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大动,本该有异议的咸阳百姓却出乎意料的配合。
让搬家便搬家,缺人手了,哪家有精壮的汉子,便自行去登记处报道。
郑国行走于咸阳城中,听着往来百姓闲聊,眉目间多有讶然之色。
“郑大人莫不是以为此次都城大改,会民不聊生?”
同他一道的,俨然是如今已经走马上任的张半。
二人虽相识不久却一见如故。
一人治水,一人习工,皆是个中佼佼者,端的上是当世无双。
当然也一见如故,恨不得立即结拜,好在如今郑国已然归属秦王,愿为嬴政差遣。
同在朝为官,又同样经常不去早朝,这见面时不由得就更觉得亲切。
一来二去的,竟成了至交好友!
郑国听得好友那意气风发的声音便忍不住笑意,闻言实诚的点头。
“若是在韩,则此景可能要变上一变。”
大韩国库空虚,赋税一年重过一年,然韩王安又不思进取,终日饮酒作乐,只偏居一隅不去谋取更多利益,大韩百姓自然不满已久。
然王位至上,纵然百姓有诸多不满,也只能生生忍了下去,不敢多嘴。
但倘若韩王安要大动新郑,怕是百姓会以死相逼,抵死不从!
又哪能和咸阳百姓这般,家家户户皆服从调配,无一人抱怨。
便是有念念不舍者,也只是摇头叹息并未多生事端,甚至还能见更多人脸上带着的分明就是由心而发的笑意!
如此一来,怎能让郑国不惊讶感慨?
既是好友,便是清楚对方的过去,张半搭着他的肩膀使劲拍了拍,示意他不必多想。
“要我说,这也就是在咱们陛下治下才有这盛世模样,倘若换了从前,也是不成的。”
秦王嬴政得敕令于祖神大人,仁德治下,纵使大秦去年遭了灾也未曾取更多赋税于百姓,反倒是提供了诸多可做工的事情。
白帝殿、还有那闻所未闻的水渠,乃至如今的咸阳城,哪个不需人力?
但嬴政也有旨意在先,不论哪一个都是朝廷出钱,百姓愿意出力干活便可挣得一家人的口粮,自然都是乐意的。
更何况如今平民住的地方许多房屋年久失修,狄相做主宣布只需配合动工,日后可分得新的房屋,他们自然更为愿意!
郑国身旁恰好有几名扛着工具的汉子路过,侧身还能听得他们爽朗的笑声。
“大王善待百姓,我等自然要配合朝廷调配,不过是搬去帐篷中住上几个月罢了,不碍事!”
“如今秋收已过,多挣些钱粮来,年底还能给家中多添置些衣物,有何不可啊?”
“这可都是咱们陛下的意思,我们啊,是赶上了好时候,兀自像那赵齐楚一般,弄得民不聊生哩!”
“祖神大人在上,陛下仁义,百姓安居,我等怎会抱怨?”
“陛下有令,将未来咸阳城的图张贴在章台宫门外,若是心中存疑便可亲自去看看,一看便知不是骗咱们。不过腾个位置的事,为的是修筑城墙,咱们配合两分,说出去也是功劳一件嘛。”
“嘿嘿,我家可是第一个搬得!听闻日后能分得5口人的房子哩。”
……
郑国一路走来听得众多心满意足的感慨闲聊,心中对他们这位少年君王更是敬仰万分。
在此之前,这个时代讲究的可不是什么人权。
王权至上的时代,便是强行征用人力,百姓也无话可说。
嬴政此举无异于惊世骇俗,与前人大不同,却分外受百姓欢迎!
殊不知,这一切皆是耗空了国库所为罢了。
然而嬴政一点不急。
国库这种东西,有失有得不是么?
蒙恬、王翦等一心入伍的青年臣子如今皆是满心期待。
陛下早有侵吞天下之意,而今一切就绪,大秦正是实力强盛,万众一心之时,即便陛下尚未松口,他们也似乎能听的得那风中多出的几分凌厉。
快了。
大秦这柄已然修补完整打磨尖锐的利剑,就快出鞘了!
章台宫。
入秋之后,燥热便一天不如一天。
待到秋老虎过去,嬴政便打算搬回自己寝宫了。
不过如今暑气尚存,便仍睡在偏殿。
嬴政也算得上是这么多君王中,最不讲究排场的一个了,不管是偏殿还是书房,累了的时候哪儿都能睡上一宿。
也不喜欢一大群人跟在身后伺候,因此嬴政身后跟着的人永远只有那一个。
便是国力最弱的韩王安每每出行,身边都是乌央央一大群人,嬴政着实不讲究。
殊不知嬴政却觉得十分正常。
流落他国时,别说寝宫了,便是草棚嬴政也是睡过的。更有许多个晚上睁眼无眠,生怕自己睡过去之后便再也醒不过来。
而今虽早已远离了那些岁月,但幼时遭受过的一切苦难,还是刻在了嬴政心底。
这让他下意识便成了大秦史上最廉政的君王,比之不爱华贵的庄襄王还要低调。
单说这寝宫,按规格该有内侍十二名,宫女十二名日夜伺候在外,此刻却静悄悄的,只能听得嬴政一人的呼吸声。
今日的修炼课被嬴政搁置,此刻他沐浴更衣,特地整了衣冠,才施施然于蒲团上跪下。
“嬴政求见祖神大人。”
李慕白逛商城逛的都忘了时辰,忽而听得嬴政求见才回过神,也来不及思考这是过了多久,一个闪身便附身于祖龙玉佩上。
祖龙玉佩微微一闪,几不可察的动了一分。
嬴政心中微哂,知晓祖神大人这次也如约而至,恭敬得行了礼。
李慕白心里还想着商城里的事,开口便有几分心不在焉。
“此番求见本尊所为何事?”
嬴政听得祖神这比平时更冷冽的声音,面色微微一紧。
难道他打扰了祖神大人?
但如今祖神大人已然显圣,嬴政不敢耽搁,立即将近日咸阳城大动一事细细道来。
李慕白听着听着,倒也被吸引了几分注意力。
“噢?本尊还道此事须得提醒,不料你竟已然察觉了,很好!”
嬴政并不居功:“此乃狄相之功,嬴政愧不敢当。”
实诚的孩子最讨喜,李慕白话中多了两分笑意:“本尊知晓你自幼聪慧,不必如此谦虚。观你神色,似乎今日还有要事禀告。”
要说谁是最了解嬴政的人,非李慕白莫属,连七窍玲珑心的雨化田都得往后排。
嬴政虽掩饰的很好,可李慕白仍是一眼便看穿了。
嬴政深吸一口气:“祖神所言极是!”
他目光诚恳,同时也不乏坚定,像是打定了主意似的开口:“嬴政有意入主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