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越画好了画,询问栾云锡,“摄政王可要画?”
“自然,多谢陛下。”栾云锡走过去接过夏越手中的画作,只见夏越画了一幅极其写实的画,旁人绘画,向来只画其神韵而不重其形,而夏越的画却反其道而行之,极具真实感,反而没多少神韵在其中,但栾云锡看来,这样的画,才更显精美真实,比旁人挥毫泼墨出来的,不知道强多少倍。
栾云锡目露惊叹,“陛下一手妙笔丹青,堪称天下一绝。”
“客气了。”夏越笑了起来,要不是这一手绘画本事,他当年也不至于因为画画好被摄政王府捉过去,让他帮忙画夏厨娘,好方便摄政王府的人拿着画像搜查。结果,被捉去的画师里就他知道夏厨娘长啥样,然后画风也过于写实。
搜人嘛,画风当然不讲究什么神韵,画面越像越好,于是,夏越随随便便一发挥,甚至还刻意收敛了几分,他的画作还是被栾云锡看中了,甚至要见见他。
这是能见的吗?夏厨娘是易容的,小书生可没易容,那时夏越并不想天天顶着一张面具生活,那也太憋闷了,他想着皇帝在深宫长大,外面认识他的人不多,再加上他深居简出,不会遇到什么人,做小书生的时候就没易容。
所以他必须不能见栾云锡啊!于是,夏越二次逃出摄政王府,摄政王府追捕的名单也多了一个。
等夏越画好画,天色也黑了下来,单弘图提醒道:“主子,我们该回去了,明日还要早朝。”
夏越一愣,点点头,“确实如此,摄政王,天色不晚了,要回城吗?”
栾云锡点点头,“那臣送陛下回宫。”随后,又瞪了一眼单弘图,就你长了嘴是吧!
还是来时的小马车,狭小的车厢里塞两个人略显拥挤,马车晃来晃去,夏越也昏昏欲睡,最后干脆靠在栾云锡肩膀上闭目养神,却很快睡了过去。
栾云锡不动声色的扶住夏越,免得他在摇晃中摔倒,清浅的呼吸在耳畔若有似无,栾云锡忍不住放轻呼吸去听,车厢外,单弘图的声音响起,“主子,我们进城了。”
夏越被叫醒,抬手揉揉眼,“知道了。”
“摄政王要在何处下车?”单弘图出声的本意是这个,他们是要回宫的,摄政王又不回皇宫。
栾云锡脸色黑沉沉的,夏越转头想问栾云锡,就见他脸色难看,暗自撇撇嘴,小气鬼,就是让他靠一下怎么了?又没把他如何,脸色这么难看,哼。
栾云锡开口,“我送陛下回宫,之后自己回去。”
“好。”单弘图回答。
夏越被这么一吵,彻底没了睡意,干脆坐直身体掀开车帘往外看,外面的人少了许多,却还是显得有些热闹,甚至有商贩还点灯做生意。夏越想到什么,对着栾云锡道:“摄政王,你看外面这街道,一片繁华景色,百姓安居乐业,觉得开心吗?”
“百姓安居,臣自然高兴。”
“既然高兴,就别破坏它吧!让一个王朝变成今天这般安宁繁华的模样不容易,但想毁掉一个王朝,却只需几场兵乱,就足以让民不聊生,你说对不对摄政王?”
栾云锡沉默片刻,“陛下,臣从不知您如此心软。”他之前印象里的小皇帝,可不会说这样的话,担忧这样的事情。
夏越也知道,栾云锡此刻脑子里只记得他没穿来前的小皇帝,而且栾云锡对他印象极差,这也是他现在无法和栾云锡和谐相处的根由,“人总是会变的。”夏越只能这么说。
“这样的改变,很好。”栾云锡回答。
夏越再绕不回原来的话题,他本想告诉栾云锡,脑子有病不是问题,只要肯老实治病就好,但千万不要在生病的时候做些冲动的决定,比如引发兵乱。
皇宫很快到达,夏越下了马车,道:“马车就留给摄政王吧!也有段路程,还是坐马车回去。”
“那就多谢陛下。”栾云锡也不会因为一辆简陋的马车跟夏越客气,拱手之后就回了车厢,郝侍卫也对着夏越拱了拱手,这才驾车离开。
“陛下?”单弘图见夏越久久不动,疑惑询问。
“单爱卿,你说,我答应王智明放任栾云锡谋逆,错了吗?”
