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兰一愣,不知他为何这么说,但还是点头说道:“自然是希望王爷吃的。”
她今日熬制时特意往里面加了不少补身体的药材,不吃便浪费了。
傅与安勾唇笑着,没再说什么,当着泽兰的面一勺一勺慢慢吃完了整碗莲子羹。
按照往日的习惯,泽兰本该在莲子羹送到后便离去,今日因着傅与安反常的话,泽兰一时忘了,硬生生站了大半天。
傅与安也没出声提醒,只冷冷看着她。泽兰没想太多,见自己费心熬制的莲子羹被喝完,有些开心,语气轻快道:“王爷若是喜欢我明日再送过来。”
“不必了。”傅与安神色冷淡,拿起一旁的奏折低头批阅,全然当泽兰是空气。
方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泽兰懵了一瞬,摸不清楚他的脾气,试探地问了句:“王爷可是不舒服了?”
意料之中的没得到回应,泽兰有些尴尬,默默上前收拾残局,端着食案离开。到了门口,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男人低着头没有表情。
泽兰走后,原本消失不见的下人从暗处现身,通安领着人快步进了书房。
傅与安放下手中的奏折,慢条斯理地伸出右手。通安身后跟着的郎中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为他把脉。
“可有什么异常?”
郎中皱着眉,半响摇摇头:“王爷身体并无大碍。”
通安松了口气,尽管一切都是他亲自安排的,可还是怕出了疏漏。
傅与安对这个结果不意外:“那药丸可有查清作用?”
他口中所说的药丸是通安自余泽兰枕下掉包得来的。
郎中面色难看:“回王爷,那药乃是一种失传已久的禁药,服用者轻则痴傻,重则丧命。这乃是一种慢性药,需连续服用三月,在此期间中毒者只会感觉身体日益衰弱,不会察觉到异样。等察觉不对时,早已无力回天。”
这背后之人手段也太过歹毒卑鄙!若王爷没有因为警惕派自己时刻盯着人,就真的中了这奸计,让背后之人得逞。
通安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就怒气上涌,他压住戾气咬牙说道:“王爷,属下现在就去把那奸细给抓了。”
傅与安漫不经心地靠在椅背上,食指微屈轻轻在书案上敲着:“急什么,现在冒然行事,岂不是打草惊蛇。”
“那人背后肯定还有主子没露头,你继续盯着余泽兰。我只要假装中计,时间长了那人定会露出马脚。”
通安还是不甘心:“难道要继续让那余泽兰在府里这么逍遥自在吗?”
傅与安冷下脸,已是不悦:“此事我自有安排。”
“是。”通安不敢反驳。
——
又经历了一次被堵在紫竹轩门口不让进去之后,泽兰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劲。
这段日子,她照常每隔一日便送一回羹汤过去,可羹汤是被收下了,她却进都进不去,下人只说王爷有要事处理不便见她。
一次两次泽兰都没说什么,可次次如此便太过怪异。
泽兰站在院门口没离开:“王爷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为何这么久了还没解决?”
门口的下人不知是不是得了命令,一改往日的和善,对她爱搭不理的,话也当没听到。
泽兰方才问出那句话已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没得到回应,一下子便怂了,尴尬地转身就想走。
“余姑娘。”
泽兰回头看过去,发现通安正好从院子里走出来。
“通安!”泽兰眼睛一亮,她正愁见不到王爷,而通安是王爷的贴身侍卫,想必是最了解王爷近况的。
泽兰将方才问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因为担忧语气里带了点急切。
通安没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是问了个莫名奇妙的问题,问她为何这么处心积虑想打听关于王爷的事。
处心积虑?泽兰虽不识几个字,却也知道这个词不是什么好的形容。可通安为何要这么问,难不成是无意的?
“我、我只是想关心一下王爷。”
通安高了泽兰大半个头,这会儿垂眸看着她有种居高临下的意味:“余姑娘,王爷待你不薄吧?”
这话面上看着没什么毛病,泽兰没听出他话里暗藏的讽刺:“自然是极好的。”
“那余姑娘可不要做个忘恩负义之人啊。”
他这话不由让泽兰联想到了自己准备攒钱跑路的举动,一下子心虚起来:“怎……怎么会呢。”
泽兰被他看得不自在,伸手从怀里拿了个东西,试图转移话题:“前些日子我见王爷神色疲惫似是休息不好,便缝制了一个香囊,里头是些安神的药材。我一直找不到机会给王爷,如今正好想让你帮我转交一下。”
月牙白的香囊被泽兰递到通安面前,通安犹豫了一下接了过去。
回到院内,通安握着手里的东西,放到了王爷面前。
傅与安拿起香囊打量了一番,发现上头还绣着朵精致的兰花:“她送的?”
