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瑄并不傻,他知道棠棠遭遇谋害这件事有蹊跷。
在宫中存活,林景瑄有着趋利避害的本能,也许背后之人并不是真的要特意去下手害一只猫,只是想要利用这只猫的死做些什么。
很明显,真正的危险是起于楚沉枭,他不能也不该表现的与一位位高权重的臣子有着过于亲密的往来,这会遭致灾祸,这次是棠棠,或许下次就会是他身边的人,他不愿也不敢更不会拿他们的安危来赌。
所以他选择远离给他带来麻烦的男人。
“王爷,今日是陛下的生辰,虽说还在先帝孝期不举办寿宴,可这该送的寿礼还是得送到宫里去,您看是您亲自走一趟还是派府里的人送过去?”
楚沉枭因为昨晚贪杯,这会儿头有些痛,正用左手撑着额头闭眼缓解,一听见下属这话,猛地睁开了眼。
“不急,宰相府那边找人盯着,若是有人入宫,立即通报本王。”
“是。”
本该格外热闹的清玄宫今日却安静得很。
“哟,申嬷嬷,陛下还没起么?”专门负责皇帝私库登记造册的内侍一大早就过来了。
就守在陛下寝殿门口的申嬷嬷看着他问:“陛下这几日身子不适,你有何事?”
“诸位大臣以及外省官员进献给陛下的寿礼陆续已经送入宫中,老奴过来问一问陛下,是否要亲自去瞧瞧?”
他俩是前后脚入的宫,算是认识,所以申嬷嬷也愿意指点他几句。
“我知道你是想在陛下跟前卖个好,不过陛下怕是没有心思,你自行登记入库,明儿把单子抄录一份送到我这儿来就行了,不必再来禀报。”
那内侍面露不解,凑上来笑着打听:“申嬷嬷,您一直在陛下身边侍奉,可否透露些让老奴知晓,这是为何?”
哪有人过生辰收那么多的奇珍异宝还不高兴的?总的有个什么原因吧。
“你们这些人啊,只记得今日是陛下的生辰,可谁又能想起,今日也是温昭容的忌辰。”
“温昭容?”那内侍瞧着跟申嬷嬷差不多大,他正努力回忆起这个人来。
“这温昭容都故去快二十年了,一时还真是没能想起她来,还要多谢申嬷嬷告知,那老奴这就先回去了。”
“去吧。”
又过了一会儿,申嬷嬷走进寝殿内,对正在抄写《地藏经》的陛下问:“陛下,时辰已经不早了,可要传膳?”
“朕没胃口,晚些再吃吧,嬷嬷,你把朕抄写的这些经文替朕烧给母妃。”
“是,奴婢这就安排人去一趟。”
申嬷嬷倒也没有再劝,每年的这一日陛下总是这样,不爱说话,也不怎么吃东西,只一个人躲在屋子里抄写《地藏菩萨本愿经》,为生母祈福,过了今日便好了。
送礼的马车在宫门口排起了长队,直到天都暗了,还有不少陆续赶来。
在这个昏暗且不宜辨人的时候,宰相府的人捧着东西入了宫,也没有人看清他的脸。
很快,安定王府的人就收到了消息。
“王爷,宰相府进去了一个人,往太后的凤虚宫去了。”
“把礼物备好,本王换身打扮,亲自去一趟。”
跟宰相府的人一样,趁着夜色,稍作伪装,谁也不知道楚沉枭进了宫。
一路往凤虚宫的方向跃去,落在窗边的一颗大树上,借枝叶遮挡身形,所有的宫女和内侍都被站在外面候着,整个凤虚宫戒备森严,一看就不对劲。
太后的寝殿大门紧闭,就连窗户都关的严严实实的,只隐约传出特意压低的说话声,只不过里边的人似乎情绪有些激动,有时候还是不免拔高了音量。
“你竟然敢在这个时候进宫?万一被人发现,你定会死无葬身之地!哀家也会受你连累!”太后又急又怒。
“我为何不能入宫?当初是母后你跟我说,会将我捧上皇位!可如今呢?我成了谋逆的罪人?你倒是成了大权独揽的太后,你可真是会过河拆桥啊,我的好母后。”
“哀家没有料到先帝竟然会有所察觉,竟然秘密提前下令让楚沉枭去围剿你,哀家并没有故意设计你!”
“我带兵秘密入京,只有你一人知晓,不是你,难不成还是我自己告诉父皇的?”
