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越的过于乖巧,让栾云锡甚至生出几分不自觉的宠溺,他甚至有种他好似跟夏越两情相悦的错觉,不过那是不可能的,毕竟每逢栾云锡晚上想要留宿,夏越都会表现出极大的抗拒和不满,一看就知道对他无意。不过,夏越的顺从到底让栾云锡对他的监控放宽了许多,夏越如今已经可以在皇宫内自由活动了。
此刻,夏越便在御花园里跟傅空青说笑,傅空青给夏越讲了很多栾云锡在学艺时候的糗事,惹得夏越笑出了眼泪,“没想到栾云锡还有那样的时候。”
“毕竟年幼。”傅空青也承认,栾云锡能出糗,多少是因为一群年长者合伙逗弄这个小师弟,栾云锡再聪慧,到底年幼经验不足,这才频频吃亏。“后来他积累了经验,反倒把其他人整了一通,旁人这才不敢再逗他。”
“栾云锡一贯是这样的,有仇必报。”夏越点头。
“而且性格强势,只要他认准了,就是面对师父也不肯服软。”傅空青感慨。
“这叫过于自我。”夏越补充。要不是因为这个,他们何至于无法跟栾云锡解释他失忆时发生的事情,就是因为栾云锡他自己不信啊!
“说起来,我一直想象不出来,什么样的人才能让他敞开心扉。”傅空青道。
夏越笑眯眯的,“栾云锡确实是不经常敞开心扉,但一旦他对着你敞开心扉了,你会发现,他其实是一个内心很柔软很纯粹的人。”
“柔软?纯粹?”傅空青挑眉,但是没有反驳,毕竟情人眼里出西施,他没必要去反驳夏越。
夏越点头,“是。”在旁人眼里,栾云锡孤傲冷酷,心思深沉,极度自我,还性情多疑,是个很难相处的对象,但夏越知道,真的能走进栾云锡内心的人,是能够得到他最大的善待和温柔的,这种善待甚至超出了一般人所能给予的。那种柔软,也只有走进栾云锡内心的人,才能偶然触碰到。
夏越道:“郝侍卫至今被关在我的寝殿,傅先生知道吧?”
傅空青点头。
“身为主子,却遭遇了最信任的侍卫背叛,换做旁人,郝侍卫早该死了千百回,可是傅先生你也知道,郝侍卫自幼跟着栾云锡一起长大,他们之间的情谊是不一样的,而栾云锡在觉得郝侍卫背叛他之后,唯一做的事情就是把他关在我的身边。”
傅空青沉默,事实确实是如此。
“而且,后来他还告诉我,他觉得郝侍卫背叛他,可能是因为郝侍卫觉得他的决断是对未失忆的他好,才会如此。”夏越道:“傅先生你看,他不是不在意郝侍卫的背叛,也没有冷酷无情的对郝侍卫动手,他甚至在思考,为什么郝侍卫要背叛他?最终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来说服自己不要伤害郝侍卫。栾云锡对郝侍卫,便是不一样的,这就是他的温柔。”
傅空青略想了下,觉得自己对栾云锡的认知可能确实是有些偏见,也就转而问道:“那栾云锡对陛下呢?”
“我掌权到能威胁到他安危的地步,这算么?”夏越摊手。
傅空青犹豫着道:“陛下,我倒认为,陛下掌权到跟栾云锡分庭抗礼,并不因为栾云锡放纵您掌权,而是您自己的能力。”
“我?”夏越指着自己,“虽然有自身能力,但若没有他的放纵,我刚有点苗头就应该被关起来了呀!势力又怎么会发展到如此地步?这七年,他有无数机会阻止我壮大,但是都没有。”
“或许有一点栾云锡刻意放纵陛下的原因,但陛下也不能妄自菲薄。”傅空青不知朝廷事务,但是他懂民间,他并不认为是栾云锡放权给夏越,才让夏越拥有如今的权力的。“乐正四年,陛下整顿江州盐场,同年,收铁矿只许官营,并下旨减百姓税赋。”
“那是因为盐铁赚钱了,所以不需要百姓手里的那点血汗钱。”夏越要不是国库充足,也不能轻易减税赋。
“乐正七年,科举舞弊大案,陛下铁面无私,将太傅等一众朝臣拿下,并在城楼宣讲,科举舞弊绝不姑息,以正天下视听,无数学子争相赞颂陛下为明君。”
“科举选才是大事,若从根儿上坏了,那选出来的官员怎么可能不走歪门邪道?至于城楼宣讲,那也是没办法,我自己的老师带头搞科举舞弊,我不出面,天下读书人怎么想?怎么看待我这个皇帝,怎么看待朝廷?”夏越为了这场演讲,熬了好几个通宵写稿背稿子,争取做到一字不出问题,让人抓不到纰漏。
