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到黑市掌柜回头制止趋步上前的韩晗,郑汐的剑此刻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褚继尧低头捧着韩晗的脸蛋仔细看着,她的肤色有些灰白,精神看起来也有些不济。“你受苦了。身体可有哪里不适?”褚继尧心疼地问道。
韩晗摇头:“夏掌柜对我很客气,我没受什么罪。”说完越过褚继尧的肩膀向郑汐喊道:“小汐,放下剑,夏掌柜没有把我怎样。你别吓到人家。”
韩晗对这位黑市掌柜的态度让褚继尧和郑汐都非常疑惑。但郑汐还是顺从地将剑移开,但是阿夏整个人还是在郑汐的控制之中。
“这里是天子脚下,王爷这样兴师动众,不怕招来非议吗?”阿夏见他们的排兵布阵、严阵以待,颇为不悦地质问道。
韩晗知道他说的没错,此刻皇宫中的太皇太后恐怕早已经得到了消息,只等着褚继尧有所行动,坐实他在京城内动武谋反的罪名。她感到了褚继尧和郑汐对阿夏的敌意,在这样的场合,不便挑明阿夏和正南公的因缘。
“王爷,我有点累了,陪我去消息一下吧。有劳夏掌柜帮我们引路。”韩晗向二人道。
褚继尧向郑汐使了个颜色,郑汐得令放开对黑市掌柜的限制。那掌柜也全无惧色,昂然而行。
褚继尧扶着韩晗跟在阿夏身后,郑汐则跟在二人身后,向客房走去。郑汐身后的侍卫长见夫人已经被解救,命令下属迅速将这条胡同围住,若是摄政王有任何指示,府兵们也不必再投鼠忌器。
韩晗见褚继尧的眼神一直盯在自己身上,没有表现出对阿夏的丝毫好奇,便低声问道:“你不觉得阿夏长得眼熟吗?”
褚继尧淡然道:“世间人千千万万,有长得像也不出奇。”
“可是一个黑市掌柜,长得很像正南公,这个事情就很奇怪了。”韩晗担忧地说。
阿夏把他们领到了韩晗刚住的那间屋子,韩晗其实知道怎么走回来,她只是想把阿夏从刚刚那个剑拔弩张的氛围里解救出来。“夫人先在这里休息,若是王爷有吩咐,可以随时叫夏某。”
“好。我和王爷有些话要说,稍后再跟掌柜详谈。”韩晗语气温和地向阿夏道。
阿夏并不知道郑潇重生为褚继尧的秘密,他望向韩晗的眼神颇为复杂,随后又轻轻摇了摇头。韩晗知道,他是在请求自己不要暴露他与正南公之间的关系。
韩晗咬了咬牙,没有回应他。他或许是扳倒太皇太后的关键,在这样的时刻,她只能辜负他的信任。而且她并不是把他的秘密出卖给褚继尧,她是要把这份奇缘告诉正南公之子郑潇。
.
