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北王萧瑾和排行老六,比萧瑾轶还小些,是十二个皇子中最早被封王的,眼下几个成年的皇子也就萧瑾轶还没封号,恩宠可见一斑。
众人心里都似明镜,表面上对五殿下恭敬,背地里都知这位皇子因舒和贵妃的事被牵连,前途渺渺,没必要攀附。
萧瑾轶没下车,呼云延牵过马车驱车赶往城外,路上开始下雪,腊月的天冷的出奇,周边连人影都没有。
呼云延停好车掀帘入内,挨着萧瑾轶坐下后,顺手搭在人腰间,说:“我带了些软膏,一会儿给你。”
萧瑾轶木着身子,岔开问:“老六又做什么事了?”
敬北王因最先被封王,又仗着自己母妃辰妃备受恩宠,便在幽都为所欲为,性格嚣张跋扈,做出什么事萧瑾轶都不稀奇。
呼云延揉着人腰,说:“昨夜喝多酒,宴会结束后辰妃喊他去宫里坐坐,去的路上意图对一个宫女动手,宫女不从,萧瑾和就掐死对方,扔在后花园井里,今早东窗事发,被圣上罚跪在殿前。”语气轻巧。
萧瑾轶听完喃喃自语:“宫女?”又想到什么,“柑橘。”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两件事之间有些联系。
呼云延侧身瞧眼人,说:“怎么,有哪里不妥?”
“没什么,”萧瑾轶随口说,又问:“圣上准备如何处置?”
“能怎么处置,能选入宫中伺候妃子皇上的,可都是幽都叫得上名号的官女子,今早的事闹到圣上面前,我们这位皇上也头疼,算不上什么世家大族,可面子总还是要的,”呼云延说,“估摸现在六王爷还跪在殿前,演一出苦肉戏,明天这事就算了。”
他说着,见萧瑾轶垂眸似在想什么,问:“你怎么想的?”
萧瑾轶没瞒人:“世家大族的人多了去了,死一个无关紧要的肯定不行,老六再残暴,也不敢在皇宫禁地放肆,所以这把火明里暗里都是冲着这对母子来的。”
现在皇帝身体如何,除了那位心腹太医,谁都不知道,太子说是监国,朝堂后事事向太后禀告,说白了,跟当年皇帝年幼当今太后垂帘听政时一样。
这些年还是老样子,没跳出太后的手掌。
呼云延说:“蛰伏在暗处的太后终于忍不住了,还想着再养出一个傀儡?”一哂,“真是可笑,如今的圣上可不是当年任人拿捏的奶娃娃,依我看,太后是再搏一把,赌注放在太子身上。”
他话锋一转,“你猜猜我们这位太子殿下会束手就擒吗?”
萧瑾轶没回只说:“那就再加一把柴火。”
呼云延轻抚人脸颊凑近,鼻息打在萧瑾轶脖颈处,本能想要躲避,却被人按住腰肢步步逼近,呼云延说:“都听你的。”
马车安安稳稳停在偏僻位置,车内燥热难耐,萧瑾轶想要推开身上的人,却发觉混身没劲,他说:“软膏里还放了什么?”
“好玩意儿啊,”呼云延笑说,“这玩意儿冰凉,触到热的地方就融化,痒的让人心里发慌,腻歪着求人讨欢,我在金川找的老药师求来的,你觉得好不好用?”
温润的呼吸附在唇上,萧瑾轶麻木地闭上眼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用。”
呼云延眸中目光闪出一丝愉悦,捧住萧瑾轶的脸,俯身亲上去,又说:“我可真喜欢你这幅模样,无可奈何又不得不继续,任谁见了都会生出几分怜爱之心,可笑——”
他用力捏住萧瑾轶的脸,逼其直视自己,说:“常人还以为我们这位五殿下是寻常男子,该找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安安稳稳共度一生,你说要是被那些人知道你如今成了我豢养在笼中的麻雀,他们还敢这样想你吗?”
