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片刻,那股被人窥视的感觉就瞬间消失了。
洛知栩再次将视线放回苏莺莺身上,他撩起眼皮冷冷的看着对方:“我再说最后一遍,想知道,要么让梁妍过来亲自问,要么让她去摄政王府问,你再多待,我就不敢保证会不会对你动手了。”
院子里的鸟儿们像是察觉到了饲养者的烦躁,也有些疯的叽叽喳喳起来,甚至有几只还扇着翅膀撞鸟笼。
苏莺莺见他说话如此难听,不由得红了眼,可转念一想这人是断袖,自是不会心疼她,白白抛媚眼给瞎子看了!
“本小姐要走!”苏莺莺有些气愤,可到底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稍微和缓语气,“我没有带伞。”
洛知栩看了一眼冬树,对方立刻会意,示意旁边的婢女将苏莺莺送回去。
庭院安静许多,连带着那边的鸟也不再乱叫了,偶尔还要张张翅膀,像是要给洛知栩看看它们漂亮的羽毛。
旋即,他将视线移到郑彦书身上。
郑彦书有些尴尬:“我只是想来感谢你,没成想会和苏小姐碰到一起,洛三少爷莫要误会。”
“感谢?”洛知栩微微歪头,有些不解。
“是的,上午在书房,为着给我解围,还听了几句不中听的话,实在抱歉。”郑彦书说到这里,还不忘对他拱手行礼。
洛知栩明白过来,他勾唇:“无事,可还有其他话要说?”
如果只是道谢,明日去书房也是能说的,可他偏偏要冒着恶劣天气来,可见是有比此事更要紧的事。
郑彦书此人,他倒是不讨厌,前世只知晓他做了文官,那时他洛王府下狱,他依稀记得对方是帮他们说过几句好话的,但也因此得罪了梁琮,便再不得用了。
这两日也有对他试探,但对方始终无动于衷,勉强可信,因此洛知栩的态度还算好看。
“此处说话可方便?”郑彦书谨慎询问,“鹦鹉前头不敢言[1],虽说此处并无鹦鹉,但鸟禽聪慧,必得谨慎。”
洛知栩看了一眼那些鸟,轻笑:“无妨,你直说便是。”
哪怕他和郑彦书躲进被窝里说话,只要还在这宫苑中,对话就总能泄露出去,方便与否又有何重要的?
“洛三少爷可还记得武岳?”郑彦书说,“他原本是五皇子的陪读,那日却因说错话,便再未来书房,我依稀听他说过几句,仿佛是您身上有太子殿下想要的东西。”
“本少爷有何值得他们惦记?”洛知栩随口一笑。
郑彦书微微摇头,再无话说,洛知栩便让冬树送他回伴读们所暂住的宫苑,他自己则是回到了房里。
武岳此人脾气大,却是个胆小的,否则也不会因为那日脑袋挨了镇纸砸,就再不愿做陪读。
起初他是这样想的,现如今却不确定了。
按照郑彦书所说,梁琮是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武岳说不定就是知道此事,再加上那日差点泄露,所以在太子的威压下,不敢再出现在他面前。
那么,到底是想得到什么?
他们一个个都想从自己身上索取的,到底是什么?
“少爷。”冬树步伐轻巧走到他身边,低声道,“奴才过去时,院儿里静悄悄的,各个都是关起门来做事,不曾窥知什么。”
“也罢。”他也不是非得知道。
因着小雨淅淅沥沥不停,下午的课自是上不成的,洛知栩便待在廊下赏着春雨,时不时逗逗身侧的文鸟,小家伙乐得自在,便轻快地叫着。
雨一直下到深夜都不曾停,洛知栩喜听雨声,硬是爬在窗前听了许久,直到临近子时,他才有些恋恋不舍地躺回床榻,烛光映着他的脸,好看的过分。
他抱着被卷儿眨了眨酸涩的双眼,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有刺客!”
深夜,随着一道尖锐的声音,整个皇宫都变得吵闹不安。
冬树更是直接冲进洛知栩房里,死守在他床榻前,那架势,分明是要告诉所有,想伤害洛知栩,就得从他尸体上踩过去。
外面似是传来御林军的脚步声,洛知栩盘腿坐在床榻上:“冬树,你去外面瞧瞧可是御林军来了,顺便问问情况。”
“是。”冬树在听到脚步声时就已经想出去了,他必须得去外面了。
洛知栩静坐着,并未察觉到外面有什么奇怪的动静,他试探性地叫了冬树两声,却得不到回答。
他撩起眼皮死死盯着门口方向,想着冬树或许再和那些御林军交谈,但他无法欺骗自己,因为外面已经没有动静了。
他咬了咬牙,赤脚下地,刚准备往外走,就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架在了脖子上。
是匕首。
“你小心些,莫要划破我的皮肉。”洛知栩淡淡道。
身后之人骤然靠近,空气中的血腥气亦渐渐浓烈,他音色阴冷:“若是划破,你待如何?”
