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熙光立于人群中，身侧的人跪倒一片。

萧景泽站在他对面，相比起他的愤怒。

显得平静许多，面色冷冷，一如往常。

连语气，都不曾有半分波澜。

“你是天子，自然更当拿出令人信服的理由。”

四周寂静,无人出声。

可萧熙光却像是听到了众人心里的嘲笑，嘲笑他已经登基五年。

在萧景泽跟前，仍旧是那个需要处处仰仗他的孩子。

他不由双眼发红，咬紧牙关。

“皇上，夜深风凉。

有什么话，与本宫进去说吧！”

了然语气温柔,打断了萧熙光与萧景泽的对峙。

萧熙光回过神来，看了看四周。

良久，才点了点头。

“是，母后……”

他转头进了院子，了然看了他的背影一眼。

无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末了，看向萧景泽与苏锦绣，温声道。

“苏姑娘今晚也受惊了，劳烦王爷将她送回去。

救命之恩，日后必定回报。”

萧景泽点了点头，带着苏锦绣离去。

随着萧景泽离开，四下的护卫也分散开，有序的守在院落四周。

了然正要进门，却听院落里传来萧宁安可怜巴巴的声音。

“母后，宁安知道错了。

宁安以后，再也不敢了。”

她现在是真的知道错了，差一点，差一点母后就出事了。

了然看着萧宁安，闭了闭眼。

“因你面上的胎记，我与你父皇十分愧疚。

这些年纵着你,想着只要你开心就行。

是以，你跋扈骄纵，不懂人情世故，这些都不打紧。

我本想着，等你长大些，会慢慢懂事。

却不想，你居然变本加厉。

这几年因着你父皇故去，我伤心不已。

也没多余的心思管束你，才叫你成了这般模样。

你有错，我的错处更大。

从今日起，你每日给我在皇觉寺念经诵佛。

什么时候磨去了乖张的性子，知道错了。

什么时候，再回宫……”

说着，了然抬了抬手。

立马有护卫上前，将萧宁安请走。

“母后，宁安不想待在那庙里。

母后，母后……”

萧宁安痛哭出声，了然却连头也没回。

径直,进了房间。

一进门，就见萧熙光正看着书架上摆放着一些小玩意儿。

那是一些木头雕刻的动物与各路神仙，还有藤条编造的小花篮等。

看得出,年代有些久远。

物件上，都有些泛黄。

做这些东西的人，手艺还不算纯熟。

东西只能大致看个形状，十分粗糙。

可了然，却当宝贝一样放在那，时时擦拭，连一丝灰尘都没有。

“想不到，这么多年。

母后还留着朕给你做的，这些玩意儿。

当时，朕以为自己做的很好。

现在看，实在是粗糙的很。

母后，扔了吧。

若喜欢，朕再给你做更好的。”

萧熙光拿过一只小木马，在手里把玩着。

了然上前，接过他手里的小木马，笑了笑。

“那时，母后身陷绝境。

若不是你常带这些东西过来看母后，母后能不能撑过去还是一说。

东西再粗糙，也是皇上用心做的。

母后从中能看见皇上的真心，怎能扔了？”

当年她痛失腹中孩子，伤心欲绝。

那时皇上还是后宫一个不知名的皇子，无意闯入她殿中。

见她伤心，便想尽法子哄她开心。

也是那之后，她才关注到这个孩子。

后来见他实在有心，就将他养在膝下。

虽不是亲生，也胜过亲生了。

萧熙光背过手，看着了然将小木马放回去。

“朕一直牵挂母后，可也知道，因为当年的事。

母后多少对朕有些不满，是以，朕不敢来给母后添不快。

这些年了，母后的气也该消了吧。

不如这次就随朕回宫吧，母后。”

了然扭头看着萧熙光，记忆中那个怯弱的孩童。

如今也长成了男子的模样，眉眼间带着帝皇的威严。

“皇上已经长大了，不需要哀家的照顾。

哀家在此，不光能为先帝祈福。

也能替皇上，诵经解厄。”

如今看着萧熙光，她总会想起那晚。

血洗宫闱时的狠辣，她努力告诉自己。

这是帝皇登上帝位，需要的手段。

若留下后患，就会如先帝当初一般，时刻受人掣肘。

可理解是一回事，真正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萧熙光如何不知道了然在想什么，咬紧牙关上前一步。

“母后，朕听闻当年后宫有宫女曾被父皇临幸过。

心中为母后不平，可又不知那人是谁。

所以只能将后宫年岁相当的宫女，都斩杀殆尽。

如此，也是给母后出口气。

朕不知道，朕这般做是为了母后。

母后为何，要怪朕？”

了然看着萧熙光的双眸，沉声问道。

“皇上，当真是为了哀家？

不是因为，得知那宫女腹中已经有了皇上的骨血？

皇帝，若哀家真容不得那宫女。

当年，就不会将你接到膝下抚育长大了。

哀家能理解你的顾虑，但不能接受你将此事算在哀家头上。

先帝当时驾崩，倘若留下那宫女腹中孩子。

或许，不算坏事……”

萧熙光背过身，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些年，宫中人都已经换过。

几乎没人记得，他的生母，也是当初被先帝临幸过的宫女。

因为身份低微，到死都没个位份。

这些年，没人再提此事。

叫他都快忘了，可如今，太后这样轻描淡写的提及。

似乎在告诉他，不管他如何努力。

就算坐上了这至高无上的皇位，还是改变不了自己是个宫女的孩子这个事实。

也因为他知道，一个宫女的孩子，为了成功，会做出什么事。

所以当年，在得知父皇留下骨血后。

才宁愿错杀八千，也不愿放过一个。

“皇上，如今无人能撼动你的皇位。

你大可放心，摄政王虽然性子冷漠。

看着，也不近人情。

但你是你父皇的孩子，他就不可能会有二心。

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帮你守住这个江山。

待你能挑起这个重担，他自然会将一切都还给你。

你若疑心他，大可不必。”

旁人或许不知道萧景泽与先帝的感情，但她知道。

世上任何人都会背弃先帝，但萧景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