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后花园,各色佳人争奇斗艳,男女齐备,动静皆有。有些人大概还在观望,来得并不齐,但陆陆续续来了十五人,大多是得了昨日的消息后带着试探来的。
本来封离大可以在正院前厅见他们,但他觉得美人应该配美景,在沉闷的厅内太可惜,所以命人摆了茶点在花园水榭,受了这群姬妾敬他的主母茶。
男男女女,熙熙攘攘,要挨个上来敬茶,封离大手一挥:“肚子得留给美酒佳肴,这茶我就喝一杯意思意思,大家别介意。”
众人忙道不敢。
“各位……弟弟,妹妹,不必拘谨。”封离见人三分笑,看向他们的眼中没有丝毫轻蔑,尽管他得了沈姑姑提点,已经知道这些“弟弟妹妹”大多出身不高,甚至有出身青楼的,他也浑不在意。
“我头回当王妃,没什么经验,不如这样,先让我了解了解大家,有什么才艺尽管展示起来。”
他话音未落,一时满场寂静,落针可闻。这话题转得太生硬太直接,实在是出乎他们的意料,谁家主母第一次见姬妾,规矩不立,先让姬妾们献艺的?
他是摄政王妃,又刚得了王爷宠爱,没人把他往贪花好色上想,根本没人敢反驳。姬妾们就这么在临水露台上,轮番表演起来。一开始还有人想,难道是借着献艺的名头要磋磨人?比如强说跳错了、弹错了,让人反复表演?可看了半场,封离都只是夸,别说罚人,连句不好听的都没有。
封离好不惬意,虽然要喝什么主母茶,被叫王妃,还有了一堆便宜弟弟、妹妹,但是这看美人歌舞、酌桃花新酿的日子,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谁敢阵前歌舞败坏士气,他第一个出手,砍了脑袋完事。
众多表演里,最得他心意的是兰公子的剑舞。那位兰殷公子是罪奴出身,本是四品武将家的庶子,家族获罪落入教坊司为奴,有一手不错的剑术。
那剑在封离眼中还是软了点,但好歹比花拳绣腿好点,又因着他的身份,让封离有些刮目相看。他长相英气,不见丝毫媚态,举止大方,言谈有物。舞完剑,封离便召他到身边说话,两人对饮。
封离很快一坛酒下肚,当年他千杯不醉,根本没把这点酒放在眼里。没想到这副身体却不堪大用,不过一坛号称“女娘饮”的桃花酿,竟已是半醉。他记着不能说军中事,可喝了酒兴致上来,没忍住拉住兰殷让他再舞一曲。
他亲自击鼓相和,抚掌而歌,那歌声豪迈、悠远,又有些悲凉。
许是这军中故曲激起了他的回忆,封离又喝下去一坛桃花酿,周昭宁到水榭时,还未拐出回廊,便听他醉醺醺地在说:“你没见过那漠北草原,一望无垠,这月份正是水草丰茂的时候,草原上最高的汉子都能被牧草盖住身形。到了冬日,白雪如织毯,盖得整个世界白茫茫一片,山峦起伏,不见人烟,壮哉,壮哉!”
兰殷不过微醺,见他这模样,不敢再喝,被他拉着手腕,挣扎着想让他松手。可醉鬼力气大得很,细细瘦瘦的指节,却让他怎么都挣不开。
“兰殷,我带你去草原骑马吧……”
“王妃……”
“叫什么王妃,沈姑姑都说了,叫我七爷。王妃王妃,我不能是爷吗?”