“杀了你。”
男人收起匕首,像是失重般倚靠着床榻,露出那张带着面具的脸。
黑暗中仿佛有什么液体在不断低落,洛知栩知道是血,但他丝毫不害怕,刺客躲至此处,自然知晓已经无路可走,否则他大可以直接逃出宫去。
无非是因为此时他身受重伤,若拖着这具身体离开,不出百步便会死在御林军刀下。
洛知栩蹲下身子去拿他手里的匕首,男人许是失血过多,并未来得及反抗,就被洛知栩反手桶穿了掌心。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语气带着浅淡的笑:“有话可以好好说,为何偏偏选最不讨喜的法子?”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男人面具下的唇角轻轻勾起,俨然是一副江湖刺客的作态。
洛知栩微微歪头:“我为何要杀你,现下换我问你,你今日是要杀谁?”
“我并未杀人,只是听闻皇宫秘宝众多,想来探取些,不小心惊动了那些爪牙。”男人在心中叹气,方才就不该犹豫,否则也不会被发现。
似乎是被他的说辞说服了,洛知栩将匕首扔到他面前,淡声道:“我要去寻我的小厮,你在此处待——”
“御林军办事,请洛三少爷配合!”
他还未走出去,就听得御林军的声音,竟是直接闯进来了。
紧接着身后再次贴上那人,匕首却并未架到脖子上,男人低声道:“打发他们离开。”
“我有什么好处?”可不能做亏本的买卖。
“告诉你皇家秘闻。”
“有点意思。”
洛知栩突然拽着他的手,将人推倒在床榻上,紧接着用被子盖住两人,他冲屋外扬声道:“进来查便是。”
屋外御林军早在来之前就得了消息,不能擅闯洛三少爷的寝屋,得到许可,立即进屋查探,即便如此,依旧带着些小心翼翼。
不过,许是屋外阴雨不断,推开门时,屋外的湿气好似冲淡了屋内的血腥,御林军将屋内瞧了个遍,都不曾发现任何痕迹。
“今夜有贼人来犯,并未有意叨扰洛三少爷,您请恕罪。”御林军首领说道。
“滚出去。”
“是。”
片刻后,屋外再次归于平静。
洛知栩还是有些担心冬树的情况,他刚欲下地,就听身后人道:“你那小厮被我打晕扔回屋了,我该走了。”
“秘闻你还不曾说!”洛知栩借着月色,只能瞧见他高大的身影和诡异的面具。
“下次说与你听。”
紧接着男人便从窗子翻了出去,动作利索漂亮,全然不似重伤难以行动。
被骗了!
翌日。
洛知栩睁开眼,下意识大喊:“冬树!”
“少爷,您唤我。”冬树快速推门而进,“昨夜发生那种事,今日御林军戒严宫中,暂时不必去书房了。”
洛知栩应了一声,低头去看底面,干净、整洁,连床榻上的被褥都是崭新的。
冬树明白他的疑问,只点头示意。
那些东西他已经全都处理干净了,否则若是被人知道,昨夜此刻就藏在此处,怕是连洛王府都难于幸免。
“府上可有递来消息?”
他刚坐起来,冬树便立刻跪在地上伺候他穿鞋,还不忘回应:“王妃说让您暂且留在宫中,待此事一过,便接您出宫。”
洛知栩轻笑:“陛下这是怀疑朝中有人欲对其不轨,疑心昨夜的刺客是受人指使,可惜了……”
“什么?”冬树下意识询问。
“你今日话格外多。”洛知栩看着他,突然粲然一笑,“这样便很好,你若如闷葫芦一般,我会很无聊。”
“是。”冬树立刻低头应声,他被少爷方才的眼神吓到了,似警告,又好似是威胁。
洛知栩规整好自己,有些舒服地撑了撑腰,笑道:“今日天气不错,与我去外面走走吧。”
阴雨连绵一夜,屋外却已然没有湿痕,可见今日甚是晴朗。
洛知栩没什么方向,只是想胡乱走走,长街来往宫人神色慌张,分明是因着昨夜之事还处于惊恐状态。
又不曾杀人,有何可怕?
“洛知栩。”
他扭头看向梁琮:“何事?”
“有人昨夜看见那刺客进了你的宫苑,传陛下口谕,即刻将你带去刑房。”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掉红包~
[1]
含□□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
——宫中词 唐·朱庆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