单弘图不解,“臣必以命保主子安危,请主子安心。”于单弘图而言,夏越不仅仅是君王,更是他效忠的主人。
“我不担心自己,我怎么看,栾云锡都不会想要我的性命,我只是担心……”夏越顿了顿,“兵乱一起,恐带累京城百姓。”
单弘图想了想,“此事,谢大人会解决的。”如何把控局势,控制在不发生兵乱的范围内,该是王智明和谢承德的责任,若连这点把控时局的本事都没有,也不敢对陛下开口,要陛下放任摄政王。
“希望如此吧!”夏越道。“若是不成……”他会直接告诉栾云锡真相,来阻止兵乱。夏越下定决心,这才回了寝殿。
单弘图送夏越回宫之后,立刻给王智明和谢承德送去口信。
‘陛下忧虑摄政王之事引发兵乱祸及百姓,望君谨慎定策。’
单弘图将口信送去之后也不管这两人怎么想,如何头疼,自行回去休息。
又过两日,摄政王的臣属当朝弹劾单弘图买卖官职,还拿出了种种证据,夏越大怒,当即下令把单弘图拿下,压入大牢候审。
单弘图麻利的自己摘了官帽,被下属们压走,还装模作样的吼了两嗓子,“陛下,臣冤枉啊!摄政王诬陷臣!”这喊话多少带了些真情实感。
栾云锡不动声色,仿佛一切与自己无关,王智明在开会次日便向他提出了这个计策,甚至行动很快的拿到了单弘图买卖官职的证据,表示可以弹劾此人。原本栾云锡还有些怀疑那日开会时,众人神色不对,态度也不对,正打算细查,结果第二日众人就积极响应他的命令,还提出了种种办法,打消了他的疑虑。
今日弹劾单弘图,便是在栾云锡的计策之内,只是栾云锡自己也没想到,事情竟然可以这么顺利,小皇帝真的不保一下自己的心腹吗?
栾云锡心里隐隐有些犹疑,但很快被其他事情打断了。
有朝臣突然向夏越提议,川北王纵然谋逆被处死,但亲族毕竟也是皇室血脉,请陛下召回被流放的皇族中人,以示皇恩。
川北王?栾云锡一愣,听郝侍卫说,他曾经最大的麻烦便是川北王。
朝臣提起此事,其实是夏越授意,他打算在朝上多提往事,以此来刺激栾云锡回忆过往。
王智明代表摄政王一派的朝臣向皇帝投诚,此事摄政王一派的中高层都已知晓,同样,他们也知道了摄政王和皇帝关系,消息再经过传播,如今站在朝堂上的,几乎大半人都已清楚此事,甚至知道小皇帝假装输掉的计划。
见此,有朝臣很快明白过来意图,出来打配合,“陛下万万不可,虽然川北王亲眷是皇族血脉,但都是川北王一脉,若贸然开释,恐其心怀恨意,日后对皇室不利。”
“臣以为,皇室血脉不可流落民间,虽然是川北王一脉,但却与陛下同根同源,应当召回,免除其罪过。”有人出来反驳。
夏越做出一脸犹豫,看向栾云锡,“摄政王以为呢?”
他以为?栾云锡愣了愣,他失忆了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吗?问他做什么,他都不记得。不过……栾云锡拱手,“陛下,谋逆大罪,不可轻纵,正因是皇室,所以更不能被赦免,不然遗患无穷。”
几乎所有朝臣的目光瞬间都移到栾云锡身上,栾云锡看的不解,突然被所有人盯着的感觉,很是怪异。
夏越神色复杂,如何处理川北王亲眷一事,朝廷上也曾经发生过争执,正是栾云锡当朝说了这些话,才终结了讨论,夏越最后决定将那些川北王的亲眷统统贬为庶人后流放,只诛杀川北王和几个参与此事的皇族。
夏越道:“摄政王此言有理,但毕竟是同族之人,朕还需再想想。”夏越也说了和当年一样的话。
朝臣的目光又刷刷转到夏越身上,知道情况的人多少猜出来皇帝的心思,不知真相的人还以为今天起床的方式不对,怎么感觉今天这朝上的好像是七年前的朝一样,连对话都一模一样。
好不容易下了朝,这些人晕乎乎的追上那些看着并不迷糊的同僚,低声追问,“今天这是怎么了?先是单统领突然被拿下,陛下连保都没保,又来一出旧事重提,甚至陛下和摄政王的话都跟当年一样?”
“嘘。”身旁朝臣示意,等余光看到摄政王下朝远去之后,才松了口气,对着那人道:“你消息太慢了,有件大事,你还不清楚,等下我们去喝个茶,我来跟你说说。”
“大事?”那必须听一听了,“那我请刘大人喝茶,请。”
“请。”那人含笑。
这样的对话发生在不少地方,正如夏越所猜测的,他跟栾云锡的事情,将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被所有朝臣知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鬼靈夜扔了1个地雷~笔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