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尚武咬着牙，不敢抬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含糊的话。

“看什么看？

走，不买了……”

刚要走，苏锦绣已经从梯子上下来。

“这么久没见阿姐，不知道叫一声？”

语气十分平静，像是没事发生一样。

可苏尚武知道,自家阿姐现在很生气。

跟他一块出来的同伴看看苏锦绣，又看看他。

“这是你阿姐？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你阿姐，成婚了吗？”

苏尚武恼怒，推着他们先走。

“去去去，别添乱。”

把人赶走后，他硬着头皮爬上梯子,将牌匾钉好。

干完活，爬下梯子。

站在门口，不敢动弹。

苏锦绣站在铺子里,看了他一眼。

“还不进来，要我请你吗？”

苏尚武低着头，走到苏锦绣跟前。

“阿姐，我错了。

你听我，给你好好说。”

苏锦绣倒了一杯茶，慢条斯理喝了一口。

“嗯，你说，我听着。

好好说说，你为什么没在应县念书。

跑到这千里之外的边关来了？

好好完，我才知道自己这个做阿姐的有多失败。”

苏尚武闻言，赶紧抬头。

“不是的，阿姐，你很好。

你是个，特别好的阿姐。

错在我，当初是我不想念书。

想去当兵，可又不想浪费你辛苦赚来的束修。

就，就商量了一下。

让桃花顶着我的名字，去书院上学。

正好,应县附近有个军营。

我就去了军营，本来想着回去告诉你的。

可那会儿，看你因为王久的事伤心不已。

就不敢给你添乱，当时没说。

后来一直没找到机会说，想着等我建功立勋之后再说也不迟。

却不想，在这儿遇到阿姐了。”

说完，苏尚武小心看着苏锦绣。

“阿姐，我们知道错了。

不该瞒你，你真的是一个，最好的阿姐。”

啪嗒，苏锦绣放下茶盏，皱着眉头。

“你们胆子不小，偷梁换柱玩儿得炉火纯青。

我是交不起你们两个的束修还是怎么样？非要顶你的名号？

我说桃花怎么头发越剪越短，该是在书院中女扮男装？

你现在回去，把书念完。

等你大些，想当兵我不拦你。

桃花，让她恢复自己的身份！”

苏尚武看着苏锦绣这般模样,知道她是在压抑怒火。

当即上前，跪在苏锦绣跟前。

“阿姐，我不想惹你生气。

可我不愿回去，我在军营中学到的，比在书院中学到的多。

而且，桃花考了童生。

以我的名字，若要恢复她自己的名字只怕有些难。

你打我骂我出气都行，就是别让我回去……”

苏锦绣看着跪在她跟前，长高了不少的苏尚武。

咬牙，给了他一巴掌。

“好，你们一个个的，都是有主意的。

大了，管不了你们了。

走，赶紧给我走。”

苏尚武咬牙挨了这一巴掌，看着苏锦绣气得不轻。

也知道多说无用，他站起身，给苏锦绣倒了一杯茶。

再将铺子四处该干的活儿都干完，临走前，红着眼看着苏锦绣。

“阿姐，你别气坏了身子。

我是想着，等我挣了军功。

倘若你真喜欢王爷，嫁给他，也能有个撑腰的。

大哥跟桃花，也都是这样想的。

我们一直想长大，因为只有长大了，才能保护好你。”

说完，他扭头走了。

苏锦绣背着身，没有回头。

眼泪，却不受控制的落下。

她不知不知道三个小的心疼她，可是他们这次干出来的事。

实在叫她，没办法不生气。

倘若她今天没在这儿遇到尚武，若是尚武出个什么事。

她都不知道，孩子大了有主意是好事。

可，事先跟她商量一下也行啊！

苏尚武走后，苏锦绣也没心思做生意。

货物都没送上门，她只能先关了铺子。

出了门，四处逛逛。

这一走，不知不觉出了城。

此去雁门关还有段距离，倒也安全。

走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渴了。

苏锦绣寻了个农户，讨了一碗水喝。

农户主人是一个老婆婆，满脸皱纹，佝偻着背。

给苏锦绣端了一碗清亮的水，坐在一旁笑眯眯看着她喝完。

屋里淅淅索索，苏锦绣不由抬头看了一眼。

老婆婆见状，有些慌乱。

“是，是我家男人。

腿脚不便，躺在床上不能见人。

对了，姑娘看着眼生，不是我们本地人。

你来这儿，做什么？”

苏锦绣并不想打探人家的私事，笑着点头，喝完了水。

“我在雍城做点小生意，闲来无事四处走走。

无意，路过此地。”

她擦了把嘴，拿了几十个铜板放在碗里还回去。

“谢谢婆婆，这是水钱。”

老婆婆闻言，赶紧摆手。

“哎哟，不要不要。

就一碗水，咋能要钱？”

苏锦绣笑了笑，将碗塞给老婆婆。

“您这儿没有水井，这水一看就是很远的地方打来的。

这点钱您拿着，不然我过意不去。”

老婆婆也是个倔的，将铜板又塞回去。

“若是以前，这铜板我拿着也不亏心。

以前咱村里的人要打水，得翻一座山头。

可前两月，边关当兵的几个小子帮忙。

在村外打了一处水井，如今我们吃水很方便。

你若真想报答，往后在城里见了那些当兵的小子。

给他们买些吃喝，感谢一下就成……”

苏锦绣听着老婆婆的话，心里头动了动。

不知道那些人里，有没有尚武？

老婆婆死活不要钱，她也没办法，道了声谢就出了门。

待她走远，老婆婆进了屋。

叫过躲在衣柜里的吴婆婆，叹了口气。

“人走了，出来吧！

我看那姑娘不是那种凶神恶煞的人，你怎么这般怕她？”

吴婆婆从衣柜里爬出来，跌坐在地苦笑。

“我欠了她人情，不敢面对她。

多谢老姐姐帮我，我明儿个就走。

这儿，也不能待了。”

她本是想远离苏掌柜，没想到在这西北都能遇到。

苏掌柜本事大，居然将铺子开到了西北。

未免苏掌柜找到她，她只能在走远一些。

干脆，出了雁门关，去鞑靼吧！

运气好，死在路上，那个秘密就能永远没掩埋。

若是运气不好，到了鞑靼。

也能装聋作哑，过完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