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后,缕缕阳光洒落人间,淅淅沥沥的雨声渐小,空气中带着些泥土潮湿的气味。
上官雪打着哈欠,推开了房门,被清新的味道撞了满怀,顿时感到身心顺畅,迷糊的神智瞬间清醒了不少。
自她到盛国以后,梦魇不知为何变得模糊起来,昨夜是她这两年来睡的为数不多的整觉。
她走到了院中的石桌前,神情竟有些恍惚,桌上摆着一碗白粥、一个馒头,一个水煮蛋和些许小菜。
许久没有吃这么朴素的早膳了,这两年在宫中的生活,让她快忘记了自己在之前在宫外的日子。
其实,相比于满盘珍馐,她更喜欢简简单单的的食物。
以前,她很小的时候就被‘扔’到了宫外,每日早膳也就是像今日这般简单。
想至此,上官雪的眼神黯淡起来,在石凳上坐下,慢悠悠的喝起粥来。
“公主,你怎么吃这个呀?奴婢手上才是您的早膳呀!”念儿刚从厨房出来,睁大了双眼,手中的食盘顿时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上官雪闻声放下手中的粥匙,抬头看向念儿,目光中带着些疑惑:“嗯?这些不是你们准备的吗?”
念儿走近了些,看到桌上的食物后,眼神中充满了惊恐,跪在地上双手举起食盘,低着头道:“公主,您的早膳应该是奴婢手里的这一份,而且,奴婢刚刚进厨房之前这看见桌上明明什么都没有。”
上官雪看着面前的食盘,眼角冷不丁的抽了一下:玲珑剔透的薄皮小笼包、纹路精致的桂花糕、鲜香扑鼻的虾仁粥还有一盘香脆欲滴金馒头·····
不错,能在宫外吃到这么夸张的早膳,这事也就只有二哥能做的出来。
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转身回坐,一只手支着头,另一只手来来回回舀着白粥。
那这合她心意的早膳又是谁送的呢?
她唤了声门口的侍卫,询问是否有其他人进入这院中,竟无一人知晓。
“真的是奇怪,难道这早膳是凭空出现的不成?” 上官雪喃喃的道,眼前的念儿正忙着拿银针试着桌上的菜。
难道正如皇兄所说,这盛国早有人察觉她早是龙潭虎穴,有人想害她?
待念儿试完最后一道菜,收起银针,福身行礼道:“公主,这桌上的菜无毒。”
上官雪听后点了点头,把二哥给她准备的早膳赏给了侍卫和宫女们,就示意他们退下了。
院中顿时变的安静起来,她抬头向四周望了望,什么也没发现,心中的疑惑更深了。犹豫再三后,她选择继续吃起刚刚没吃完的早膳。
但是既然无毒,皇兄们又都不在这里,她当然选自己爱吃的了。
此时此刻,祁褚站正在在朝堂之中,听着大臣们向往常一样吵的不可开交,有些心不在焉。
突然,三位士兵走进殿中,“哒、哒”的脚步声在殿内不住的回响着。他们径直走向祁褚,整齐的单膝跪地,低头向祁褚呈上一张叠好的纸条。
大臣们听见极具威慑力的脚步声,一转身就看见带着刀的士兵进来,吓的纷纷闭上了嘴低着头,余光偷偷瞟着站在最前面的祁褚,心里直打鼓,殿内顿时安静起来。
因为上个月,兵部尚书刚被拉出去抄家。
祁褚打开纸条,不知看到了什么,嘴角轻轻的上扬着,原本冷漠的眼中泛起温柔的光。
原本站在一旁等着商讨分地事宜的上官遥,并未发觉殿内紧张的气氛,看见祁褚的模样,打趣的笑道:“可是宁王妃催着宁王回府用早膳?”
大臣们听到后,脸色突变,倒吸一口凉气,这齐国楚王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就在他们以为祁褚又要发作时,没想到,他却一边意味深长的笑着看向上官遥,一边将纸条叠好放在胸口,语气轻松的道:“不是,只是发生了一些令本王开心的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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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时,上官雪从李明子那施完针,心情轻快了许多。看着天色还早,准备好好的逛逛盛国的都城。
“包子,新鲜出炉的包子哟!”“小姐公子们快来看看新出的胭脂啊!”“卖花了,新鲜的海棠月色哦!”
街上吆喝叫卖的声音不绝于耳,她看着独具特色的盛国小玩意,在不同的商贩处走走停停。
跟在后面的念儿,满脸通红的提着不同大大小小用细绳系好的物件,有些吃力,但是目光仍然是亮亮的,许久未见公主如此了,她真的很替公主开心。
看着上官雪跨进了一家店,她来不及擦额间的汗,赶忙追上。
小厮本来在账台上打着瞌睡,看着好不容易有客人来,急忙笑脸相迎: “这位小姐想要买什么呀,我们这各类书籍都有!”
