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出口,泽兰便后悔了。她与安与不过相识几日,问这话难免失了分寸。
泽兰找补道:“我就随口一问,你不想说也没事。”
安与却放下手中的笔,语气颇为严肃道:“有。”
“啊?”泽兰猛地从书案上抬起头,一脸错愕地看着安与,疑心自己听错了。
若是他有了心仪的女子,那自己是不是应该避嫌,免得误了安与的人身大事?
她同安与认识以来,还未见他身边出现过其他姑娘,也不知道他心仪的姑娘会是什么样的。
泽兰忽略心底浮起的失落,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干脆保持沉默。
安与突然起身走了出去,回来时手里端了个果盘,道:“是不是学太久无聊了,才这般八卦?吃点水果缓缓。”
僵硬的气氛在这刻被打破,泽兰求之不得,忙不迭地接过来,拿了颗杏子往嘴里塞,腮帮子鼓鼓的。
“我是有点太八卦了。”泽兰嚼着杏子,故作轻松道,“这杏子好甜!”
安与点头,也拿起颗杏子咬了一口,道:“你若喜欢一会儿我让下人准备些,你带回去吃。”
“好。”泽兰松了口气,认为方才的事就算揭过了,没想到这回变成安与开始挑事。
他以手抵额,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眸直直望着泽兰,“不知泽兰可有心仪的男子?”
“咳咳咳!”泽兰被他的不按常理出牌吓到,“你……你怎么突然问这事?”
“自然是八卦回来。”
泽兰自觉理亏,况且这个问题也不算什么。她将嗓子里的咳意压住后,一脸认真地摇头,说道:“从未有过。”
泽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周遭的空气仿若凝滞了一瞬,让她不适地往后缩了缩。
“别光吃杏子,这葡萄也很是新鲜。”安与若无其事地将葡萄递过去,好似没听到泽兰方才所说。
他不提,泽兰自然也不好意思再说,默契地开始吃葡萄。
休息的差不多了,安与便拿起笔继续教泽兰习字。
泽兰今日认了不少字,但也仅仅是认识,让她一一写出来却还是有不小难度的。
站在书案前,泽兰拿着笔的手都是抖的,无措地向一旁的安与求助,道:“安与,要不算了吧,我能识字便很很好了。”
她原先打算的就是能识些简单的字便好,之前方公子教她时也没强迫她一定要会写字。
安与却不像之前那般好说话,站着不动,道:“你若有心把云容经营好,那么你作为管事仅仅只会识字是远远不够的。”
泽兰知晓他说的有理,既然决定靠自己做出一番生意,又怎么能够被眼前的小事给难住。
她深呼一口气,握着笔的手又紧了紧,准备下笔时被安与拦住。
“慢着。”安与几步站到她身后,俯身靠近泽兰,温热的气息洒在泽兰耳侧,“你握笔的姿势不对。”
“我先教你一遍。”安与抬手握住泽兰的手,带着她一笔一划地在宣纸上写着。
“学会了吗?”
泽兰愣愣点头,身后人退离,压迫感顿时消散。她这时才勉强找回神智,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捏住裙摆,试图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驱除掉。
练字之事不是一日便可速成的,泽兰看着宣纸上张牙舞爪的几个大字,不想承认这是自己写出来的。
“倒也别致。”安与点评。
泽兰自然能听出他的促狭之意,脸滚烫的不行,说什么也要再多写几遍,势必要写出个好看的字。
练了一下午,没啥进步,泽兰不由丧气起来。她在安与这里待了一天,对周遭环境熟悉了不少,不像初来时那般拘谨。眼下气鼓鼓地把笔一丢,噔噔噔地走到旁边的榻上瘫成一团,不愿面对这个事实。
从前都未见过她这般放松的姿态。安与看着她这一系列举动,眸色深了几分,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今日便学到这里吧。”他大发慈悲松了口。
泽兰求之不得,临走之前还带走了一篮子的杏子。
回到自己的院子,泽兰更加放松,把篮子交给银杏后,踢了鞋就躺在窗边的贵妃榻上,顺手捞了一个靠枕抱在怀里。
“姑娘今日可是遇到难事了?”银杏见她一脸疲惫,凑上前关心道。
泽兰胡乱摇头,心累的不想说话。她方才一心和自己较量,一门心思扑在练字上。现在闲下来,脑子里却总想着安与今日的那句话。
他心仪的姑娘到底是什么样的?
