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声音消失的一瞬间,车厢里传来各种各种的消息提示音。
易北再次看向手机,app里果然弹出了一条新的提示【南郊乐园规则怪谈已收录 6/**】
“两个星号代表规则怪谈的总数,广播只公布了六条规则,在南郊乐园里肯定还有其他隐藏的规则。”他垂下眼眸,好像明白了一点这个“综艺”的用意。
单纯遵守规则就能通关的难度并不大,只要足够小心基本每个人都可以做到。但如果还有隐藏的规则,那就是还要考验玩家收集信息的能力。
换一句话说,谁收集到的情报越多,谁通关的可能性就越大。如果在收集到情报之前违反了规则,那么玩家就会被直接淘汰出局。
“游戏的赛制是对抗制,每位玩家自成阵营,通过彼此淘汰从而获得最终的胜利。如果想要获胜就必须要想办法得知其他玩家手里的线索,并且尽力隐藏自己手里的线索……”
——听着倒还算是有趣。
从双肩包里拎出矿泉水瓶喝了一口,易北慢吞吞将喝尽的矿泉水瓶拧成了双螺旋。如果不用亲身参与演出,他大概会非常期待节目的播出。
*
“规则个屁!”车厢最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怒骂声。车上不少乘客的目光都被这个声音吸引,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易北抬起头,目光从十几个黑色的头顶掠过。只见一个背着画板的黑衣服男生此刻正站在前车门前,眼睛布满血丝,脖子和脸都涨得通红。
大概是不满司机沉默的态度,画板男盛怒之下竟然抬起脚,用力踹在驾驶室的护栏上,钢管护栏顿时发出一阵嗡鸣。
“警告!警告!”头顶的广播声再次响起,不过这一次广播里的机械女声变得刺耳而尖锐:“副本已正式关闭,请玩家自觉遵守游戏规则,滴滴滴滴——”
极其刺耳的警报声回响在封闭车厢内,所有人都忍不住表情痛苦地用手捂住了耳朵。
“你们现在是在非法限制我的人身自由!”车厢最前方的画板男像是被激怒,挥起一拳砸在车门玻璃上:“我警告你们,再不开门我马上就打电话报……”
砰——
伴随着一声巨响,红白交加的液体在贴满广告布的车窗上铺陈出一条绚烂的痕迹。
画板男的愤怒的尾音戛然而止,他的身体摇晃了两下,半空中的手指不停痉挛抽搐。
随即在第一排女生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中,那具失去头颅的尸体直愣愣朝后倒了下去。
沉寂。
亲眼见证了一场脑浆共鲜血齐飞的表演,车厢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就连那个被尸体溅了一身血的女生也双眼含泪,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车上每一个人,或者说每一位玩家的表情都很精彩,几乎可以用怪诞或者荒谬来形容这幅画面。
不过——易北恐怕还应该感谢这样的状况。
而当画板男的脑袋被凭空出现的秤砣砸扁时,易北的呼吸却出现了短暂一秒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闭上眼睛,将手压在胸口上方,似乎这样就能压抑住胸口中擂鼓般的跳动……
别误会,他也不是变态,只是比一般人更痴迷于暴力美学所带来的极致视觉刺激罢了。
那些红白相间的液体飞出去的弧度,就像是经过了最精密的计算,如同最伟大的画家兴致高昂之时在画纸上甩出的一笔,看似不经意而为之,却成就了极致的美学享受。
他不由自主地去想,能创造出这种艺术的人,绝对是一个浪漫主义的天才!
……
不多一会,多巴胺褪去,荷尔蒙消散。
易北靠在椅背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才就在离他十几步远的地方似乎死了一个人。
而且死状非常凄惨,连脑浆都飞出来了的那种。
深呼吸一口气,他坐直了起来。
和所有第一次进入这个游戏的玩家一样,他开始下意识环顾自己身边的几个玩家,试图通过他们的脸上的表情,来确定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左边靠车窗的位置坐着一个身形单薄女生,此刻的她正紧紧把头埋在臂弯里,身体微微抽动,大概是被刚才血腥的一幕吓得不轻。坐在他正前方的是一个穿着商务套装的男人,他把公务包顶在脑袋上,时不时还抬起头紧张地张望。左斜方的那个双马尾,倒数第三排的矮个子男人……
易北在观察每个人的神态和举动,大脑飞速运转:“车上绝大部分都是普通人的打扮,表情都很自然,没有表演的痕迹,如果是真人秀节目,素人的数量未免太多了。”
车内的气氛很压抑,没有人有心情同旁边的人搭话。
大巴车很快到站停了下来,车辆停稳之后,前方的车门自动打开,所有人都在广播的催促下离开了车厢。
外面已经是深夜,一轮冷白的月亮高高挂在夜空上,月亮的外轮廓非常清楚,就像是被人故意剪裁下来贴在天空的背景里。
“南郊公园”四个字上都缠绕着红色的小彩灯,大半夜看着非常渗人。
易北抬起头往上看了看,一下就愣了。
乐园大门之后灯火通明,尤其是游乐园的标志性建筑摩天轮,顶端已经被淹没在深蓝的云海里,站在地面上只能看见三分之一。
其实不止是摩天轮,这个游乐园里所有的游乐设施都大的出奇,俯冲在云层中的过山车,从不知道什么高度降落下来的跳楼机……
“现实中绝对不可能出现这种尺寸的游乐设施,这种高度且不说适不适合老人和小孩,就算是一个身体健康的成年人,也不一定能支撑下来一圈……”
易北在心里琢磨到底是怎么回事,低着头跟随人群往前走。
这时,他的肩膀忽然被人撞了一下,侧目一看,是在车上时坐在第一排的西装演讲男。
那人手里还攥着那张皱得如同废纸的演讲稿,挤过人群站到最前面,高声朝人群喊到:“大家别乱,都听我说两句!”
