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公寓内，不断散播出诡异、浓重的恶臭味。

这样的恶臭，会出现在人口密集的社区，怎么想都觉得可疑。

作为恐怖电影资深爱好者的冷雨，脸色有点煞白。

她压低声音对荆宁道：“这……这不会是什么尸臭吧？”

荆宁疑惑：“你闻过尸臭？”

冷雨摇头：“人类尸体的没闻过，动物倒是闻过……以前实验室里，大夏天的空调坏了，第二天一开门，差点把所有人都熏晕过去……”

“没事，要是遇上什么危险，你就大叫。”荆宁笑了笑，提着外卖盒进入走廊。

“嗯嗯嗯。”冷雨没听出荆宁话语中的戏谑，反而很认真地思考，“要是有什么意外，我一定会大叫的，你不要离我太远，有危险就跑！”

荆宁轻轻一笑，冷雨果然是个温柔认真的好人。

提着B套餐的盒子，荆宁慢慢走到了那扇虚掩的铁门前。

她仔细分辨了一会儿，确定整栋公寓里的臭味，都是从这间屋子里飘出来的。

铁门开着一道细缝，她下意识地低头，透过细缝看进去，摆在门口的是一个鞋柜，鞋柜里凌乱地放着几双沾满泥土的鞋子。

再往里面看，鞋柜旁边好像是几个巨大的垃圾桶。

臭味……好像是从那几个垃圾桶里飘出来的。

视线再往里面看去，突得就对上了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

荆宁吓了一跳，速度避开视线。

“我……我是送外卖的。”

那人不客气地“砰”地关上了门。

即便那男人佝偻着身体，依然要比她高近一个头，对方脸色枯黄，眼睛下面是浓稠的黑眼圈，整个人神经质地颤抖着，眼神和动作充满了诡异的不和谐感。

这一照面，把荆宁吓了个激灵。

过了大约半分钟，荆宁才回神，礼貌地敲门询问。

“先生，是你点的B套餐吗？”

门内那人没有回答。

荆宁只能听到那人似乎打开了衣柜，把什么东西胡乱塞了进去。

然后他还打开了垃圾桶的盖子，让臭味更多地溢出来。

荆宁皱眉：“客人，请你确定一下，是不是你点的外卖。”

“把外卖放门口，你可以走了。”语气很粗暴。

“好的，那祝您用餐愉快。”

荆宁虽觉得古怪，但还是把外卖盒子放在门口，转身离开。

进入四楼到三楼的楼梯拐角处，荆宁才停下脚步。

冷雨见她安然无恙地回来，松了一口气。

“刚刚在大脑中我都设想了无数种突发状况……还好，还好，它们都没有发生。”

荆宁饶有兴致地问：“什么突发状况？”

冷雨碎碎念：“比如半敞开的房门里突然伸出一只满是尖牙的章鱼手……”

“要不就是个拿着电锯的光头，电锯上面还沾着血……”

荆宁：……

爱看恐怖小说的人，想象力就是丰富。

……

昏暗的光线下，陈旧的楼梯上，在走出四单元楼道口前，荆宁猛地想起什么，倏地转身往四楼跑去。

她不敢发出明显的脚步声，因此刻意控制着速度。

冷雨惊疑地回头，“演员？”

“嘘——”

直到跑回了四楼楼梯口，她才停下脚步，蜷缩着身体，躲藏在拐角中。

冷雨没有再询问，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从她上方往四楼走廊里窥看。

僻静的楼道中只有夜风吹过生锈围栏，发出的“呜呜”声。

公寓老旧，走廊灯已然熄灭。

微弱的光线是外面路灯穿透茂密幽深的绿植后漏进来的。

荆宁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扑扑扑”地跳动。

又过了一会儿。

铁门打开了，404公寓的住户走了出来。

他穿着黑色的衣服，戴着黑色的手套，全身包裹着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警觉而快速地朝走廊两边看了一眼。

荆宁和冷雨反应很快，纷纷把头缩回去。

冷雨因为紧张，甚至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那个男人并没有发现，他提起装着B套餐的木盒子，撕开包装袋，打开木盒子瞧了一眼，然后把木盒子中的食物，连同木盒子本身，一起倒入垃圾桶。

这个人订了外卖，却不吃？

这个人既然不吃外卖，为什么还要定外卖？

垃圾桶里的臭味是因为食物腐烂？

还是说他想用这些臭味掩盖什么？

荆宁一边思考，一边等着那个男人走回公寓内，并关上了铁门。

“叮——”