通安点头,面带警惕地看着香囊:“余姑娘说是放了安神的药材,但……依属下之见王爷还是先让郎中看过再留吧。”
“不必。”傅与安松开手,香囊瞬间落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下次不用带到我面前了。”
“轰隆——”外面惊雷响起,没一会儿窗外便大雨滂沱。
“别碰我!”泽兰从梦中惊醒,呼吸急促地坐在床上,半天回不过神来。
回来这么久,其实她已经很少做噩梦了,一方面是她有意识地忘记,一方面则是她清楚地知道现如今的自己不会再落到前世的境地。
估计是下了雨的缘故,屋内闷热的很,她便恍惚回到了那个阴暗的水牢。
惊醒后,泽兰再无睡意,干脆起身披了件外衫,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了半叶窗户。
有雨顺着缝隙吹进来,扑在泽兰脸上,她没在意,抬手抹了一把,反而把身子又往窗外探出去些。
明日便是蒙面人与她约定的日子,泽兰这段日子每次都按时往傅与安的吃食里放一颗糖丸,也不知道能不能瞒过那人。
蒙面人虽然遮了面,可眼睛还是露在外头。那是一双被浓墨浸染过的眼眸,眼底是嗜血的杀意,泽兰莫名有一种直觉,那人手里肯定染了不止一条人命。
泽兰对上蒙面人,根本讨不到半点好处她打从心底里不愿背叛王爷,可碍于形势又只能假意顺从。虽然每日她下的都是糖丸,可心里还是难受的很。
要不干脆告诉王爷算了。泽兰不止一次起了这个念头,可又担心隔墙有耳被蒙面人抓到把柄而放弃。
翌日,泽兰不出意外的染上风寒。请了郎中看过后,她又得开始喝中药了。
泽兰看着那碗乌漆漆散着苦味的药,眉头一皱根本喝不下去。上次郎中给的糖丸全被她拿给王爷吃了,这会儿已是一颗不剩。
她又问郎中要了些,郎中虽疑惑但还是给了,临走之前还特意嘱咐了一句,让泽兰不可贪嘴。那糖丸本意是准备来哄不肯吃药的孩童的,他自己也没有准备多少。
泽兰被说的脸红不已,自己竟是沦落到和孩童抢糖丸了。
喝药之后泽兰小歇片刻,恢复了些精神。今日不仅是蒙面人来找她的日子,也是她领工资的日子。
泽兰将蒙面人短暂地抛到脑后,并拒绝了香铃的代拿,亲自去找了管事的领银子。
看着手中的五两银子,泽兰愣了一下:“吴管事……你是不是拿错了?”
吴管事一改往日的热切,坐在位置上一脸阴阳怪气:“余姑娘,府内的一等丫鬟也都才五两银子,你一个不做事的闲人能有五两,已经是王爷厚待了。”
这话虽然难听但也不是没道理,泽兰被说的抬不起头,手中的五两银子也变得烫手起来。
“嘭”泽兰把银子放回去,勉强笑着,“吴管事说的有理,这银子我拿着的确不该。”
“这可是你自己不要的。”吴管事面带讥讽,二话不说就把银子收回去。
泽兰点头,尴尬地离开。她这会儿脑子前所谓有的清醒,也意识到自己这些时日的行为太过理所当然。
她救了王爷的恩情早在他救自己出杨家时便该还清了,住在摄政王府的这些时日她打着报答的旗号,其实也没做什么实事。
偌大一个王府怎么会缺做饭的丫鬟呢?她如今的确是个王府养着的闲人。
蒙面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泽兰一咬牙,下了个决定。
香铃还在收拾屋子,就见自家姑娘步伐匆匆地小跑进院子。
“姑娘,怎么这般着急?”
泽兰闷头进了屋内,远远丢了句:“无事。”
泽兰先是在枕头底下翻出瓷瓶,又悄悄溜去后院挖出自己的木匣,她那日把换出来的药丸藏到了这里。
她小心翼翼地拿出来看了看,好在药丸保存完好。泽兰松了空气,把东西塞到袖子里。
再次站到紫竹轩门口时,已是不一样的心境。泽兰走到护院面前先是问了句:“王爷可在院内?”
没有人搭理她,泽兰深吸一口气又开口道:“我有要事禀告王爷,是性命攸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