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通了姓名，又打定主意了要和这样厉害的修士姐姐做亲友，瀛玉轻轻晃了晃自己的脑袋。

只觉得脑袋稍微清醒了些，猛地想起了自己腰间的葫芦，问道：“好姐姐，你可曾听过东海之上的瀛洲仙岛？”

“这个倒也曾听闻。”女娲一愣，心领神会道：“小玉你的名字，可是和瀛洲有些渊源？”

“姐姐好厉害！”瀛玉原本还想着如何把醴泉的事情引出来呢，先被猜到了名字的来历，更是开心。

三言两语讲明了自己名字的由来，笑道：“姐姐可真厉害，一下子就猜到了。”

“不过我想给姐姐分享的，可不是这个。”瀛玉说着，从腰间摘下小葫芦，在手里一晃，变成了原来的大小。

打开塞子，馥郁的味道就从葫芦口飘了出来，“姐姐若不试试这醴泉水？”

“好味道！”女娲一闻就知道这里面是佳酿，再联想到醴泉的传闻，笑着挽着瀛玉的胳膊，“果然果然，这是天赐良缘，果然是要你与我做亲友的。”

“这不周山之中物产丰饶，我与兄长自鸿蒙初开之时就在此处修炼，什么都不缺……唯独这杯中之物，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法子。”

女娲爽朗一笑，结果这葫芦，先是被这沉甸甸的重量一惊，很快就变成了快意，“好小玉，别的不说，只要你把这葫芦里的给我分上……”

“姐姐尽管拿！”瀛玉连声说着，“我还要回东海去呢，到时候再取些就行了。”

“好啊！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分我一半！”女娲说着，打了个响指，空中露出一把银色的长颈壶。

又抖了抖手里的葫芦，这醴泉水就从其中潺潺流出来，化作了一道水柱，落进了那银色的壶里。只有馥郁的香气飘出来，不曾洒落一滴。

光是闻着这味道，瀛玉都要醉了。

看得女娲止不住地乐，拍了拍瀛玉的肩膀，女娲笑道：“小玉你还年岁尚小，还不曾懂得这杯中之物的妙趣。”

“等你长大了……”说着说着，女娲姐姐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硬生生地转移了话题，“咳，对了小玉，你来不周山，可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瀛玉被这香气熏得昏昏沉沉，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这新问题吸引了注意力。

“唔……要说有什么想看的……”瀛玉说着，眼睛里盛满了好奇，四处打量着。

这里的山、水都是与众不同的，不仅如此，草木也不同。

“不说别的。

这不周山脉何其广阔，我虽然不能说是样样都晓得，但也晓得大半。”

女娲直接取了一个小玉杯，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说道：“你只管问，我看看我晓不晓得……若是我说不明，那我就带你去看看，亲眼看看，自然就明了了！”

瀛玉眼睛一亮，先是抬起手，指了指远处更高的山：“姐姐……那里，那山头上白白的，是些什么？”

“我出来之后也曾听说过什么冰霜之类的，那是霜吗？”瀛玉天真地问道：“还是说着不周山上可接天，那便是天空之云落在了山上不曾消散？”

“那是雪。”女娲笑道，“你从东海而来，既然在瀛洲附近，那里就在太阳星之下。”

“东海温暖，故而你不曾见过霜雪。”女娲笑着，收起酒壶，拉着瀛玉的手，“你既然不曾见过，那我就带你去看看。”

“只要你去见过了，就晓得什么是霜，什么又是雪了。”

“多谢姐姐！”瀛玉就顺着女娲的力道走着。

跟着她饶了几步，明明没走多远，回过头来，那池水却已经远在身后。

“这也是阵法？”瀛玉很快反应过来，“这也太厉害了！”

瀛玉有些好奇，“我之前只是粗粗学了些皮毛，都不晓得原来阵法也能用在这里。”

“是啊，我兄长推演所得，纵然咫尺，也有千里之景。”女娲的语气里带上了骄傲，瀛玉也很认真地点点头，“伏羲兄长真的好厉害啊！”

