,只能原地扑棱,奋力挣扎。
眼看“巨人”张大了嘴,明晃晃的口水丝几乎要挂在他的脸上。就在这时,明桥闻到了一股酸臭味。
下一秒,他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