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57年冬。

赵国刚刚从邯郸之危当中喘过一口气，城墙修缮完毕，秦国攻赵的消息再度传来。

特别是确定下来，由白起领兵十万亲自攻打赵国之后，赵国百姓有些慌了。

在赵国，白起的名号是一个禁忌，凶名赫赫，可止小儿夜啼。

龙台宫中。

嬴质身为大司寇，又被赵丹尊为老师，在此处旁听实属正常。

而这个消息，让他微微有些意外。

历史上的这个节点，白起已经死了，因为上次邯郸之战，替换王陵的人选，就是武安君白起，但是白起却称病拒绝，嬴稷一怒之下，将其斩杀，这才换成了王龁。

这也是王龁不敢擅自退却的原因。

而这一次攻赵，历史上的记载，是秦国发兵四十万。

嬴质心中暗道：看来自己的出现，给历史造成了不小的改变啊。

“咳咳。”

赵丹咳嗽了一声，脸上有着明显的疲倦神色。

因为这个消息，昨晚他没睡好。

常年的战争，让他身心疲惫。

“秦军再次前来，还是由白起领兵，众卿谁有破解之策？”

一句询问，众大臣不敢回答。

这和邯郸之战一样，赵国军伍数量有限，而且其中有相当大的一部分，在李牧手中抵御外族，现在能立刻响应的军伍，还是疲乏之师。

而之前来援的楚魏两国，军伍倒是还在邯郸，可楚君因为主帅失当，损失了一部分人马，主将被调换，锐气丧失。

真的算起来，可战之兵只有信陵君带来的兵马，但说到和白起正面硬撼，信陵君心里也没底。

“求援吧。”一位大臣叹了口气。

赵国元气未复，又是秦国东出的第一大阻碍，避无可避。

“只能如此了。”赵丹叹了口气。

但点头只是，却眼含希冀之色，看向嬴质。

“王上。”嬴质适时站了出来。

“秦公请讲。”赵丹脸色一喜。

“前往其他五国求援，并无不妥，五国联军，可以击溃白起，但却只是一次战争，而没有收获的战争，在我看来，就是空耗国力，而如今的赵国已经消耗不起了，若是开战，必须得到些什么才行。”嬴质缓缓说道。

这话算是说到赵丹心里去了，立刻就追问道：“该如何去做？”

“还是求援，但却要去西周国。”嬴质眼神一动：“山东六国虽然各自为政，但面对秦国，却同气连枝，而一旦西周国加入进来，便可以举周天子旗号，六国师出有名。”

“而且西周国军伍加入，六国可以反攻秦国，到时候，得到的战果可以扩大，六国，皆有利可图。”

一番分析，不但让赵丹眼前一亮，就连楚魏二国的人，都是心中热辣。

秦国愈发强大，而且历代不忘东出，犹如一头猛虎，正在时刻寻找机会冲杀进来，若是没了赵国这个门户，其余五国谁都别想好受。

但若是借着这个机会，反攻大秦，给与其致命一击的话……

“赵王。”魏无忌率先站了起来，“秦公此计可行，我这便回魏国，保证给您带来十万人马！”

“楚国同样如此！”楚国将军紧随其后说道。

“既如此，便劳烦二位跑一趟了。”赵丹微笑道。

说完，两人便离去，赵丹找了另外几人，去联系齐、燕、韩、三国，而西周国那边，由老将廉颇负责，星夜兼程。

消息传去，除了齐国之外，其余五国一拍即合，组成联军，共同抗秦。

以西周君、信陵君魏无忌、平原君赵胜、春申君黄歇四人为统帅。

五国合纵，联军人数达到了五十万，这彻底打乱了秦国攻打赵国的计划。

白起毕竟身染重病，此次统兵便已经十分勉强，而这么一来，他也无法前进，只能后退，找了一座关隘据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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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国，章台宫