“阵法之道我也不甚明了，不过……观我兄长修炼，这阵法倒真是包罗万象，无所不有。”女娲一路走，一边介绍着：“譬如这隐蔽道场、御敌的阵盘，这些你行走在外，理应是多少知道些的。”

“就算你不晓得，你的亲友自然也会替你多多准备。”女娲笑道：“至于我如何看出来的……那可不能告诉你，免得你学坏了，你亲友打上门来。”

“怎么会？”瀛玉一愣，“镇元子、红云还有……”

“姐姐！”说着说着，瀛玉回过神来，“姐姐原来是这么知道的？！”

“看看，还是个小孩子，不晓得世道险恶。”女娲笑着摇了摇头，戳了戳瀛玉的脸颊，“往后遇到修士，还是少说话，多看看吧。”

“若不然…这么可爱的小玉变成了别的修士的灵材，我可上哪儿哭去呢。”

“那姐姐也不来救我？”瀛玉嘟着嘴，伴着可爱问道：“若是我真被扣下来，姐姐你可愿意去救救我？”

“那自然还是要去救救的，要不然你这小家伙哭起来，淹了他的宝库，那我不就得多赔礼了～”

“姐姐！”

又逗弄了瀛玉一会儿，很快就到了不周山中接近山巅的过渡部分。

此处的山林也稀疏了，灌木消失了踪影，这些高大的树木叶片也从手掌大小，变作了针尖大小。

到这高度，基本也就只剩下了松柏这两类常青的树木还在，被压在厚厚的白霜下面，被冻得青绿。

那混合着蓝色、绿色、青色，说不出的颜色，让瀛玉好奇不已。

“此时是霜。”女娲指了指地上的白霜，“这些个霜很薄，吹口热气就化了。”

“若不是此处山高，你还不等日头出来，这些白色的霜花就消散了。”女娲又指了指远处，“那里的，才是雪。”

瀛玉顺着女娲的手看过去，真是满目雪白。

白茫茫一片，厚厚地，将什么天、地、树、草全都笼罩在一起，什么都分不清，全都在这太阳星的光芒之下，闪闪发光。

瀛玉眼睛登时就亮了，顾不上通红的手指，以及带着些红意的发丝，拎起裙边就想冲过去。

被女娲拉住了手，“我不喜欢这些苦寒之地，就在这里等你吧。”

“雪景虽好，但是小玉，你可不能沉迷啊。”

“好好！”瀛玉连忙答应下来，女娲松开手之后，几步就冲了出去。

若是她打开荷包看一眼，就能看得到自己的本体上的叶子也变得通红。

受不住苦寒的，又何止是女娲。

不过瀛玉现在都顾不上这些！

瀛玉耸耸鼻子，嗅到了另外一种神奇的味道。

比清晨的雾还要清冷，比飞瀑溅起的水花还要清淡。

再走上一阵，穿过最后的一片树林，就可以看到眼前的景象——像极了走入水中。

铺天盖地地白，树上是白的、天上是白的、地上也是，是松软的白。

这里的味道都是冷的，瀛玉虽然感觉不出来，可呼出的白气也已经足够明显。

这是什么！

“这……就是……雪？！”

瀛玉有些迷茫地眼睛睁开，惊讶地往前跑了几步，然后一个飞跃扑进厚厚的雪层里。

面朝下扑进去，眼皮、鼻子、嘴唇、脸颊、脖颈还有手臂，所有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可以触碰到这些雪白的，从来不曾见到过的东西。