“七爷。”兰殷赶紧应是。
封离听到这句,像是终于满意了,鼻子里轻哼一声,却还是没有松开兰殷的腕子。周昭宁隔着花木,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先是沉着脸,后来都要被气笑了。他困于梁都,何曾去过漠北,也不知从哪听来卖弄。
“七爷……”周昭宁低声说,“如此大胆,倒是合宜。”
“小兰啊,我也会舞剑,以前很多人爱看我舞剑的。”封离是真的醉了,絮絮叨叨。
周昭宁听着,眉眼微动。舞剑,醉酒,难道他在北梁便是这般?还很多人爱看他舞剑?北梁权贵,拿南禹质子取乐,不足为奇。水榭中的醉鬼笑得又是那般灿烂,可说着这样的话,笑得越灿烂,就越让他觉得扎眼,甚至不禁有些在意起来。
这时,封离歪歪斜斜站起身,把手伸向兰殷:“你不信啊?你剑给我……”
他醉成这样,兰殷哪里敢把剑给他,怕他伤己伤人,他只好起身将封离扶住。两人姿态亲密,一时水榭之中其他人都在看热闹。
那一下,在周昭宁的角度看去,比封离高小半个头的兰殷,好像把人揽进了怀里。
“要舞剑,用不用本王的佩剑?”周昭宁陡然扬声。
他声如寒霜,站在回廊之中,人还未靠近,场中所有人已起身跪下。兰殷更是吓得双膝一软,在地砖上嗑出了声响,全场站着的,只剩下封离一人。
因为兰殷下跪的动作,封离就势松开了他的手。他醉了,反应有些迟钝,后知后觉看向周昭宁的方向。
周昭宁不满地蹙眉,就见封离重新笑了起来。
“王爷!”他脚步蹒跚,往周昭宁的方向走,不仅不知危险,还傻乐。
封离当然傻乐,喝醉的人最是直白。他今天见了十五位美人,却没有一个能和摄政王的盛世美颜相提并论。周昭宁一来,所有人在他眼里黯然失色,就连会舞剑的兰殷,也留不住他的关注。
周昭宁没有往前,也没有给跪了满地的姬妾一眼,他就站着那,看那小醉鬼朝自己走来。
“王爷。”见周昭宁不理,封离又喊了一声,终于走到他面前,却腿一软,直直往他身上栽去。
也不知他脑子里选择性地记得什么,别的忘了,还记得不能对周昭宁投怀送抱。想到这,他腰猛地发力,一拧,往旁边栽去。周昭宁都已经伸手要扶他了,竟接了个空,眼看着他快要撞到白玉栏杆,被周泉抬剑挡住。
“不是要舞剑,站都站不稳?”周昭宁无声把手收回,话里已有了怒意。
都说不能和醉鬼一般见识,周昭宁此刻才领教了个透。他本是训斥,封离听了他的话却歪歪扭扭抬起头来,伸手往上一攀,攀住了他的腰带。
他在他腰间一阵摸索,疑惑又失望地说:“可是王爷没佩剑啊。”
这下周泉都不敢再看他家王爷了,因为胡乱近身而被发卖、打杀的姬妾、奴仆,摄政王府不知凡几,这位新王妃,怕是要吃苦头了。
要吃苦头的新王妃犹自不知危险,竟更胆大妄为地去掀周昭宁的氅衣,拉开他的衣摆看。
“是没有剑啊。”
说着,他就手拍了拍周昭宁的大腿外侧,咕哝道:“硬邦邦……还是这里软,还弹。”最后一指头,戳在了周昭宁的臀上。
周昭宁如何提醒自己不合醉鬼计较,也再按捺不住。他反手擒住封离作乱的手,直接拉高把人拽了起来,另一只手则死死掐在了他下颌。
如同巨蟒盯住了猎物,他狭长双眸逼近,裹挟着令人胆寒的气势。封离被他捏得疼,神思清醒些许。
“看来是要本王亲自给你醒酒了?”周昭宁一用力,将他抵在了白玉栏杆之上,那一下的力道,封离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撞断了肋骨。
他疼得面目扭曲,额角生汗,回头一看湖面,心想周昭宁是不是要把他扔进去。
周昭宁顺着他的目光看一眼湖水,音色低沉:“去给王妃煮一桶醒酒汤,一滴不漏,盯着他全喝下去。”
“一桶?……”封离傻了,挣扎着想跑。
周昭宁见状手一抬,直接将他扛上肩往前院走去。
“放,放开……”封离脑袋倒悬,鲤鱼打挺一样挣扎,周昭宁的肩骨卡着他的胃,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难受得想吐。
“你敢弄脏本王衣服,醒酒汤就再加一桶。”
“唔……唔唔唔唔……”封离拼命忍住呕吐的欲//望,想说什么都说不出口。
周昭宁很快带着人离开,封离呜咽的声响也再听不见,却见过来了两个侍卫,径直提起兰殷就带走了,留下水榭一屋子姬妾面面相觑,劫后余生般发颤。
封离脑子混沌,只顾着难受,顾不上去想周昭宁除了灌醒酒汤还要对他做什么,直到被丢进冰冷的浴池。还是他洗过的那个池子,这次里头装的却不是热水,而是沁凉的、刚打上来的井水。
周昭宁将他往池子里一甩,毫不怜香惜玉。封离哪里站得住,摔进去呛了好几口水,手脚并用才从浴池里爬起身来。他浑身湿透,扒住池壁边缘,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周昭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眸中没有一丝温度。封离好不容易喘顺了气,终于抬起头来看他,湿漉漉的面庞和眼睛,因为醉酒像含了雾。
“酒醒了?”
封离确实醒了,但是对上周昭宁的模样,下意识装糊涂,拨浪鼓一般摇头。
“看来是要本王亲自服侍。”
“什,什么?”
封离大惊,眼看着周昭宁脱了氅衣,挽起衣袖,踏入了浴池之中。池水浸透他的衣袍,显出饱胀坚硬的肌理,他挽起的手臂上青筋毕露。封离色胆包天,脑子里嗡一声,对着他这副模样咽了口口水。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的封离撩衣摆:“没有剑啊。”摄政王面色铁青,一把推开。
以后的封离撩衣摆:“剑在哪?”
摄政王眸色深沉,声音低哑:“你再看?”
那剑如巨峰,拔地而起。摄政王按着他动作狂浪,又如激流,倾泻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