“姑娘?”银杏出去洗了一碟杏子端进来,放在泽兰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紧接着自己寻了块地方坐下,开始八卦,“你觉得安公子如何?”
什么如何?泽兰一脸懵圈地看着她:“你问这个做什么?”
银杏看着自家姑娘完全没开窍的模样,有些无奈,试图提示她:“安公子怎么会无缘无故帮我们救回云容?还好心教姑娘识字?”
“因为安公子是个好人。”
“……”银杏一时失语,这哪里是一句“好人”就可以解释清楚的,“我的意思是……”
“他有心仪的姑娘了。”泽兰这时候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打断银杏未出口的话,“我们只是朋友,你不要胡乱猜测。”
泽兰神色正经,看不出半点开玩笑的意思,银杏只好作罢,当自己想多了。
接下来的几日,泽兰按部就班地去隔壁习字,进步越来越大,字从一开始的小鸡琢米变成中规中矩。
“进步这么多,为何还是不开心?”安与看着泽兰脸上明显遮不住的倦意,眼底有心疼浮现。
“可是因为云容?”
安与试探问道,看她神色变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不过想来也是,外间谣言一日未止,云容的生意便一日好不了。
他有心想帮忙 ,却也知道面前之人是不会领情的。
泽兰叹了口气,云容门上的封条的确撕掉了,可众人对它的偏见却还没撕掉,至今外间仍在传云容胭脂令人毁容之事。
昨日,安枫再次找上门,重提将云容并入他家胭脂铺之事,泽兰自然不会答应,两人再次不欢而散。
事不过三,她已经拒绝安枫两次,他定不会轻易放过云容的。
面对安与的询问,泽兰选择了隐瞒一切。安与已经帮她很多了,总不能事事都麻烦人家。
泽兰点头,道:“嗯,不过没什么大事。我过两日不能来习字了,有些事要处理。”
“何事?”安与追问道。
“我需要进山一趟。”泽兰深知云容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得需要一个契机让其改变。
云容的胭脂虽然质量顶好,却也并不是无可替代的,没了云容还有其他家,所以才会出现这种被人诬蔑后,没人再踏足云容的情况。
可香膏不同,云容的香膏乃是她独创的,还未有其他胭脂铺可以复制出来。
泽兰想做出一款新的香膏,再以此为契机对外间谣言进行一个彻底的澄清。
“你一个人吗?”安与没问她进山做什么,也没再问云容之事。
泽兰摇头,道:“我一人可以的,估计两日便可回来。”
她从前在余家村时,数不清有多少次被她娘赶去山上摘野菜,早就习惯了孤身一人进山。
她从前用来制作香膏的材料便是在山里无意发现的,这次选择进山也是想着寻一些稀有的草药,用来制作香膏。
安与不赞同,认为她孤身一人在山里过夜太过冒险,说什么也要跟着去,泽兰推拒无果干脆同意了。
进山的日子很快便到了,泽兰将银杏替自己收拾好的包袱背上,银杏还得管着云容的各种事宜,否则她是不会让她家姑娘独自进山的。
推门出去,安与站在不远处,泽兰正准备走过去,就见隔壁跑出一个姑娘,凑到安与身边。
两人不知道谈论什么,泽兰远远看着,只觉得两人格外相配。
安与不知道说了什么,姑娘不情愿地嘟嘴,被他拍了拍头后,上前挽住了他的手臂,亲密的很。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安与同女子这般亲近,泽兰站在原地,罕见地没了笑意。
她站了很久,直到那姑娘走远没了身影后,才慢吞吞地挪过去。
安与语气一如既往,道:“东西可有准备好?”
“嗯,走吧。”泽兰点头,一个人走在前面,步伐迈的飞快。
走了半天没听见身后有动静,泽兰皱眉停住,转身看去,安与还站在原地没动,只是默默看着她。
泽兰有些气闷,赌气道:“你若不想去就算了,我一人也是可以的。”
话音刚落,安与便有了动作,几步追到她面前,低着头看她,道:“我可是做什么惹你不快了?”
“没有。”泽兰摇头。
安与:“那为何脸色这般难看?我若哪里没做对你只管指出来便可,我改。”
“我……”话到了嘴边又被泽兰咽下去,她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安与,“没什么,只是睡晚了没精神。”
“如此便好。”安与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把她身上的包袱拿过来,背到自己身上。
她们要去的山在青江的最西边,距离太远,光靠走路太累。
泽兰看着面前高大的骏马,往后缩了缩,躲在安与身后,“我没骑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