秦国一众大臣都知道了这个消息，此时在一起商议下一步该怎么办。

而商议了一整天，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此时以至深夜，秦王嬴稷已经有些困顿了，半躺半卧的靠着打盹。

而底下的一群大臣，全都义愤填膺，但内容，却不是商议该如何迎战，而是……在骂嬴质。

“可恶！”

“竖子可耻，身为秦人，却甘心去做那赵国的官！若说之前为了自保，还算不难理解，但给赵国出谋划策，居然还联合了西周国来攻打大秦，实在是数典忘宗！”

“简直是无父无母之人。”

嬴子楚在一旁听得冷汗涔涔。

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带在府邸之内，没敢露头，因为实在不清楚嬴质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就没法开口为他辩解，而现在出了这么一件大事，嬴稷召集众大臣来商议，他身为太子嫡子，也不得不来。

来了，也不敢吭声，就是坐在这里听着人家数落自己的儿子。

一脸苦相的嬴子楚在这里真是度日如年。

但一道十分洪亮的声音，远远的就传了过来，足以压下屋中所有的讨论声音。

“大王！大王！”

众人都是一愣，转头看去，正是大将王龁。

他是个火急火燎的脾气，听说了这件事，当下连大王召集议事都没来，披上甲胄，就直奔军营而去，准备点兵出征了。

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王龁一边飞速跑来，一身甲胄叮当作响，而口中，却在不断高呼。

“臣有破敌之策！”

一句话，嬴稷立刻就坐直了身子。

“破敌之策？”嬴稷问道。

“派兵出击！”王龁说道。

这不废话么？

众大臣一阵无语。

还以为是什么好计策呢。

而这失望的神色，却令王龁反应过来。

“派兵出击，不是解围，而是和白起的十万大军合并，攻打西周国！”王龁飞快补充道。

这话倒是让众人眼前一亮。

西周国一共就那么点兵，为了和其余五国分食秦国，现在全都派了出来，国中空虚，王龁和白起联手，必然一战功成。

就算被敌人察觉，但也必须回来救援，五国合纵，不攻自破！

好计策！

好犀利的角度！

嬴稷心中赞赏，可看了看一眼王龁。

这计策，能是你这个粗人想出来的？

王龁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君臣二人换了一个眼神。

嬴稷心中大致明了。

“也好，不过王龁将军刚从赵国回归，此次你就不用出战了。”嬴稷站起身来：“此次出战，嬴摎（jiu）为大将，太子嫡子嬴子楚为监军，率兵前往，明日点兵出发。”

嬴稷说完，大手一挥。

“王龁留下，卿等散去。”

话音落下，众人全都离开，大殿中，只剩下嬴稷和王龁。

“说说吧。”嬴稷重新坐下来问道。

“禀王上，这计策，不是我想出来的。”王龁如实道。

王龁作为秦国历史上有名的大将，名气虽不如白起，但也是实打实的名震六国，领军作战也十分勇猛，但在战略上，的确稍逊一筹。

“是嬴政？”嬴稷丝毫不觉得意外。

“正是，不久之前，通过罗网的渠道，送来一个锦囊，此计就在其中，而且还写道，本次战争，是覆灭西周国的大好机会。”王龁毫不隐瞒。

“又是罗网？”嬴稷心中一顿，他比较在意这方面。

罗网是秘密组织，虽然实际作用并不明显，但这种组织，看的并不是效率，而是质量。

哪怕只传回了一次消息，而这消息有极为关键，那么，为此专门建立一个组织，也是值得的，所以各国才下大力气去建立，花费无数钱财，去赌一个可能性。

但这种组织，都是秘密的，知道的人极少，嬴政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罗网的规格极高，不会轻易受人指使，但嬴政却两次使用通过罗网传递消息。

“难道，他已经控制了罗网？”嬴稷暗想：“收人为己效命的本事，倒是不小。”

这里正想着，那边王龁有奉上一卷书简。

“另外还有一物，保存极严密，还上了封条，为防止有人打开。”

