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寿辰的千秋宴乃是宫中大事,更是权贵世家们翘首以盼的盛会。永庆帝登基一年,去年此时还在孝中,别说千秋宴,便是皇帝诞辰的万寿节都未大办,所以今年,宫中上下便铆足了劲等着这一场千秋宴,势要办得有声有色。
自今上登基以来,太后幽居慈仁宫不问世事,平日里连皇帝都难得见一面。正因如此,这千秋宴在皇帝眼中便更加要紧,毕竟一年之中能让他在群臣面前表现孝心的机会可不多。
中宫之位空悬,宫中如今以郑贵妃为尊,千秋宴的事永庆帝自然交予她主持。但凡宴席,排位次一事都不容马虎,摄政王自然是群臣之首,排在左尊第一席无疑,可摄政王妃坐哪,却让郑贵妃犹豫。
大禹国宴席之上是男女分席,国宴之上一左一右,可摄政王妃皇子之身,排在哪一边都说得过去。
郑贵妃心腹大宫女进言:“摄政王为免除王妃的回门之礼,在金殿上据理力争的事过去不久,奴婢觉着,娘娘咱们还是别下摄政王的面子好。”
她的心腹奶嬷嬷却说:“娘娘是陛下的娘娘,摄政王乃是陛下亲政最大的阻碍,咱们自然得跟陛下一条心,不然难道一直让林淳妃那个出身低微的贱人独占圣宠不成?”
奶嬷嬷见郑贵妃动容,更推波助澜:“此事娘娘办得合陛下心意,陛下自会念娘娘的好。将摄政王妃排在女眷席又如何,咱们也是有礼法为凭,就算摄政王不满又能怎样?更何况,那所谓金殿之上据理力争不过是以讹传讹,谁知道当时是怎么回事?”
郑贵妃被说动,奶嬷嬷那句被林淳妃压一头的话,狠狠戳中了她的痛处。她再不犹豫,将封离的位置排在了右侧第三席,前面两席都是宫中妃位的娘娘。
千秋宴当日,封离和周昭宁同车入宫,封离一路上都在睡,靠着软枕身子歪斜。周昭宁看着他的头晃,本不想管,可他几次差点磕车壁上。坐没坐相,磕着头就算了,再不管他整个人能滑地上去。
周昭宁几次暗中扶他,最后忍无可忍,把他叫醒了。
“到了?”
“还没。”周昭宁没好气,但他这人说话就没什么亲善的时候,封离完全不在意。
“那你叫我干嘛?”
“现下是申时,不是子时。”
封离伸了个懒腰,摇了摇头说:“申时不睡,接下来的酉时、戌时都会难熬的。这可是摄政王妃头回赴宴,谁知道那帮人会闹什么幺蛾子,我不养精蓄锐,靠王爷替我挡枪吗?”
他说得如此理所当然,令周昭宁有些不快,他是摄政王妃,自己怎么就不能为他挡枪?同意娶他,并不是为了羞辱迫害于他。
等等,他在想什么?自己为什么要替他挡枪?
没等周昭宁往下想,封离见他脸色不好,觉得自己还是不应该开工前得罪老板,立刻找补:“毕竟王爷在贺礼一事上已出了大力,我也不能只让王爷一人劳累,对吧?”
说到这,周昭宁话锋也随之一转:“从你的贺礼单子上看,本王出的力还有许多没用上,剩余的何时还回来?”
“王爷说笑了。王爷鼎力相助,这次用不上还有下次,太后千秋,年年要送呢。”
“年年要送,年年都可以来搜刮本王的库房,是吗?”
封离讪讪,轻咳一声:“夫妻本一体,王爷都得了我的人,放点身外之物在我这有什么要紧?”
“我……本王什么时候得了你的人?”
“那整个王府上下都是这么看的呀。说起来还是我吃亏呢,当了王妃没了清白之身,还辱了皇子声名,在这府里却什么实惠都没得着。府里中馈也不是我管……”
“你自己说不想管。”
“王爷库房也不让我去……”
“你才跟土匪似的搜刮过。”
“王爷玉体也不给我碰……”
“封离!”
封离立刻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往旁边缩了缩,眼里却全是得意和狡黠。
“王爷你看,让我自己去要已经是很不对了哦,你应该自己捧着金银珠玉送到我院子里来。”
周昭宁被他这歪理弄得不知该气该笑,攥住他的手腕便将人拉了过来。
“好啊,那你先把前头那句兑现了,本王便依你。”
“哪句?”
