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晗的一双杏眼因吃惊睁得溜圆，“谷君？巫医谷大祭司？”

“之前我受巫王之命，一直潜伏在王府中多年，也是我在帮助王爷续命。”谷君承认道。

谷君是巫医谷大祭司的称谓，是巫医谷中最尊贵的存在，虽然巫王是巫医谷的头领，但大祭司才是巫医们的灵魂指引。

韩晗含着畏惧和好奇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位神秘女郎，她看起来身量年轻，但据韩晗所知，这位女祭司是十多年前接过大祭司一职，应该不是个年轻人。最令人吃惊的，是堂堂大祭司，居然身坐轮椅、双腿残疾、活动不便，韩晗猜测这也是褚继尧必须冒着风险来宜州才能见到她的原因吧。

“堂堂巫医谷大祭司，为何会躲在王府中甘愿做个暗人？”韩晗不相信。

“我只是奉命行事，牵制北渊摄政王褚继尧，为南昭攻打北渊制造机会、提供便利。”

“说白了，你就是利用褚继尧怕死的心理，来挑拨离间的。”韩晗气愤道，不禁心疼地看了一眼褚继尧，“但为何过去多年，南昭对北渊并没有什么动作？”

“是我失职。”谷君淡淡道。

褚继尧补充道：“谷君她与我的母亲，我是说，与褚继尧的母后有很深的羁绊。因为母后，她才一直名为监视控制，实则一直在救治褚继尧。”

“啊？她和成帝先皇后又有什么关系？”韩晗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团麻。

“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有机会我会慢慢讲给你。”褚继尧解释道，转头对谷君道：“前辈，我能有今日机缘，全靠前辈阴差阳错所赐，无论是作为郑潇还是褚继尧，我都受过前辈的恩惠，内心万分感激。晚辈今日拜访，是有一事请前辈解答。”

“此前在北渊都城凌州，发现有大量南昭药品和货物在境内流通的痕迹，前辈可知道这些货品的来历？”

谷君眼神平静：“你的想法是？”

褚继尧眼神划过一丝不可见的锐利：“我们原本以为是南境军的军库管理不严，导致缴获的南昭物品外流。但目前看来这个猜想是保守了。根本就是有人勾结南昭，直接从南昭运送禁品到北渊售卖。”

谷君轻轻叹了一口气：“作为大祭司，承认自己一直以为的信仰成为君王拿来换钱的俗物，我很羞愧。”

在南昭将巫医谷纳入皇室座上宾之前，巫医谷一直是超然于世俗的存在。巫师们不受皇室管辖，只是利用巫术治病救人。但南昭割据独立后，大肆贿赂巫医谷，引发了巫医谷的一场夺权之争。在南昭皇室的支持下，有野心的下属杀死了老巫王，夺权上位，巫医谷也成了南昭皇室的工具。

“你们这一辈年轻人知道的巫医谷，都是听到它利用巫术害人，仿佛鬼魅一般的存在。但其实百年之前，巫医谷是治病救人的圣地。那些以害人为目的的邪术只是封印在泐文书典里，巫师们不得修习。只是被南昭皇室控制后，才命令巫师们放弃医术、修习巫术。”谷君的声音清润，但话语中却充满了疲惫与苍老。

“王爷，你说的没错，北渊境内流通的南昭货品，正是从南昭直接流入的。自从南昭开国皇帝姜郄以百岁高龄去世，南昭皇室这十年来一直动荡。巫医谷成了帮助他们杀人害人、争权夺利、攻打北渊的武器。现在更是趁着占领宜州，把巫医谷当作敛财的工具。”

褚继尧点头称是。正是因为南昭皇室动荡，过去十年，正南公认为是北渊南下扫平伪帝、收回南昭的好时机，可是却迟迟得不到朝廷的认同。以至于他为了拿出说服朝廷的证据，不惜冒险越江作战，才造成这次的败局。

“那流通的渠道是南境军吗？”褚继尧虽然已经有了九成把握，还是想跟谷君当面确认。

谷君点头道：“我所知道的你想必已经猜出了。我只是奉巫王之命来送货。具体他们之间是如何谈交易条件的，我并不知晓，帮不到你。”

谷君所说的帮不到，是指无法提供更多太皇太后与南昭皇室相勾结的证据。褚继尧并不想为难这位前辈。“如今姚留敏已死，南昭想要向北渊倒卖禁品的想法很难再实现了。”

“姚留敏只是个通道，只要想买的和想卖的人还想做这笔生意，谁来当这个通道并不重要，总能找得到。”谷君道。

“如果我从此掌控南境，就不会再有任何可能性。”褚继尧斩钉截铁地说道。

忽然，韩晗似乎想到了什么，上前一步道：“前辈，您是巫医谷大祭司，一定精通泐文书典，我想请您教我泐文，可以吗？”

谷君对于这个问题显然很意外：“你为何要修习泐文？”

“我知道泐文是巫医谷的秘密，只是……”韩晗看了一眼褚继尧，待褚继尧点头允许后，说出了疑惑：“在凌州，有人对这个泐文书典感兴趣，我需要它去交换一些我想要的东西。”

谷君沉默了一会儿，转而道：“我想你们更应该去搞清楚，为何那人会对泐文书典感兴趣，他真正想要的是通过泐文书典得到什么？”她下定决心道：“如果搞清楚这些，我可以把泐文书典给你们。谷中之人皆认为书典是巫医谷的绝密，不可外传，但也是这些秘密，让巫医谷沦为了杀人工具。我想是时候改变命运了。”

谷君的眼神柔软：“王爷，他还好吗？”

韩晗不明所以，褚继尧却温柔一笑：“他一起来了。您可以看见他。”随后便带着韩晗离开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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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后问的那个问题，那个他是指谁？”韩晗忍不住好奇心。“还有你说大祭司和成帝先皇后也有关系，又是怎么回事？”

“第一个问题，我想那是属于她的秘密，我不应该未得到她允许的情况下告诉你。”褚继尧牵着她的手，就像很多年前他们牵手走在宜州城的那样。“第二个问题，那是关于褚继尧的秘密，我想我可以回答你。”

韩晗对褚继尧身有残疾这件事，早已经接受，她没有过问过他的身体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在褚继尧未满周岁之时，便中了一种阴损的剧毒。”

“三虫五草之毒？”

“是的。但好在救治及时，捡回来一条性命，却因为中毒时身体太过幼小，留下了严重的残疾。”

韩晗牵过他的手，听着属于这具身体的故事，“不知道说他幸运还是不幸。这么小就中了这么重的毒，却还有命可以活下来。这种毒物在北地极其罕见，宫廷之中有可以识别并解毒之人？既然认出来了，为何没有完全替他把毒素解掉，让他承受那么大的痛苦？是谁帮他解毒的？”

“帮他解毒的正是他的母亲，成帝先皇后。”

“啊？”这个答案让韩晗惊讶不已，这是一个无论如何她也想不到的答案。

“母后帮他解毒，暴露了自己出身巫医谷的身份，最后竟演变成一场巫蛊之祸，牵连母后、先太子和母后的母族一家全部遇难。”褚继尧说着，脸上不由自主地出现了沉重的伤痛，虽然他的灵魂是郑潇，但他拥有褚继尧全部的记忆，也就拥有他全部的伤痛。

“成帝先皇后出身巫医谷？”韩晗的眼睛已经睁大到不足以再让她承受一次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