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印池找顾听唯确实有要事要说,但他还没有在饭桌上说这些事的习惯。
跟他不同的是,顾听唯习惯,他不仅习惯,还特别擅长酒桌文化,“王爷,我知道您现在可能不是太想在吃饭期间跟我说太多,但我不一样,我觉得吃饭期间谈事情促成的几率比较大,所以你不想说,那我来说,您听,这总可以吧?”
连印池不说行,但也没说不行,他没说不行,顾听唯就默认他行。
“王爷,我之前跟您说过,我想要一个很大的铺子,要厨师,要伙计,对吧?我现在跟您先说说我的想法,当然,具体怎么做暂时就先不跟您说了,因为说了您也不一定能听得懂。”
连印池看了他一眼,对他口中不敬的说法没多说什么。
顾听唯平日里看着像是个没脑子的,但说起自己擅长的,样子就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神采奕奕,两个眼睛闪着光,“我的想法是在最热闹的地界开一家自助酒楼,自助,您懂什么意思吗?就是字面意思,自我帮助,当然了,这个不是要你自己来做饭的意思,是我把饭菜都准备好,你自己拿。”
连印池被这种新奇的吃饭方式起了点儿兴趣,“什么?”
“怎么跟您解释呢。”顾听唯想了想,干脆直接举例子,“就比如这样,现在王府就是我要开的自助酒楼,您来吃饭,这满桌子的菜,您想吃哪个就吃哪个,至于银子,一视同仁,只要进门就是固定的银子,您来是这个价,游一来也是这个价,吃多吃少就看您自己的胃口了,我这样说您明白了吗?”
连印池的理解力自然不低,顾听唯这么一解释,他就明白的差不多了,“但是这样会浪费很多东西,哪怕吃不下,有的人也会一直拿,还有打包带走这种事,你要怎么解决?”
“这个简单啊,不知道王爷知不知道一种预防方式叫押金?”
说到兴起之处,顾听唯挪着自己沉重的椅子又往连印池旁边靠了靠,“这个也是字面意思,押金押金,就是押在我这里的金钱,您吃完了,没浪费,没剩饭菜,没打包,也没打坏东西,这个押金我会退给您,如果您浪费了或者干了别的什么,那我就要酌情扣您银子了,如果遇到想闹事,故意找麻烦的,那不是还有衙门吗?”
“当然了,还有其他很多事情要做,比如当天剩下的饭菜这些要怎么处理,我已经想好了,我们可以联系一些养殖鸡鸭鹅猪的这些,跟他们长期合作,当天的饭菜肯定不是坏的,他们可以放心喂给家禽,我相信会有不少人愿意跟我们合作,毕竟他们要是去别处买的话,花费的钱也不少不是吗?”
连印池惊讶于顾听唯异想天开的想法,“你的想法很好,但你知道办起来会有多麻烦吗?”
“我当然知道啊。”顾听唯回答的理直气壮,他又不是没开过,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会有多麻烦。
事实上,顾听唯确实很有资格理直气壮,以他的能力和经验,别说在古代开一个小小的自助酒楼,他就是想在这开个酒吧,只要有给他足够的发展空间,他也不是不能试一
“王爷,我实话跟您说吧,我现在跟您说这些并不是在征求您的意见。”顾听唯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露出一个自认为满分的笑容,“这中间需要的东西很多,好像还需要那个吏部再不就什么部审核什么的,您叫我开酒楼我可以,但规矩我确实不熟,您帮帮我呗?”
顾听唯越说越近,为了表明自己的真诚,还给连印池倒了满满一杯茶,“来,王爷,都是兄弟,喝了这杯茶我们再继续聊。”
连印池:???
刚进门的游一和管家:???
他们俩刚从秦老那问完回来,药膳也已经叫下人煎上了,开开心心的回来找摄政王和摄政王妃复命,怎么就听见这两个人在这称兄道弟呢?
游一跟连印池的时间毕竟长,也算了解他们王爷,而且他还接触过几次顾听唯,现在听见这个人说出什么惊骇世俗的话来,他觉得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这人能当成他们王妃最好,当不成,他也没什么可惜的,更何况,他本就知道王爷和顾听唯是互相合作的关系,所以他的反应并不算大。
但薛管家不同,自从他听说他们家王爷要娶王妃,就一直在盼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把王妃盼来了,结果是来当兄弟的。
薛管家握了握拳:这哪行?这不行!王爷的幸福需要他来守护!!