上官雪对着小厮点头笑了一下,表示自己只是想随意看看,就不用辛苦招呼了。
她背着手,仰头细细打量盛国的书肆,对眼前的景象感到很新奇:
所有书籍都是用一根细线挂在空中,高高低低的排列着,如漫天星辰一般。并且可随意的拉动伸缩,如此做,倒是方便客人翻阅。
上官雪挑了一本一看就被翻阅过许多次的书,随便打开一页,待看到上面的文字时,顿时面红耳赤:
俊俏书生一把握住对面盈盈细柳般的腰,两人的呼吸不断的交融着,小姐用纤纤玉手抵着书生如烙铁一般的胸膛意识模糊。突然,书生一用力,腰就封掉落在了地上·······
还没看完,她赶紧把书合上了,快步走向了别处,同时眼神闪躲,有些尴尬的环绕着四周,生怕有人发现。
还好,这书肆只有她和一位身穿白色长衫的男子在挑书,而且他还是背对着自己,应该没有注意到她。
上官雪松了一口气,可不知为何,脑海里还一直浮现刚刚看的文字,她重重的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颊,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最后她选择强迫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店家,你们这卖的最好的书是什么?”
小厮闻声从柜后走出来,笑嘻嘻的走到她的面前,微微弯腰,一只手臂半前伸张开,朝白衣男子的方向,恭敬的边向前带路边道:“小姐,请随我来,我们这最火的当属这本《宁王传》。”
说罢,小厮把她领到一本书前,双手把拉着某个悬挂的书拉下来,递上前,示意她可以翻阅看看。
就在她打开第一页时,温和的男声突然从面前响起:“姑娘也对宁王感兴趣吗?”
上官雪抬头看去,对上了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眸,让她不由自主的愣住了。
明明一双如清泉一般清澈的眼,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好像有股力量牵引着她,让她暂时的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
瞬间过后,她回过神来,看清了男子的容貌。
那是极为白净的一张脸,俊朗的眉目下显的有几分清秀,额前有几分碎发随风轻轻拂动着,高挺的鼻下的薄唇扬起清冽的弧度。他的身材颀长,穿着月白色银丝锦袍,墨发被一根的玉簪束起,散发着清风霁月的儒雅的气息。
待看到他手中拿着的《宁王传》时,上官雪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书,随意翻了两页道:“只是很好奇,盛国会怎么评价宁王。”她笑着抬起头,有几分打趣的意味:“这位公子,你觉得他如何呢?”
祁褚合上了书,摇了摇头,在眼底里上官雪的倒影中,闪过一丝不让人察觉的嘲讽,嘴角上扬似有似无的弧度:“不过是乱臣贼子罢了,世人应该都这么认为。”
上官雪不置一词,正巧翻到一页,上面记用极简短的文字总结祁褚前十几年的功绩:年五岁随统帅抵御北国入侵,大胜,随后十余年历经大大小小百余场战事,终在年十八大灭北国,从此结束战争。
她看后有些难受,结合皇兄和刚刚这位公子的话,一口气堵在心头,产生些莫名的酸涩之意。
短短两行字,让她感受到了少年将军在战场上保家卫国的决心。
上官雪看向对面的公子,眼眸中的情绪复杂,好似有很多话要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片刻后,她合上了书,朝门外走去。就在她准备踏过这门槛时,脚在半空中停住了,短暂的思绪后,她转身走到了那名白衣公子面前:“没有宁王,就没有盛国如今的太平,这位公子说他是‘乱臣贼子’是不是有些不恰当呢?”
接着,她微微低了下头:“若有冒犯,还请公子见谅。”,说完就随念儿离开了书肆。
祁褚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内心情绪涌动,他没想到,她在不记得自己的时候,还会替他说话。
是不是代表在她的心里,他也没有那么糟糕呢?
店家走到祁褚面前,弯腰毕恭毕敬的双手呈上早已包好的《宁王传》:“主子,已经包好了。”
这条街,过九成的商铺都是祁褚回朝时买下的,目的就是为了铺自己的情报网。
故他早就知道上官雪在街上的一举一动,就等时机成熟,自己和她‘偶遇’。
祁褚从店家那接过书,走到门口,弯腰捡起地上被刚刚他用暗器打落的荷包,嘴角似有似无的抬起。
他回头看了一眼店里熏香,内心暗自计算着时间。
缕缕白烟升起,燃尽的香头微微弯曲,啪嗒一下,掉落在香炉中,祁褚见状故作着急的朝上官雪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