“乐正九年,敌国入境,陛下慧眼如炬,不拘一格降人才,顶着满朝压力用重犯领兵,击退敌军,保天下安宁。”
“说出去你可能不信,人选是栾云锡推荐的,他说这个人有才,可用。”夏越没想到,这功劳最后扣他脑门上,成了他的功绩之一。
傅空青最后道:“总之,在民间百姓眼里,您是心怀天下且有德行的君王,在读书人眼里,您就是值得追随的明君。”
夏越叹道:“让你夸的都不好意思了,我只是做了本该自己做的事情而已。”
“若没有这些,纵然栾云锡放权,陛下也不会有如此多的追随者,所以,陛下不应该认为是栾云锡放纵您掌权的,很多大臣,明明是因为您是明君才选择追随您。”傅空青说这么多,只是想说这个。
夏越许久没有说话,陷入沉思,最后展颜一笑,“好吧,也算相辅相成。”
傅空青见夏越还是要将这些归功于栾云锡的放纵,还想再说。
夏越已经摆了摆手道:“我知道傅先生的意思,只是你说的这些,栾云锡都能在最初的时候就打断我,我说要重整盐铁,栾云锡本可以自己做;我说要严惩科举舞弊,栾云锡本可不让我去城楼宣讲,甚至可以用些手段让百姓认为我和太傅是一起的,我昏庸无道,太傅贪污舞弊,一对蠢坏,连带着坏了我的名声。至于选将,我刚刚也说了,人选是栾云锡私下告诉我的,而不是我慧眼如炬。栾云锡对我,从最初的放纵,到后面的刻意支持,我都能感受到。”
傅空青没想过这些,他听到看到的都是夏越的功绩,而非他如何做成了这些功绩。
夏越笑的更开怀,“所以我说,是相辅相成。”栾云锡给他让出空间,他则在这空间尽力发挥,才成就了今天的自己。
不远处灌木后,栾云锡神色似高兴似茫然,他路过此地,听到傅空青和夏越谈到他,就忍不住躲避起来听两人对他的看法。一开始,栾云锡并没有什么情绪,按照两人的说法,他是个有仇必报还固执自我心思深沉的人,栾云锡也这么认为,所以他本想离开,结果就听到小皇帝夸赞他柔软还纯粹……
柔软?纯粹?就是栾云锡自己也从来没办法把这两个词套在自己身上,小皇帝还是太不了解他。栾云锡本觉得好笑。可是听着听着,栾云锡却快要被小皇帝说服了。
为什么放过郝侍卫?身为贴身心腹近卫,他的所作所为本质就是背叛,无论他如何惩戒都不为过,但是他确实是轻轻放过了。
为什么未失忆的自己愿意给小皇帝让路?他听来听去都觉得是他喜欢小皇帝,让小皇帝走进了他的内心,才让他对小皇帝充满了柔情,而小皇帝却只认为他是一个温柔且纯粹的人。
栾云锡一则高兴夏越对他的好感,二则有些生气夏越根本没意识到自己为何如此,毕竟两人从未明说,夏越喜欢栾云锡,或是栾云锡喜欢夏越,栾云锡也只是觉得,夏越只是单纯的把他当好人。
因为把他当好人看,因为感激,所以在自己失忆后才对自己这么宽和大方,哪怕自己谋逆,强迫小皇帝成为自己的人,夏越也对他充满着好感,甚至提不起警惕心,甚至还给他发好人卡!
栾云锡想起自己曾经被夏越当面夸过是个好人,一时间心情更加复杂。
“主子?”谢从农见栾云锡神色变幻莫测,忍不住提醒他,马上到时辰了,下面还有跟朝臣的会议要开,突然站在这里做什么?谢从农并不理解栾云锡的心情变化,他只是觉得皇帝跟傅空青说的那些都是事实,根本没必要重复。
栾云锡放下那些思绪,“走吧!”
“是。”谢从农回答。
御花园凉亭里,夏越注意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走远,微微一笑。
“陛下什么时候知道栾云锡在哪里的?”傅空青看了一眼,好奇询问。他也注意到有人藏在灌木之后,只是他以为是宫人,没想到是栾云锡。
“从夸他开始啊!好吧!现在我们继续聊这个大混球干的坏事吧!你跟我说说,他以前还有什么糗事,我想知道。”夏越眯起眼,一脸坏笑。
傅空青:……
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鬼靈夜扔了1个地雷~笔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