不用看,楚沉枭也能猜到里边的人究竟是谁,三皇子林景瑜,他果然没死,只是不知道他的背后除了太后还有没有别的人在帮他。
“我的好母后,你跟我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想撇下我可没那么容易,我手里掌握的东西足以让你还有你们整个王氏一族给我陪葬。”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不悦,冷漠道:“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母后应该再清楚不过了,母后只要再助我一臂之力,你依旧是整个大渝最尊贵的女人,王氏一族的前程也会远比现在光明。”
她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不可能!你已经成了谋逆之人,在世人眼中三皇子也已经是个死人了。”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否则我今日也入不了这凤虚宫……”
两个人接下来似乎是靠的特别近,尽管楚沉枭内力深厚,也不能听清他们的声音。
一刻钟后,乔装之后的三皇子离开了凤虚宫,但楚沉枭却一直等到一个时辰后侍卫换防的间隙,才顺利脱身。
原本应该立即出宫的,可不知怎的,楚沉枭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往东侧走去,等他停下来的时候,正好落在上次来过的清玄宫。
这个时辰已经不早了,偌大的清玄宫也不见其他人,大约不是去睡了就是在哪个角落躲懒。
几日未见的小陛下披着一件外衣,身形显得格外纤瘦,正抱着他养的那只小猫崽坐在院子里,定定地盯着天空发呆。
他很漂亮,尤其清冷的月辉落在他身上,给他整个人罩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光,忧郁又圣洁,看起来如仙似妖,美的不似凡人。
楚沉枭见他穿的单薄,不禁蹙眉。
脑海里想起之前小陛下自言自语说的那些话,他说想象中生母的怀抱就像天上的云一样柔软,今日是他的生辰,也是他生母的忌辰,想必他是在思念他的生母。
外头冷,再这样下去,他的身子肯定受不住,这清玄宫的人都是怎么当差的?楚沉枭心中十分不悦。
悄无声息地飘落在一无所知的小陛下身后,在他的颈后一点。
林景瑄瞬间失去了意识,软软地倒了下去。
楚沉枭及时地把人接住,冷不丁都与他怀里那只还挺凶的猫崽子对视上了。
“嗷呜!”大坏蛋!放开我爹爹!
棠棠对着他龇牙咧嘴的,还把爪子伸了出来,似乎随时要跳上去给他来一下。
只见面前的大坏蛋双眼一眯,气势瞬间爆发,朝棠棠压迫而来,棠棠整只兽毛都炸开了,它觉得这个大坏蛋好危险!他他他他、他是不是要把棠棠给吃掉了……呜呜呜爹爹醒醒……棠棠害怕!
吓得它直接钻进了爹爹的袖子里,死死地抱住爹爹的手臂,整只兽瑟瑟发抖,生怕那大魔王要把它抓出来,算了算了,看在最近吃了不少大坏蛋送来的好吃的,又收了不少他送来的玩具的份上,它就暂时先不跟他一般计较了。
解决了那只小崽子,楚沉枭将怀中人打横抱起,转身大步往寝殿内走去。
这是他第一次进到这里,寝殿里头的陈设乍眼看去摆的满满当当,实际却很敷衍,都是些不怎么值钱的东西,远不及他看到的凤虚宫里一半奢华。
把人轻轻地放在床榻上,替他脱去靴子,他的小腿十分纤细,楚沉枭一手握上去还有不少富余,应该是上榻之后,又自己跑出去的,所以连袜子也未着,脚冻的有些发白,像极了一块莹润细腻的玉。
楚沉枭收回目光,将被子给他盖好,替他把手放进被子里的时候,却被对方拽住了自己腰间的墨玉带钩。
楚沉枭眼中带笑。
“睡觉不老实。”声音里藏着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宠溺。
他拽的紧,楚沉枭怕强行把他的手拉下来,会弄疼他,于是只能耐心坐在床边,闭目小憩,想等他过上一回儿自己松开,然后再走。
“母妃……抱抱貔貅……”
小陛下的嗓音很干净,只是比平时听到的多了几分软糯和娇气,楚沉枭睁开了眼睛,侧头过去看他。
貔貅?是小陛下的小名么?貔貅是一种凶猛的瑞兽,邪祟不敢靠近,想来小陛下的生母当时为他取这样一个小名,也是对他的一份祝福。
床上的小陛下久久等不到母亲的安抚,噘着嘴有些委屈,眼角还有些湿润,瞧着可怜兮兮的,像个还未长大的孩子。
楚沉枭伸手替他拭去眼角的泪,身子一僵,随后叹了一口气,俯身下去,将他拥入怀中,一边努力回忆着母亲幼时哄自己睡觉的语气。
“貔貅乖,别哭。”
梦里似乎梦见生母真的拥抱自己了,林景瑄笑着轻轻地蹭了蹭,像一只柔软又娇气的小动物。
楚沉枭低头看着他,小陛下的皮肤白皙到有些晃眼,跟自己完全不一样,一看就只能娇养着,若是在上面使劲,怕是立马就会红成一片。
任由金贵的小陛下窝在自己怀里寻求慰藉,楚沉枭整个人一动不动。
直到天快亮了。
他轻轻地把人塞回床上,用被子裹紧,可自己的腰带被对方抓了一个晚上都没有放开,所以还是无法脱身,他犹豫了片刻,只能干脆自己把它解了下来,任由睡梦中的小陛下继续握着。
看着小陛下恬淡的睡颜,楚沉枭伸手替他把碎发拨到一边,这才转身离去。
担惊受怕了一整晚的棠棠等大魔王离开以后,才敢从被子里爬出来,哼哼唧唧骂了他好几句,才重新钻进爹爹的怀里补觉。
等林景瑄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他感觉到手里有点重量,似乎有一物,把自己一直握着的东西拿到眼前一看,竟然是一个墨玉带钩,还雕成了貔貅的模样,做工算不得多么精致。
他没有多想,还以为是申嬷嬷找人做的,毕竟整个宫里就只有申嬷嬷知道他的小名叫貔貅。
用膳的时候,他还笑着对申嬷嬷道谢。
“多谢嬷嬷对朕的心意,嬷嬷是对朕最好的人。”
申嬷嬷眉开眼笑。
“奴婢不对陛下好还能对谁好?陛下若是能一直健健康康,无病无灾,那就是奴婢最高兴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楚沉枭恨恨地说:老婆又把我的功劳记到别人头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