“本王得了你的人。”
“那我早办到了,我不是替王爷料理后院了吗?为王爷办事,难道不是王爷的人?”封离仰着脸,冲他眨了眨眼睛,笑得一脸得逞。
周昭宁掌中是他手腕,触感柔滑却不软糯,他骨节并不粗大,却也不是女子般细瘦,握在他掌中正好。他被这人盛满星子的双眼蛊惑,想起那日他做女娘装扮,坐在他腿上吐气如兰。
周昭宁伸出另一只手,一把将人拦腰揽到了腿上。
封离没想到在马车里他会如此张狂,满脸来不及掩饰的愕然。
他这表情明显取悦了周昭宁,男人把他禁锢在身前,贴着他的耳尖说:“得了人该是这般……随时随地,任本王予取予求才是。”
他的目光落在咫尺之间的那只耳朵上,牙根犯痒,想咬上那莹润的耳廓,犬齿将那处磨红,磨得他受不住嘤咛。
“主子,到了。”
车外声响瞬间唤醒了两人,封离忙从周昭宁膝头下来,动作都有些不稳。周昭宁理了理衣摆,只看了他一眼便大步先下了车。
封离腰间还停留着被他手掌的触感,耳畔脸侧全是他炙热的呼吸,下车时脸上都染了红霞。他真的不想脸红丢人,但这具身体根本不听使唤,红得一看就有猫腻。
摄政王府的马车停在宫门不能入内,但已有宫中步辇在等候。封离第一次正儿八经跟着周昭宁入宫,这才知道摄政王竟然有在宫中乘步辇的特权。
周昭宁带他同乘,才到设宴的华仪殿,封离说的幺蛾子就来了。
与群臣相比,摄政王自是姗姗来迟,除了太后和皇上,就连后宫妃嫔都已到齐。周昭宁和封离到场时万众瞩目,就见引路的内官上前示意,让两人一左一右入席。
封离没多想,正要跟那女官前去,被周昭宁叫住。
“王妃的席次排在何处?”
摄政王到场,群臣皆起身见礼问候,他一开口,场中顿时安静下来。那女官直面摄政王威仪,又成为全场焦点,紧张得脸都发了白。
“禀王爷,王妃的席次在右第三席。”说着,她忙补充,“第一席是贵妃娘娘,第二席是淳妃娘娘。”
女官的话一出口,群臣面色各异,不少人立刻就想起了那次金殿上的回门礼之争。谁能想到太后千秋宴,先帝皇七子的摄政王妃身份又被拿出来做了文章。
看到摄政王明显不快的神色,已有人在心中感叹,看来哪怕是太后千秋宴,也平静不了了。
果然,周昭宁闻言便说:“先帝皇子,置于皇帝妃嫔、世家女眷之中?尔等狗胆!”
封离惊得侧头看他,他没想到摄政王能狂悖至此,对宫中女官骂“狗胆”。这骂的明显不是一个女官,大宴席次是要主子过目的,不知被他骂的是宫中哪位娘娘。
被他骂的娘娘,立刻来了。郑贵妃再不想在这时候出头,也只得上前,总不能让摄政王的怒火直冲太后和皇上。
“王爷,底下人办事粗疏,想着依旧例王妃自当与宫妃命妇同席,您大人大量,原谅则个。”
周昭宁看郑贵妃一眼,不置可否。
“都是自家亲戚,王爷海涵。只是这席次早先就排了,如今要换倒是不好挪动,要给王妃加席次有些难办。王爷看……”
“既如此,本王也不为难贵妃。本王的王妃,便与本王同席就是。”说着,周昭宁拉住封离的腕子,带着他便往左而去。
郑贵妃已是悔青了肠子,早知道摄政王会当场发作,她绝不敢去触他的霉头。要做帮皇帝对付摄政王的刀,也得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分量。
这下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没办成这件事,还丢了面子。
其实之前封离是有听说过周昭宁为他拒绝回门一事,但听人传言他并没有什么实感,毕竟他和周昭宁清清白白都能被传成恩爱夫妻,那金殿上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又如何会传得真切。
可这一次不同,他当面被他维护,维护他的男子之尊。他心中一时复杂不已,明明把他当王妃娶回去的是他,可在群臣面前、宫宴之上维护他尊严的也是他?
这人怎么回事,当坏人就不能当到底吗?
封离跟着周昭宁走到左侧第一席,已有宫人加好了座椅,他跟着落座。刚坐下没有一息,有宫人唱道:“太后娘娘到,皇上到。”
所有人起身,朝御座之上弯腰行礼。
封离悄悄抬头望向御座,那上头设了两席,今日寿辰的太后坐了主座,皇帝坐在次席。太后眉目清冷,表情倒是慈和。可皇帝黑着脸,目光频频往他们这边看,把封离的偷看抓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永庆帝的脸更黑了。
封离瞬间了悟,他怎么忘了最重要的事呢,周昭宁对他态度反复有什么奇怪的,人喜欢的可是皇上,他的使命不过是做一个酿醋的醋曲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啊,老婆被抱到腿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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