人群的骚动小了下去,随即奇迹般的安静下来,二十几双眼睛同一时间落在那张年轻的脸上。
演讲男似乎很喜欢被人群注视的感觉,他下意识整理领带,用力清了清嗓子:“相信大家都发现了,我们现在进入了一个类似于游戏的世界。离开这里的条件是通关游戏,而想要通关就必须努力收集到更多关于乐园的规则。”
“我们每个人的力量都是有限的,只有大家团结起来,集中所有人的力量,实现信息共享,才能让每一个人都能够收集到更完整的规则。”
演讲男说话的时候,目光不停扫过有人的脸,似乎是在观察所有人的表情。
而当他提出“团结”两个字的时候,人群里保持发几声叫好,甚至还有人用力鼓起巴掌。
易北抬起头,淡淡看了演讲男一眼。团结起来固然是一个好办法,但却忽略了游戏为对抗制的赛制,广播明确说过,只有当幸存的人数少于三分之一游戏才会结束。
而演讲男却在这个时候提出“资源共享”,恰恰证明了此人非傻即坏。
“我有一个疑问,”人群里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广播刚才说过只有当‘场上玩家少于三分之一时游戏结束’,如果所有人都能掌握全部的规则,岂不是没有人会被淘汰?按照这个逻辑,游戏永远也无法结束。”
易北不禁侧过头,朝声音发出的位置看去。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蓝色连衣裙的女生,留着一头清爽的短发,背后挂一个白色的猫咪单肩包。
演讲男似乎也考虑到了这种情况,他点了点头:“这位同学说的不错,不过现在我们掌握的规则只有六条,所以在探索规则的过程中,势必会有人因为违反规则被淘汰,我认为你所说的游戏永远无法结束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而我们现在需要保证的是让在场大部分人都活下来,至于到底最后谁能继续游戏,谁会不幸被淘汰,就交给运气吧。”
“对了,正式向大家介绍一下,我叫张斌,是A大的校学生会主席。如果各位没有意见,我愿意承担起组织大家共同通关游戏的重任。”
人群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蓝连衣裙女生抿紧嘴唇,虽然没有再说话,但她的神情依然显得忧心忡忡。
易北挑了一下眉,现在就断言张斌是傻子还是刽子手还为时过早,毕竟那些满肚子坏水的人往往都擅长以傻子的外表伪装自己。
……
和那些经典的恐怖片一样,所有人的手机在这里都没有信号。于是在张斌的组织下,众人约定每隔一小时就前往旋转木马售票台交换收集到的规则。
游乐园的大门前摆放着一排闸机,只要感应到有游客,闸机就会自动打开。
易北通过闸机的时候有意看了一眼,通常的闸机拦阻体会选择塑料一类冲击力小的材料,而南郊乐园的闸机选用的却是厚度在两厘米左右的钢板,而且切口处非常光滑,这种钢板一旦卡住人体,必定会对人产生致命伤害。
乐园里面非常热闹,不仅没像大部分恐怖片里那样阴森恐怖,甚至在路两边还专门设有各种各样的摊位,有的卖棉花糖,有的卖汉堡热狗,甚至还有售卖的在售卖儿童玩具。
除了刚从车上下来的玩家,游乐园里还有很多形形色色的游客,乍一看和现实中的游乐园并没有什么差别。
不过易北却敏锐地察觉到这些人脸上的笑容都非常僵硬,就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像是被程序事先设定好了一样。
顺着主路往前,所有的玩家很快来到了第一个游乐设备摩天轮底下。
抬头向上望去,摩天轮大半的身影都淹没在厚重的云层里,太空舱的颜色分别有红、绿、黄、蓝四种,每当太空舱降落到最低点打开舱门时,都能听见里面在循环播放《欢乐颂》的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