萧瑾轶一愣,身上莫名出层冷汗,今早不过是隋文一句话的事,很快便传到呼云延耳边,这人在自己身边安插了多少眼线,或者说在宫里安插了多少自己的人。那一双双眼睛快把他看透了。
呼云延看着那张脸,继续说:“圣上当年差我把你从皇陵接出来,回宫时,那一刹那,有没有从你脸上看见贵妃的影子。”
这张脸长在女子身上是红颜祸水,长在萧瑾轶脸上,也是麻烦,当年在皇陵伺候那些太监的时候,萧瑾轶从不敢以真面貌示人。
按着他之前听小护士说书里的情节,被赶出皇陵给先帝守灵的那些老太监,最喜欢在夜里抱着童子摸来摸去,越是没有的东西,越是能激起内心的禁忌。
所以他穿书来第一件事就是在脸上糊上泥巴。
此时听呼云延这么说,萧瑾轶似乎咂摸出一些味道,梁帝对自己母亲怀揣的感情还挺复杂。
他直视对方,抬手抹掉呼云延脸上的汗珠,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在羽翼未丰满之前,不能与呼云延撕破脸。
萧瑾轶的行为取悦到呼云延,难得今日温柔一些。
他尽兴而归,今晚没再折腾萧瑾轶,萧瑾轶回到府中,管家说有位女子来找过自己,萧瑾轶问了两嘴,确认身份后没多说什么。
乐籍女子。
总有些地方是呼云延无暇顾及的。
*
腊月十六,太后六十岁生辰,幽都异常热闹,街衢张灯结彩,康寿宫太后寝殿异常欢腾。
宫人金海生站在台阶上清点礼单,一个小太监跑来附在人耳边说了什么,只见金海生脸色微变,将礼单给身边人后,进殿跪在地上,对太后说:“奴才有一事禀告。”
呼云延从正大门进来,站在一边任由今晚当值的宫人搜身,确定没带刀具后才放行,路过门口朝当值侍卫微微点头致意。
门口侍卫屠百户握住腰侧的弯刀颔首。
众人落座,皇族坐在前排,呼云延寻着自己的位置坐下,稍稍侧身便能看清萧瑾轶。
此时萧瑾轶盘腿坐下,看着大殿上来来往往的大臣,时不时与人寒暄两句。
殿内人虽多,却不闻一声咳嗽,大都静默无声,循规蹈矩。
宴会开始,梁帝坐在大殿上,举杯欢庆太后生辰,太后笑着回酒,一副母慈子孝的场景,下面的人自是随行付和,捡些好听的话说。
殿中走出几位舞女,各个身着浅黄色舞裙,凑在一圈摇动长袖,离开时中间女子换了一身艳色舞裙,怀中抱着一把琵琶,弹奏两下,开始低声吟唱。
众人都被这幅场景吸引,连久卧病榻的梁帝今夜也撑着在座位上看歌舞。
忽的艳色舞裙女子趁众人不注意,从琵琶中拔出乐头,一柄薄刃迎光而出,一众舞女让出地方,那柄薄刃直勾勾朝殿上太后过去。
只听太后身边的太监金海生大喊一声:“护驾,快来护驾。”
众人都是一惊,呼云延坐于台下,将这一幕幕场景看在眼里,没犹豫直接甩出手中银筷,砸中舞女手腕,薄刃离手。
舞女大喝一声:“妖妇,还我姐姐命来。”随后从腰间取出匕首冲上前。
萧瑾轶晃身至人身边,众目睽睽之下,硬生生接住这匕首,匕首锋利,右手血汩汩漫下。
太后将此景看在眼里,忙说:“快传太医——”
呼云延蹙眉跳过桌台踹倒舞女,欲将萧瑾轶揽在怀中,却见人堪堪躲过,萧瑾轶松手匕首落地,他脸色惨白,稳住脚跟半天才站定。
隋文坐在萧瑾轶身边,见状忽的吓出声哭起来,奔至皇兄身边,说:“哥哥,你——”
屠百户从听见那声护驾前早已在殿外守候,待殿内发出信号才拔刀入内,刀柄向内,扣住舞女,随后跪在地上说:“属下救驾来迟——”
舞女满口鲜血,破口大骂:“妖妇,你坐在这个位置上祸害我大梁,内外勾结,谄害忠良,你敢说当年舒和贵妃的事与你无关。”
此时殿内静的落针可闻,众人听见舒和贵妃这个词都是一惊,平复下来,都去看皇上和太后的脸色。
御医慌张入殿,正要跪拜,梁帝抬手:“免了吧,”随后看向萧瑾轶,“老五手上的伤势要紧,快去看看。”
“是。”
梁帝走近舞女,俯身低头对人说:“抬起头来。”
舞女恶狠狠地抬头,啐口说:“昏君,你就是个昏君,我姐姐就是被你这样的人害死的,林家没有叛变,都冤死在狱中,”看向太后,“都是这个妖妇一手造成的,都是她,撺掇我姐姐去陷害舒和贵妃,冤枉好人。”
舒和贵妃本家姓林,当年的林家因出了一个贵妃,门楣拔高不少,林家老小在幽都做官,一家煊赫,但因一封投敌叛国的书信,被定死罪,满门抄斩。
累及宫内贵妃,舒和贵妃当年怀有身孕,先是被打入冷宫,生下隋文后自缢而亡。
这桩开国大案不过三天就被定性,林家所处那片宅院瞬间被夷为平地,多年来寸草不生,也没人敢走近那里,说晚上闹鬼严重,常听人夜里哭泣。
从这个舞女口中提起那年的案子,众人脸色大变,纷纷跪下。
那舞女还要再说什么,忽的殿外传来“嗖嗖嗖”三声。
作者有话要说:舞女是牛B中的战斗机
呼云延:好心疼geigei手伤啊
萧瑾轶: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