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是一个职业，但又不完全是一个职业。

它包含有政治成分，又掺杂了宗教因素。

不像武者那么纯粹，也不像魔法师那么偏执。

最重要的，骑士这个职业从小就被灌输了各种乱七八糟的精神毒素，几乎是泡在毒鸡汤里长大的。

杨牧云也是用残酷的现实才打醒了条顿骑士团的成员。

但世上有千千万万如条顿骑士团的组织，杨牧云总不能一个个都打过去。

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直接把骑士精神阉割了。

只要下面没了，骑士自然就没了。

骑士之所以受欢迎，不外乎建功立业，封爵赏地。

无论世俗国家还是教廷，都将骑士当做一种编制，是笼络人心的手段。

普通人只要勤学苦练，就能上战场杀敌，然后获得封赏，建立自己的家族、领地。

而现在杨牧云要告诉他们的就是，时代变了，这条路行不通了。

朝着刚才挨打的小孩们招了招手，杨牧云问道：“就凭你们这实力，将来上了战场也是送死，明白吗？”

小孩们很不服气。

“我刚才没有着甲！”

“我刚才没有使用坐骑！”

“我刚才没有带领扈从！”

杨牧云哈哈大笑，“原来你们仰仗的不是实力和勇气，而是装备和坐骑。”

这才是骑士的本质。

能成为骑士，光有实力是不够的，还得置办得起一身武器、防具和一匹甚至数匹战马。

此外还有保养装备的支出、马匹的喂养费用，以及不事生产的吃喝用度花销。

这就注定骑士是有钱人才能玩的职业，穷逼就老老实实当步兵吧。

大石走到混血小孩身边蹲下，壮硕的身躯就像一座山，给小孩带来沉重的压抑。

尤其是大石身上的虎皮背心、虎头帽，全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危险气息。

但是很快，小孩体内就涌现出一股反弹的力量，一种对力量的极度渴望。

“我将来能向您一样强壮吗？”

大石摸了摸孩子的脑袋，“不！”

听到大石的话，小孩眼睛中的光芒顿时一暗。

原来，那些大孩子说的是真的，自己只是一个杂种，一无是处的废物。

可是这时候，大石递给孩子一根木棍，说道：“不用等将来！你现在就可以像俺一样强壮！去吧，把他们全放倒！”

小孩顿时兴奋得两眼放光，朝着平时起伏自己的大孩子们比了个挑衅的手势。

“来吧！你们一起上！”

少年们全都怒了。

刚才一对一的战斗中被击败了，而且是当着团长大人的面，自己丢人丢到家了。

没想到这个杂种越来越嚣张，竟然要挑战自己一群人。

“列阵！”

一群少年瞬间聚集在一起。

“圣光啊，请赐予我力量！”

“圣光啊，请赐予我勇气！”

一群小孩像模像样的祈祷着。

什么也没发生，小孩们的修为太浅薄了，根本忽悠不动圣光的力量。

但这种充满仪式感的祈祷可以忽悠自己。

小孩们的精神变得专注而又狂热，觉得自己浑身充满力量，可以斩杀世上一切邪恶。

“冲锋！”

一群少年人右手武器向前挺起，稍稍高出水平线，以便于借助奔跑的上下颠簸来调整攻击角度。

左手则虚抓着，仿佛握着马缰，嘴里还下意识的喊着“驾驾驾”。

一群少年奔跑着，却有了一点骑士冲锋的模样。

看到这一幕，条顿骑士团的高层们都暗暗点头。

这些孩子果真是骑士团的未来和明天，无论天赋还是悟性都无可挑剔，再多加训练，肯定是合格的骑士。

骑士团后继有人了。

可是刚想把心中的喜悦表达出来，却猛然意识到场合不对，时间也不对，立场更不对。

而这时候，混血的野蛮人小孩怪叫一声，挥舞着木棒冲了过去。

哐叽！

库吃！

一棒一个，连人带剑，一起打飞出去。

两者交错而过。

少年们全都栽倒在地，混血野蛮人却拄着棒子粗重喘息。

不是受伤！

也不是疲劳！

而是……觉醒了！

杨牧云笑着说道：“不错，小小年纪就觉醒了狂化天赋，未来肯定是一个了不起的英雄！”

大石哈哈笑着走了过去，一掌切在小孩后颈上，狂化立刻终止。

“酋长！这小孩身子骨还太脆弱，承受不了狂化的冲击。”

杨牧云点了点头，“北地从来不缺骁勇的战士，一个小孩都拥有如此强大的潜力，更何况成年人。但北地还是挡不住文明世界的步步紧逼和吞并。知道为什么吗？”

条顿骑士团的高层心中都有答案，只是他们不敢乱说话。

“教廷！没错，就是因为你们有教廷的支持！可是教廷为什么支持你们，你们又是为什么需要教廷的支持？”

听到挑选之人的拷问，条顿骑士团高层都默默说道：我们北上讨伐异端，所以得到光明教廷的支持，得到支持之后我们可以讨伐更多的异端，然后得到更多的支持，然后……

绕了一圈，他们突然迷茫了。

我们不断地讨伐异端，究竟是为了什么？

杨牧云转身问道：“若是没有教廷的支持，你们条顿骑士团能向北拓展多远？或者换个问题，如果没有教廷的支持，你们条顿骑士团能在北地的攻势下支撑多久。”

条顿骑士团的团长等高层人员全都沉默了。

长久以来，骑士团对教廷的依赖已经深入到了骨子里。

从孩子们出生的洗礼，到孩子们成长过程中的理念灌输、能力学习，再到获得骑士身份的册封。

这一切都离不开光明教廷。

条顿骑士团的高层们突然发现，一旦失去光明教廷的支持，自己将会一百涂地，死无葬身之地。

“根本离不开……一旦失去了神的庇护，我们肯定尸骨无存。”

自己被教廷吃得死死的。

自己的实力越强，安全上的压力也就越重，对教廷的依赖也就大。

这种时候，要么死心塌地为教廷做事，要么，死。

成为骑士后，每年都要向教廷上缴一大笔信仰税，从教廷换取一定份额的圣水，用来淬炼身体，增强斗气。

信仰税是越来越高，但圣水是越来越少。

然而条顿骑士团根本没有反驳的能力，教廷要什么就得给什么。

教廷给什么就得拿着什么。

战斗中受伤也要请教廷的神职人员医治，战死的成员也要请教廷的神职人员操办葬礼。

条顿骑士团每个人从出生到坟墓都被光明教廷安排的明明白白。

虽然不愿承认，但事实如此——骑士都是光明教廷的工具。

以前人们都虔诚得狂热，认为为光明牺牲是无上的荣耀，所以根本没有细想。

但是现在，他们有了另一个选择，纷纷审视起自己过去的种种。

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对光明教廷而言就是牲畜，不，比牲畜还不如。

牲畜还需要主人喂食、照料。

而自己，需要自己挣钱糊口，还得自己照料自己，每年还得上缴一大笔信仰税。

最重要的，作为牲畜的自己会不断繁衍，并且让自己的子子孙孙都过上牲畜的生活，并且以此为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