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着能否奏效,日后嫡母还会出什么招来对付她,阮棠心里根本没什么底。
即使如此,回到家后,她还是做出一副乐观烂漫的样子,仿佛什么心事都没有:
“娘亲,晚云姐姐,我回来啦!”
不料晚云却一把拉住了她,低声道:
“姨娘让你出去躲一阵子,最近千万别回来。”
阮棠反应过来,娘亲和晚云也知道了她要被主母嫁给程老头的事。
在书局时,阿星也说让她出去躲着,那时她没说什么。如今回到了至亲人身边,阮棠才惨淡一笑,说出心声:
“父亲就是本地的知府,我能躲到哪里去呢?”
这确实是实话,崔氏也想到了,可除了逃婚之外她想不出别的办法。
程家的前四任媳妇,无一不是被程老头给折磨死的。程老头还是秦楼楚馆的常客,落下了一身花柳病,听说连大腿根都是烂的。
崔氏不能眼睁睁看着阮棠被人推进火坑里。
一想到要嫁给这样一个人,阮棠就觉得恐惧。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一十六岁的女孩。
我不能垮,否则母亲也会慌的。想到这,阮棠强作镇静:
“娘亲,放心吧,我已经有办法了。”
崔氏与晚云面面相觑:
“……什么办法?”
一想到那夜的事,阮棠就有些难以启齿,因此只是挤出一个笑容:
“反正就是有办法,等到时候我再详细说给娘亲,您别担心了。”
崔氏半信半疑,又不放心地叮嘱了好几句,才在阮棠的劝说之下去休息了。
夜里,阮棠偷偷叫过晚云。当着晚云的面,在信纸上简单写了几句话,折好后交给晚云:
“明日,你装作偷偷把这封信送出去,做个样子就好。”
晚云不太明白,但还是应了下来。
希望这个法子能有效。阮棠学着母亲的样子,在佛像前拜了拜,才回到床上。
翌日清早,阮庐堪堪梳洗完毕,就看见母亲匆忙往自己的房间来。
一进屋,主母就严肃地告诉阮庐:
“方才有人看见,晚云往府外送了一封信。”
“她能有什么信?”阮庐皱了皱眉,“肯定是替阮棠送的。那个贱种又想起什么幺蛾子?”
主母气愤不平:
“这还不算呢!昨天白天,有人看见书局的童子往行宫方向送信去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阮棠最近在书局帮人代写信件。”
说罢,意犹未尽地骂道:
“就怪上次的混混收钱不办事!我后来去寻他,不知躲到哪里去了,谁都没见过他!”
“她一个女人居然出去抛头露面,还有没有廉耻?”
阮庐厌恶地说道,很快又想到:
“行宫……难道阮棠会给摄政王写信?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就是啊,王爷何曾正眼看过她那个丑样子,”主母翻了个白眼,“再观察观察,找机会抓她个现形,不怕她不招!”
因此,待阮棠夜里回来,就看见后院里亮着灯火,晚云跪在院落当中,主母和阮庐则坐在拢着炭火的廊下。
看见她回来,主母就悠悠地站起来:
“哟,我们家最会做文章的秀才回来了。”
说着,扬了扬手中的信纸:
“还没分化,就学会勾搭乾元了?还写信约外人去听戏,你当阮家家规是纸糊的吗!”
她自以为十分威严,肯定一上来就能把阮棠给镇住,没想到这个孽种居然连跪都不跪,甚至还敢犟嘴。
“请嫡母说话注意些,莫要冒犯了摄政王。”
阮棠站在晚云前面回话,用身子将晚云与阮庐母子隔开。
这话把主母给气笑了:
“你果然要攀扯摄政王她老人家!我倒要看看,你这封信……”
话音未落,就被阮棠顶了回去:
“王爷尚未成亲,此次北巡只带了位最宠爱的外室。我曾与那外室小姐偶遇,相谈甚欢,引为挚友,因此时常通信,怎么了?”
这一下倒是给主母噎住了。她原本打算给阮棠攀扯一个勾引淫|乱的污名,好尽快打发了这个贱货,没想到阮棠竟这样解释,丝毫没给她理由。
见母亲说不出话,阮庐清了清嗓子,用一副正宫的口吻质问道:
“王爷此次是来与我结亲的,若王爷有外室,我怎么会没听说过?”
主母赶紧附和:“就是就是!你这样信口雌黄,不怕我们去问王爷吗?”
“养外室本就是私密之事,你还未过门呢,尚且是王爷的外人,王爷怎会随便告诉你?”阮棠不卑不亢,“你们哪来的胆子去问王爷?若是被王爷知道你们私自窥测她的生活,你们猜王爷会是什么态度?”
这下,阮庐和主母谁都没说出话来,只能大眼瞪小眼地瞅着阮棠。
如今的情势,反而是阮棠将他二人镇住了。见自己的话奏效,阮棠接着道:
“我若没有这么个朋友,当初猎熊时怎会有人救我?那双蜀锦的鞋子又是谁送我的?”
她说得煞有介事,主母和阮庐越发将信将疑起来。阮棠落落大方,反倒是他们两个骑虎难下了。
晚云还被罚跪在地上,阮棠也不多纠缠,扶起晚云,扔下一句话:
“摄政王的脾气,你们也是知道的。既然涉及到她的人,我劝你们还是谨慎些。”
说完,就带着晚云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阮庐娘俩气得干瞪眼。
半晌,主母才回过味来,跳脚骂道:
“反了,反了!谁让她这样嚣张的!”
