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这般欺负到了头上,姜愿自然不会惯着,侧身挡在江砚舟身前,举剑防守,只是要江砚舟一声令下,哪怕鱼死网破,姜愿也不会放任这里任何一个人离开。
江砚舟风轻云淡,不慌不忙拿着茶壶倒茶,“李公子这身份我约莫也猜到了几分。”放下茶壶,端起茶杯,定睛看着杯中茶水,“若李公子觉得杀了我便能得到我的家产,那也大可一试。”
茶杯并未送到嘴边反而重新放回了桌面上,“不过李公子最好想想,我是不是那么好杀的,只身一人带着两位妹妹一个弟弟走南闯北,定居封州。白手起家两月便能让生意有声有色,虽说是个痨病鬼,若没点本事又如何在这封州站稳脚跟呢?”
唐景辞眼神下沉,挥手让手下收回兵器,姜愿见没有敌意,这才放下手中剑,站回江砚舟的身边。
唐景辞拨动茶杯,目光落在茶杯之上,“不知公子是聪明人,便应该明白吾想要得到的东西,势必会拿到手,若不然吾便是错杀,亦不会留给外人。”
一掌将茶杯推到江砚舟的面前,姜愿眼疾手快打开黑伞将茶水全数阻挡在外。收起伞,依旧淡定自如站在江砚舟的身后,不动声色。
江砚舟拿出方巾将溅在自己面前桌上的茶水擦干净,方巾顺势放在了一边,转头看向姜愿,“让人换套茶具。”
姜愿将茶壶茶杯一并拿走,将黑伞留了下来。
“公子既然明白吾的身份不简单,便该明白归顺吾是你唯一的选择。”唐景辞的语气坚硬不容人反驳,虎视眈眈的眼神有种要吃掉江砚舟的感觉。
如此得不到便要毁掉的性格,跟江砚舟心中温润如玉的三皇子还真的一点也不像,“我知道李公子有杀我的本事,可就算杀了我又能如何呢?得不到的李公子总归得不到。若晌午我还未回栖迟居,那么栖迟居会在一刻钟内人去楼空,包括怡通柜坊的账面将会全部消失。”
哪怕是透着面具,也能明确感觉到江砚舟眼眸中夹带的决绝和无所畏惧,“若李公子想拿着家人威胁我,我也不怕告诉李公子,我已将两位妹妹送到了安全之处,你找不到。”
笃定的语气中听不出有任何的软肋,唐景辞的眼神里没有惊讶之感,显然一开始便知道江砚舟不是简单的角色,“不知公子还真是颖悟绝伦,便是连吾的后招都能推算,难道不知公子便就真不怕死吗?”
“怕”江砚舟摇头,“像我这般随时会死的人当然怕死,可平生最讨厌被人威胁,与其寄人篱下不如死了更干净。”
唐景辞打开扇子,放在胸前,“让不知公子帮吾便这般困难吗?则木之亲,得其良木;择主之臣,得与明主。吾真心实意招揽不知公子为左膀右臂,不知公子何苦多番拒绝?”
“李公子位高权重,身侧少不了相帮之人,天下富商之多,不缺我这活不了多少时日的痨病鬼,李公子自然能找其他人帮衬。与其浪费时日与我这快死的人纠缠,莫不如李公子放我一条生路。”江砚舟拿出方巾咳嗽两声,收起方巾时故意露出了血渍。
姜愿端着一壶新茶、两个新的杯盏上来,看到江砚舟一副不舒服的模样,立马上前放下托盘,开始询问,握着江砚舟的手,眼神焦急之色走然显现,“公子,你这手何故这么冰?暖炉呢?”
找到怀中的暖炉,眼神更加担心起来,“这暖炉不还温着?怎么又没用了?”
唐景辞立马给眼神让大胡子上前查看,大胡子号脉的手像是找不到脉搏一样来回摸索好一会儿,眉头紧锁,看来十分棘手。
回到唐景辞身边,贴耳言语,还用手遮挡,想来是不想江砚舟知道说了什么。
姜愿扶着江砚舟的身子,一脸生气的看向唐景辞。“李公子是贵客,我本不该说什么,可我家公子都这般了,,李公子又何故还这般为难我家公子呢?这酒肆、赌坊经营再好,一年半载后公子病故,那也都是我家小姐的,你死咬着我家公子不放,有何意义?难不成这年头做个生意,你们这些皇亲贵胄都要插手干预不成?”
江砚舟拉了一下姜愿的手,摇头示意姜愿不要再说,抬手揖礼,“李公子见谅,我这弟弟自幼没规矩,李公子别同他一般见识。”
将大氅聚拢,“李公子也瞧见了,我这身子每况日下,怕是回天乏术,李公子浪费时间属实没必要。何况我这身子骨也操劳不了多少日子,便就算哪天真得了什么灵丹妙药,那也是后话。若李公子真要良人相助,莫不如等等,等到哪一日我这身子硬朗起来再说,或是等到我故去,李公子找家妹相谈,或许家妹有不同见解。”
唐景辞一言不发,不露辞色,良久一位手下前来,在其耳边喋喋不休说了大段,这才收起扇子,叹息一口气,“也罢!既然不知公子不愿交这个朋友,吾也不好多强求。若不知公子有朝一日改变主意,大可书信一封到永安城礼部尚书府,吾自派人恭请不知公子入府。”
“若我能有命活着,必然亲自前往永安城叨扰。”江砚舟微微低头表示歉意。
唐景辞起身将信将疑的眼神落在江砚舟的身上,哪怕此时江砚舟有丝毫的放松,唐景辞便能从中找到破绽。
转身离去也不忘让身边的手下去查探虚实,脚步踏下台阶时还不忘回头看江砚舟一眼,确定自己心中的疑虑。
等到人走远了,姜愿才拉了凳子坐下,“公子,这算是成功了吗?”