客房内。
“我有件事要告诉你……”韩晗话音未落,便被褚继尧狠狠抱在怀里,他的唇贴在她的额头上,有点凉。韩晗心里却暖暖的,娇声抱怨道:“刚刚不是抱过了吗,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呢。”
“晗晗,我很怕。”经过了这一天一夜的折磨,褚继尧切身感受到了韩晗当初失去他时的痛苦与绝望。他很怕绑架她的人下手太重,让她受伤;他很怕自己找不到她,最后生死两隔;他更怕她的心脉波动,在危险的环境下承受不住压力……
那些恐怖的想象如附骨之疽,不断地散发毒素,让他陷入了幻觉。他甚至放弃了立场、放弃了理想,只要她能平安,他愿意答应姚蓉的条件。但如果韩晗有什么不测,他不知道仇恨会让他做出什么举动。郑潇的感情混在在褚继尧的恶毒里,他或许会拉着所有人为她陪葬。
韩晗知道他会担心她,却不知道他在这一天一夜里所受到的感情上的折磨。她搂住他,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急于告诉他关于黑市掌柜她的新发现。
“咳咳……”韩晗咳嗽了几声:“你把我抱得太紧了,压到我肚子了。”
韩晗趁机推开褚继尧,在桌子旁找了个凳子坐下。她没有告诉褚继尧,最近她的脚浮肿越来越重了,久站会让她双腿不适。
褚继尧见她笑着坐下,也随着坐在她身旁。他的手覆在她的孕肚上,心情却比以往都复杂。以前,他庆幸这个孩子的存在,还能为已经逝去的前世留下一点和她的联系。可听了白望舒讲解了韩晗的病情,他意识到这个孩子的存在,对韩晗的身体是多么严重的负担。此刻,他心中对这个孩子竟升起了爱恨交织的复杂感情。
韩晗没有意识到褚继尧的心情变化,她握着他覆在自己腹部的手,轻轻摇着说:“嘿,我发现这个世界总有很多奇遇,绝处逢生,柳暗花明。”
褚继尧见她一脸迫不及待分享的兴奋,努力笑着等她继续说。
“此次遇劫,我原本气得不行,可惜身体受限,没办法一举击败歹人,但是,却另有奇遇。”韩晗指了指窗外,“你可知那个自称夏掌柜的人是谁?”
“他和来洛亭画中侧像长得极为相似,又在这黑市的老巢中,他是西集黑市的掌柜。”褚继尧说道。
“对,他就是西集黑市的掌柜,但是,他也是正南公当年救下的孤儿。”
“父亲救下的孤儿?”褚继尧听到这里,重复了一遍。“看他的年纪,和大哥差不多,他是何时被父亲救下的?”
“据他跟我说,二十多年前,正南公微服在南昭打探消息,在峡江边上救了他。后来把他送到了京城,托付给了一位京城故友,在故友的照顾下长大。因为正南公对他的恩情,当他发现我怀着正南公的孙儿时,就决定救我。”韩晗说完,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当时看来洛亭的画像,已经发觉他长得很像正南公了,是吗?”
褚继尧点头:“是的,当时画像中只是一个侧影,但我发现这侧影非常像父亲年轻时的模样。心头疑惑正盛,只是不便和来洛亭表露。”
“也不便和我表露吗?”韩晗眉头微蹙,“你什么时候才能习惯对我完全坦白。”
褚继尧回握她的手,表示认错。
韩晗接着道:“还有一件事,他虽然没有正面和我承认,但毋庸置疑,他是替太皇太后办事的。出于对正南公的情谊,他救了我,我们不能向他解释你的身份,他是太皇太后的人的话,是不会帮你的。”
褚继尧听完,脸上并没有什么意外或遗憾:“你说他是南昭人?”
“对,他的家族被南昭皇室欺侮,最后只剩他孤身一人了。也是个可怜人。”韩晗面带恻隐。
褚继尧沉默一阵,道:“他未必不会帮我。”
.
院外,京城守备军大统领已经和侍卫长纠缠良久。提出若不撤兵,只能出动皇城守备金吾卫,到时事件便不是擅自纠集府兵这样的普通过错了。
侍卫长望向李录,李录向前道:“大统领,京城守备和皇城守备,虽然是独立于地方行伍,但归根到底还是受兵部管辖,我家王爷还没发话,大统领可以再等一等。”
大统领知道他在暗示自己聪明行事,面色为难道:“李总管,我是想等的,可是这在京城内纠集府兵,确实是违反大渊律例,若是我不出面解决,皇城里面怪罪下来,是有凭有据,我不好担着。”
李录知道他是想把这口锅彻底甩到摄政王府头上,便侍卫长向府内求一道摄政王的口谕,一切后果与京城守备军无关。
得了挡箭牌的守备军迅速撤走,但褚继尧知道,太皇太后此刻已经知道自己失了韩晗这个筹码,下一步才是她狗急跳墙的时刻。
“我来会一会这位黑市掌柜。”褚继尧向韩晗道。“一个受过正南公恩惠的人,为何会甘心为姚蓉这种奸妃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