“又是何物？”嬴稷思索。

而拿在手中，立刻就察觉到一阵强烈厚重的气运之力。

难道又是一卷国策？

秦王心中暗想。

而打开之后，看了几眼就不自觉的沉入进去，每一个字都对他拥有无比强烈的吸引力，看的极为仔细。

一看就到了月上中天，看完之后，还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放下书简，不由的长叹一声。

“嬴政，真乃天纵之才！”

“彩！彩啊！”

嬴稷激动道，一张老脸都有些微微泛红。

“我无比期待和你见面的一天。”

嬴稷说着，卷好书简，起身离去。

翌日，嬴摎出兵，与白起合兵一处，直取西周国王畿，一路畅通无阻。

嬴子楚走在大军最前，开阔的视野让他的心情好了不少，和嬴摎谈笑。

“临行之时，大王有命，此次务必要西周国奉上所有三十六座城邑，否则大战不停！”嬴子楚道。

“大王的眼光，一向极为正确。”嬴摎赞通道：“大秦意在夺取天下，西周国，只是一个开始。”

半个月后，大军走了大半的路程，军伍丝毫无损，还剩几天的路程，西周国王畿，已经近在咫尺，而这让其余五国慌了神。

西周君听到消息，干脆就不管和五国合纵之事了，言辞恳切求信陵君等人陪他去解救西周国。

而信陵君的等人，无奈之下，也只能同意前往。

大军调回，这可气坏了赵丹。

大殿之上，点齐群臣。

“嬴稷那老狐狸精于谋算，派兵攻打西周国，瓦解五国联军！”

“气煞我也！”

但他也没什么办法，此次联合，为的是解决秦赵之战，看起来万无一失的局面，却没想到，嬴稷居然从中找到了破解之道。

反攻西周国，这让他始料不及。

可这个时候，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就算赵国是此次事件的幕后主使，但西周国在联军之内，若是不救，以后也没人愿意和赵国联盟。

“大王不必苦恼，此次虽然无功而返，但赵国的危难也化于无形，此次之后，秦国也无暇再出手了。”嬴质站出来说道。

“也只能如此了。”赵丹无奈点头。

好在有了喘息之机，至于西周国，反正我派兵救了，最终灭了，也怨不得我。

想了想，赵丹有开口道：“秦公，你现在虽是我赵国公爵，但毕竟和嬴子楚有血缘关系，你去一趟西周国，尝试和谈吧。”

“臣领命。”嬴质躬身道。

“退班。”赵丹一挥手，带着深深的疲倦，离开了。

嬴质走回府中，脸带喜色。

“兄长，为何如此开心？”嬴政迎上来问道。

“政儿，你想见父亲么？”嬴质没有回答，反问道。

“自然是想。”嬴政立刻点头。

虽然这前后加起来，不过一个多月，但发生了很多变故，让这一个多月，变得像是一年那么长久。

“那你明天随我启程，去西周国，见父亲。”嬴质说着，轻轻摸了摸嬴政的脑袋，温柔的笑了笑。

转身回到屋中，没有点灯，任凭黑暗将他笼罩。

漆黑的环境当中，嬴质靠着房门，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放松，舒缓。

在赵国的这段时间，对他来说，看上去游刃有余，实则如履薄冰，无论是和赵丹的正面碰撞，还是和收服赵高，都是十分惊险。

但好在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家庭安稳，母亲和弟弟不用受苦，可以接受系统的教育，为将来成为秦王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

而秦国那边，嬴质也是有意，将嬴政的身影，推到现任秦王嬴稷面前。

“此次大秦灭掉西周国，接下来好几年都没有战事，其余六国当中，虽偶有嫌隙，但也都是小打小闹，整体来说，还算是平静，我终于可以开始潜心修炼了。”

来到床榻之上，嬴质罕见的平躺下来。

“但在此之前，西周国，还有一场戏要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