江砚舟摇头,“不全然,他一定还会查,后面的事情必须安排好,一切栽赃给城外赤炎山的山匪便是。”
姜愿微微的点头,却又带着一丝疑虑,“可如此的话,若有人前往取证,露馅了如何是好?”
江砚舟将暖炉放在了桌面上,倒了杯茶,“不会,山匪都是些粗汉子,便真是有人去查证,他们的回答也是模棱两可,为了树立自己的微风,如此打家劫舍的事情,他们不会否认。”
姜愿叹息,“虽说短暂劝退三皇子,可这赌坊闹事非同小可,官府加入的话,怕是要闭店歇业一段时间了。这酒肆,连带着其他的一些店铺也被大闹了一番,都要花银子修缮,损失也不小。”
茶杯握在江砚舟的手中,只是闻过茶香,并未入口,“生意都是小事,他更多考虑的是我这身子,若我时日无多,现下生意再大,等我故去,这生意也会落败,到时候他需拉拢外人,不值当。”
“只是我没有很明白,为何公子要与三皇子周旋,还送了那么些黄鱼?”姜愿将暖炉收了起来,眼神没有离开江砚舟分毫。
江砚舟放下茶杯起身,“走吧!”
姜愿拿起伞跟在江砚舟的身后,仔细听着江砚舟说着缘由。“中晋虽大,可他是皇子,封州地界出现富商,迟早会入他的耳中,上门不过是早晚的事。如今演了这么一出戏,让他觉得我是将死之人,从各方面考虑我也不过是一时得势,凭借这样的身子无法加入任何人的阵营。何况他的谋划不急于一时,虽说招兵买马需要银子,但他如今更需要的是一把刀,一把可以让他握在手中,杀尽不为他所用之人。”
走出酒楼,姜愿撑开伞,走在江砚舟的侧后方,“三皇子能力出众,想要巴结的显贵自然不在少数,便就是没有公子助力,也会有其他人。如今时局动荡,山匪横行,公子这刚起手的家业不够稳固,现下又让三皇子觉得捐出了全部家业,需要东山再起,自然不会多加在意。等到日后三皇子反应过来时,公子织下的网已经形成,封州的不知公子早已不知去向,毁不掉得不到,哪怕三皇子起了杀心,也无能为力。”
江砚舟在街头看到糖葫芦,顺手买了两串,“不尽然,若非是我让周叔去搅了一番封州军营,凭着山匪打家劫舍,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我。他的疑心还在,不过是有事绊着,不好过于周旋。”
姜愿接过江砚舟手中的糖葫芦,“那这羁绊消失,三皇子折返回来找公子,公子又该如何?”
江砚舟浅笑,“我让周叔布了个局,短时间分散他的注意力,两年之内音位轩将响彻江湖,到时候不只是三皇子,便是太子、大皇子必然都想要揪出音位轩的幕后之人为己所用。竞争多了,三皇子想要的必然是收编,不会在乎今日的种种。那时候我便会利用皇帝在外皇子的身份生活,露出本来面目,他们自然拿栖迟居的不知公子没法子,一个不轻易属于任何人的势利,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原本江砚舟是想趁着这次机会潜伏在唐景辞身边的,只是局势尚未稳定,欠缺妥当,这才依了姜愿的想法,打发唐景辞走,如此正面交锋的机会就等到回永安去吧!
这唐景辞虽然表明了不会再找江砚舟,但监视江砚舟眼线短时间肯定不会撤离,这整个封州城,江砚舟都需要少出现,要将一个病秧子演得活一点。
拿着糖葫芦回府,若雪就像是闻到了味儿一样,跑到门口迎接,江砚舟一伸手,一下子就跳进了江砚舟的怀抱之中。
看到糖葫芦的那一刻,那叫一个开心,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消失过。
“今日为何还没去找夫子上课啊?”江砚舟刮了一下若雪的鼻子,很是宠溺的发问。
若雪吃得开心,狠狠咬下一大口的糖葫芦根本没有想要回答,却在听到提问时开口:“姐姐还未回来,夫子说等等。”
“没回来?”江砚舟的神色有些担忧起来,看了姜愿一眼。
姜愿秒懂,收了伞向后院跑去,直奔兮月的房间。
江砚舟神色骤变,平淡如水,哄着若雪,有说有笑的走回自己的房间。没一会儿姜愿便带着兮月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这个身着破破烂烂的男孩让江砚舟熟悉,瞳孔收缩,神色锁定他脖子上的物件,江砚舟太熟悉了,重生前就是自己亲手处决的他,今生又如何能不认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