阮庐虽然也气,但只能先拉住母亲劝道:
“此事确实不能轻举妄动,我们还是再查探查探,省的她再狡辩!”
那边的娘俩如何赌咒辱骂,阮棠一概不管,只是低声询问晚云:
“晚云姐姐,膝盖疼不疼?”
“奴婢没事的。倒是大小姐您难道真的……”
晚云欲言又止。
阮棠摇头解释道:
“我哪有那样的朋友,是我编的。他们肯定以为我已经跟摄政王的外室告状了,未必真的再敢把我嫁到程家去。”
“原来是这样,”晚云点点头,忽然瞥见厢房里的身影,“大小姐,您看那是谁?”
阮棠不看不要紧,这一抬眸子,就看到了那张噩梦般的面孔。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钉在原地,僵住了。
……这女人为何找到这里来,难道连我唯一的亲人也不肯放过吗?索命的恶鬼都比她可爱!
晚云不明白阮棠为何如此,倒是正在与崔氏说笑的柳明玉先盈然一笑:
“小阮姑娘回来了。”
晚云和崔氏还当她是摄政王身边那个明玉师爷,也感念着她上次帮忙请大夫的恩泽,都把她当大善人来对待。
晚云还碰了碰怔住的阮棠:
“大小姐,人家跟您打招呼呢。”
一听见这个声音,阮棠腿就软了,双唇也泛起莫名的酥麻,但还是努力装出一副非常欢迎的样子:
“……哦,来了哈。”
大小姐怎么了这是?晚云不解,连崔氏也向柳明玉说道:
“我家闺女平日不是这样的,近几日病了,所以面色不好,明玉姑娘莫怪。”
“无妨,”柳明玉和蔼一笑,又看向阮棠,“小阮姑娘病了?不如让在下替你看看?”
“我已经好了!”
阮棠本来只好了一半,现在已完全吓好了。
看了看娘亲和晚云,阮棠咬牙切齿地笑道:
“明玉姐姐好不容易来一趟,我有话要说,咱们去里间吧。”
见俩人进屋去了,崔氏还嘱咐阮棠:
“别光说话,想着给人家倒碗水喝!”
明明是阮棠主动把柳明玉领进屋的,可是一进屋形势就变了。
仗着身高优势,柳明玉将阮棠压倒在小桌上。阮棠用来识字的那些三字经、千字文被打翻了,书中的伦理纲常散落一地。
阮棠下意识地就想骂,但立刻就被柳明玉的璞肉压住了唇吻,只能不甘心地呜咽。
“小黑狗不乖,孤给你戴个‘嚼子’,看你还怎么乱叫。”
柳明玉温柔笑道,摸出一个用红丝线拴着的铃铛。
这叫哪门子嚼子?阮棠不懂,又见柳明玉捏住丝线两端,耐心地讲解起来:
“孤要把这个,拴在你身上那种两边各有一个的、凸起来的地方。”
那是什么地……阮棠习惯性地腹诽,然后忽然打住:等等,是我想的那个地方……吗?
……无耻!下作!一想到这么细的丝线在那种敏感的地方缠绕,阮棠一个激灵,脸颊爆红。
柳明玉却故作无辜:
“我说的是耳朵啊。你以为呢?”
“我还以为是……!”
阮棠的话戛然而止,既因为这话说不出口,又因为丝线已经系上了。铃铛正好垂在口鼻处,哪怕是呼吸稍重些,就会吹动铃铛。
“你也不希望,如此淫|乱的铃响被娘亲听见罢?”柳明玉体贴地提醒道,“所以呢小黑狗,注意力度。”
阮棠愤怒得浑身颤抖,却又必须极力克制着愤怒,将声音压得低低的:
“你来干嘛?”
柳明玉靠在她的肩头,脸颊有意无意地蹭着她快要长出的腺体:
“阮大小姐不是想跟我要个名分么?孤府中正缺个禁|脔,孤看你挺合适的。”
……你!
阮棠气哭了。
怎么会有这样美艳,却又这样丑陋的人?
吻过小黑狗无声滑落的泪水,柳明玉善解人意地笑了笑:
“难过了?孤跟你开玩笑呢。”
说罢,身体放松了些,把玩着阮棠的袖口:
“孤只是来告诉你,明日孤要去底下州县走走,要过几日才能回来。”
“你来就是说这个的?”阮棠不信,“告诉我干嘛,我又不关心。”
说罢,抽回被柳明玉玩弄的袖口:
“这是我娘亲亲手缝的,你别碰。”
阮棠如今只关心自己的婚事。毕竟阮棠凭空给柳明玉捏造了一个外室,她还以为柳明玉会兴师问罪,但柳明玉似乎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也是,小童子当时又不是真去送信,阮庐和主母又不敢说这事,柳明玉不会知道我的谎言的。这样想着,阮棠稍微放心了些。
停止对阮棠的把玩,柳明玉直起身子,又解下阮棠脸上的铃铛收好,笑道:
“孤这不是怕你想孤么?好了,话传到了,孤该走了。”
阮棠巴不得她快走。送她从角门出去,亲眼看着她上了白骨的马车,阮棠浑身的皮肉这才放松下来。
马车在黑夜中疾驰。
车内,柳明玉闭目养神。
白骨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王爷,阮姑娘袖口的针脚……”
“与那具最初感染的尸体一模一样。”
柳明玉漠然接口道。
说着,凤眸微微睁开,露出一道冰冷的寒光:
“去查阮棠的母亲崔氏。”
“……是。”
白骨被这语气冻得打了个寒战。
作者有话要说:柳明玉:你以为孤说的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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