她手机上的APP发出提示：

【今晚的订单完成了，恭喜您获得100个贡献点。】

她看了一眼，就跟冷雨打了个手势，两人不敢犹豫，又轻又快地往楼下走去。

下楼的时候，荆宁分神思考：

送一份B套餐的贡献点是100点，A套餐的贡献点是20点。20点的贡献是之前冷雨送完外卖后APP给出的提示。

要想从初级外卖员晋升到中级外卖员需要100点贡献点。

如果一直被外卖订单APP发放A套餐的话，则需要配送5次。这样一来，晋升成特级外卖员这事，几乎遥遥无期。

所以，《初级外卖员守则》中才会再三强调“上级领导”——规则在暗示他们，想要快速晋升，必须刷上级领导孟斌的好感度。

而获得孟斌好感度，最佳的捷径是——告密。

向孟斌举报午夜短信的存在，向孟斌举报有人私下聚众讨论“精神污染”。

前者，让探索者与短信发送者为敌。

后者，让探索者内部自相残杀。

荆宁嗤笑：规则还是熟悉的老配方。

……

出了四单元公寓，冷雨对于点外卖却不吃外卖这种行径进行了强烈谴责。

“不吃就不要点，那个人为什么点了外卖却直接倒掉？”

“行为这么反常，有啥目的？”

她思考了许久，心里有了几个推断，但目前掌握的情报还太少，都无法对这几个推断进行佐证，最终只能作罢。

“想不通，或许是他的人设？”

荆宁摇头，她也不太懂，难道是和《外卖订单守则》的第五条有关？

但黄瘸子……却当着他们四个人的面，吃了套餐。

这说明，套餐是可食用的。

正思考着，黑暗中隐隐传来了一个惊恐的尖叫声。

那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有点耳熟，是贝塔的声音。

“有人在呼救！”荆宁分辨了一下方向，“好像是从这边传来的。”

“什么？谁在呼救？在哪边呼救？”

冷雨有点懵，她竖起耳朵，除了风声，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跟我来！”

荆宁招呼她，仔细找了一下老社区里的路，就快速地朝着发声处跑了过去。

四周的绿植茂盛得遮挡了前方的道路。

夜风一吹，绿植们就像不断摇晃着的憧憧鬼影。

两人跑了几分钟，发现前面是小区的围栏，是死路。

小区内道路复杂，四周光线很暗，两人又是第一次来……

荆宁停下脚步，凝神去听。

“秦……秦大哥，是这边吗？”是女白领的声音。

“对，是这边，刚刚是贝塔在叫。”是秦深的声音。

隔着两栋建筑，这声音好像在右前方。

“往这边走。”

荆宁从原路绕了一部分，带着冷雨继续往前面跑。

女白领的声音远去了，她应该是跟着秦深的。

秦深和那对情侣后来分开了？那对情侣遇到了什么意外？

“啊——！”

身侧的冷雨一整个摔倒在花坛上，她脚踝上多了一只长满黑色鳞片的手！

晦暗光线下，幽深花丛中，突然伸出来的怪物的手。

这场景把一向冷静的冷雨吓得连声尖叫。

荆宁速度反应，几乎立刻抬腿去踹那只手。

那只长着黑色鳞片的手吃痛，缩了回去，但摔倒在地上的冷雨瞧清了花丛里的“怪物”，发出更加惊骇的声音，“是……是……”

荆宁用力把冷雨往外拽开，随后循声看去。

那是一个穿着黄色制服的外卖员，他蜷缩着身体，藏在花坛的绿植中，他满脸煞白，双眼发红，牙齿在不断打颤。他的脸，还是正常人类的模样。但他的手，他的脖子，却密密麻麻地长满了黑色鳞片。

“救救我……救救我……”

“救救我……救救我……”

这个外卖员似乎精神崩溃了，只会重复这一句话。

荆宁皱了皱眉。

她想到什么，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走过去塞进了那个外卖员的嘴里。

外卖员砸吧砸吧嘴，木然地把糖果吞了下去。

很快，他眼中的疯狂和崩溃慢慢褪去，脖子上、手背上的黑色鳞片也逐渐消失。

荆宁和冷雨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谢谢。”

又过了一会儿，外卖员才彻底恢复了神志。他艰难地从花坛内错综复杂的绿植藤蔓中爬出来，他似乎是为了躲避什么，才慌不择路地藏进去的。

“刚刚发生了什么？”荆宁问。

外卖员脸上闪过一丝恐惧，全身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是……外卖员狩猎者。”

“他穿着黑色的衣服，戴着黑色的头盔，一到晚上就跑出来。看到落单的外卖员……他就会用针去扎他们……昨晚餐厅里突然发病的老王就是被扎了一针！”

“被扎针后，几乎没有人能活下来！”

“他们说……那针管里装着的就是精神污染源！”

荆宁悚然一惊。

精神污染源？

那不就是这个怪谈世界的通关条件之一？

“我看到那个狩猎者又扎人了，怕被发现就赶紧躲了起来，”外卖员一脸的后怕，“但没想到……我自己差点被吓得精神崩溃，一不小心，黑色……黑色鳞片就长了出来！”

冷雨问：“没人向上面反馈狩猎者的事？”

“反馈了，但没有用！警卫部也派人来检查了几次，但根本找不到那个狩猎者的行踪……他们说，那个狩猎者就像妖怪一样，突然现身，又突然失踪……”

突然，他的声音停住了。

他惊恐地看向荆宁的身后。

气味是一瞬间出现的，荆宁全身的寒毛全都竖了起来。

有人站在她的身后。

冒着寒光的针头直直地朝着她的脖子刺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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