雪诶！

在海上都不曾见到过的雪诶！

瀛玉兴奋起来，只觉得另外一股热从心头涌起，慢慢扩散到四肢，在雪地上翻了个身，瀛玉睁着眼睛看向天空。

要下雪的云和要下雨的云不太一样，好像雪的阴云要比雨水的阴云更白一些，连带着天空也是更白的。

像是雾蒙蒙的，太阳没有巡游的天空。

瀛玉睁着眼睛躺在雪地上，耳边是沙沙的声音一阵阵地响起，发丝的挪动，发饰的抖动，衣衫的滑动，甚至连扣尘的动静，都能在这片雪地里听得见。

沙沙——沙沙——

瀛玉在发呆，神思一片空白，就这么睁着眼睛看着天空。

慢慢地，好像是有了一阵风，天空开始落下一些白白的东西。

小小的，轻飘飘的，最开始像是白色的沙粒，从灰白的阴云里倒出来，落在脸上还有点轻微的疼痛。

然后这些小小的颗粒开始变得大了起来，像是雏鸟的细羽，像是小小的花瓣，像是拍在岩石上碎开的浪花……

瀛玉想了好久，还是没能在记忆里找到和眼前的雪类似的东西。

这是一场新雪，一场瀛玉眼里心头的初雪。

瀛玉又开始走神了，直到一片像是花瓣大小，羽毛一样轻柔的雪花落在了鼻尖，然后在皮肤上碎裂开，带来轻轻的凉意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呼！”

瀛玉吹了吹，这么大的雪花散得很，一下子就吹了自己满眼的雪花。

这些雪花很快融化成了小小的水珠，停滞在眼上，睫毛上，就连视线里也多了这些小水晶的身影。

天上的雪越来越大了，仅仅是看到，都觉得好像天空的云都碎了，变成了雪落了下来。

恍惚间，瀛玉想起了……自己在瀛洲见过的那场花雨。

一样的白色，一样的随风飞舞，可梨花是有味道的，雪花呢？

瀛玉坐起身抬起一只手，朝着上空张开手掌，接到了一捧羽毛一样的雪花，冰冰凉凉，触手即化。

在这些漂亮的花朵消逝之前，瀛玉嗅到了一种清香，冷的，寒的，极致干净的味道……

瀛玉也分不清，刚才闻到的味道到底是什么的味道，是雪本身吗，可雪融化之后有什么没有留下。

也有可能是风的味道，这里的风从山下吹来，总会带上这些小小叶子的树木的味道、山下浆果的味道，抑或是别的花的味道……

都像，但都不像。

雪花一片片落下来，落在瀛玉的头发上，毛茸茸地铺上了一层，好像红云的法术也在这个时候消失了一样。

瀛玉低下头，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变白的头发，笑道：“要是有机会的话，能和红云一起来看看就好了。”

“呼……”又呼出一口白气，瀛玉眨了眨眼，抖落了落在眼上的雪花。

可刚抖落这些，就有一个足足有两个手掌还要大的雪花落下来，落在瀛玉的脑袋上，被头顶的发饰们碰碎，洋洋洒洒地落在发上、脸上、手上，又回到了原点。

瀛玉开心起来，搓了搓冻的指尖发红的手，重新找了一片没有被破坏的雪地，躺了回去。

冰冰冷冷，躺下来看雪，更大了。

‘这是另一种花雨。’瀛玉想着，把两只手交叠起来，放在腹部，随着呼吸起伏着。

心里好像也有一场花雨在酝酿，瀛玉目不转睛地看着空中的花朵，静静地听着雪的声音，安静的等着雪的温度——

在雪花纷飞当中，落了满身雪花的瀛玉突然抬起手，没什么动作，掌中就多了一朵梨花。

转瞬之间，又化作了一堆碎花落下。

白白的，瀛玉也分不清到底是雪花还是梨花，冻僵的鼻子也闻不出有没有味道。

瀛玉又朝着空中吹了一口气：“呼——”

一股白色的气从地上冒出来，朝着空中飞去，飞的飞的就融进了空气当中，杳无踪影。

“……呼……”

瀛玉又弄懂了另外一种法术。

作者有话要说：见到雪的小玉，像是个从来没有见过雪的南方人……虽然妹确实是啦，可爱捏～

【小剧场】

看着有问题的妹：

女娲姐姐：我已经做好妹妹要问很难问题的准备了！

女娲（给自己打气）：“没关系，我会的我告诉你，我不会的，我就去问我哥！”

女娲：我哥也不会的！让我哥去给咱们想办法！

还没有出现的伏羲：等等？！

然后……

妹问了：“姐姐那是什么呀？！”

妹没见过，妹好奇？

“哦……雪啊……”要不是怕冷，甚至能给妹堆个雪人的女娲：……

ps：梨树在降温的时候，叶子会变红啦～所以，小玉也变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