顾听唯抬眼看见游一和薛管家走进来,就知道秦老那边两个人应该已经去过了,从连印池之前的态度上来看,猜也能猜出这两个在府中待的时间应该不短,能在王府中立足这么长时间,应该是可以信得过的。
看着连印池喝了茶,顾听唯的目光从门口的两人身上转回来,没太在意进来的两人,顺手给连印池又倒上一杯热腾腾的茶,“王爷,我们继续说。”
“你还没说完?”
顾听唯瞪了连印池一眼,看起来不像生气,倒有股子娇嗔的味道,“王爷说什么呢,我这才刚刚抛了块儿砖,玉还没引呢,怎么就能说完了呢?”
薛管家脚步顿了顿,片刻后停在一旁:王爷和王妃的兄弟情好像不太对,他先等等,不急,不急,再说了,左右王妃马上就要过门儿了,机会多的是。
顾听唯没注意薛管家的善变的眼神,连印池可是一点儿都没错过,猜到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他郁闷的闭了闭眼,沉下声音吩咐,“都去门外候着。”
“是。”一众侍女应下,转身退出门外,薛管家也不敢忤逆自家王爷,恋恋不舍看了眼顾听唯,转身跟着一起出去了。
顾听唯一门心思都在说服连印池身上,只当他的命令是因为不想自己说的事被太多人知道,半点儿也没往其他方向想,待人都退出去后,他借着刚刚想说的话继续劝说,“王爷,您有没有考虑过多挣点儿银子?”
连印池看都没看顾听唯一眼,“你现在难道不是在帮本王挣银子。”
顾听唯一噎:对哦,他现在只是个打工人,确切来说,出钱又出劳动力的连印池才是老板,他最多就算是个经理。
“王爷,您这样说话多伤感情,我们两个之间还分什么你的我的,对吧。”顾听唯试图用“真诚”来打动连印池,“而且我的意思是多挣一点儿,不只是不赔本这么简单,还有,你家那位——”
顾听唯斟酌了一下用词,又往外边看了一眼,碍于人多眼杂,还是谨慎了一下,“——小侄子,他的钱够吗?国库充足吗?如果之后遇到用钱的地方他拿的出来吗?”
连印池的目光一凛,转过头,漆黑的双眸泛着冷冷的光,死死的盯着面前的顾听唯。
前世他毒入骨髓,药石罔效之际,汲彧国确实发生过国库空虚这件事,那时北方突发战乱,南方往年产粮最多的地方却因为大旱导致收成欠佳,一些地方官员在某些心怀不轨的朝廷命官授意下,肆意敛财,坑害百姓。
天灾人祸,战乱四起,为了救助灾区难民导致国库空虚,人心惶惶,他撑着带毒的身体,强行赴北抵抗敌方大军的侵犯,可是最终,还没有大破敌军,就因过度操劳毒发身亡。
汲彧国虽然不止他一个大将,但少了他,连霁允就要一个人面对那些如狼似虎的朝臣,也不知道他最后怎么样了,汲彧国最后有没有挺过这一难关。
可是这些都是半年后才会发生的事,顾听唯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只是巧合意外提到?
可能是他的眼光太冷,吓的胆子本就不大的顾听唯一个激灵,默默的挪着椅子离得远了些,他捧着自己的汤碗,呲溜呲溜的小口喝着,心里暗自琢磨是哪句话让连印池突然就变了脸色。
“怕本王?”连印池看到顾听唯的动作,才猛的发觉到自己好像的确没收住情绪。
他是战场佛挡杀佛,魔来斩魔的战神,杀过的人堆起来能积满一座城池,他若是真的不敛情绪的怒视一个人,眼神中的杀气就连跟他出生入死的将士都难以抵得住,更何况是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顾听唯。
“嗯。”顾听唯小声应着,依旧垂着头喝汤,抬都没抬起来。
连印池在心里叹了口气,还算温和的放缓声音,“本王不是故意吓你,就想知道你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顾听唯还是不肯抬头:他为什么要问?还不是因为系统,如果不是系统发布的什么狗屁解决国库问题,他闲着没事儿干了管这些?
“王爷,您说话算话吗?您确定对我这条命没兴趣的是吧?”
“没有。”连印池回答的毫不犹豫。
“那,我可接着说了。”顾听唯终于放下他的汤碗,重新抬起头。
连印池给自己立了个心理防线,不管顾听唯再说出什么让人震惊的话来,他都要注意收好自己的情绪,“说。”他言简意赅的示意顾听唯继续。
顾听唯抿抿嘴,手指在汤碗的边缘转了两圈,想了想,还是一咬牙说了出来,“我想——见见咱大侄子。”
连印池的心理防线顷刻间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