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洄歌睁开眼睛，不知怎么的来到一个小镇，他穿着一身红色喜服，听着头戴红花的大娘说着什么……

燕洄歌感觉头有点痛，他是谁来着？叫什么？家里有谁？他多高？平日里吃什么？通通都忘掉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红娘把他带到新娘子家里，他把人背了出来，背上花轿，然后带回家拜堂。

新婚之夜，两人一直坐着，他没有揭开新娘的盖头。

早上，他要和陌生的家人一起吃早饭，然后去布坊打理生意，晚上回家看着一直顶着红盖头的妻子，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但总觉得哪里都不对。

直到有一天，他没有去布坊，而是坐了下来，问从未见过面的妻子:“我可以看看你的脸吗？”

妻子端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燕洄歌忽然有些烦躁，他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看到妻子的模样，不管他怎么挣扎都没用。

但妻子没有反抗，顺从地任他掀开盖头，一双明眸温柔，嘴角噙笑，看得燕洄歌心里暖暖的。

这就是他的妻子，他确定了，不管别的人有什么问题，这肯定是他的妻子。

他抱着白白软软的妻子，和他说了这些天的烦恼，妻子靠在他怀里，像个精致的人偶，他要他笑，他就笑，他要他抱，他就伸手。

燕洄歌减少去布坊的次数，每天花大量的时间，把心爱的妻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没有人指责他的做法，看不清面容的爹娘不在乎他，侍女也不管，只会在他需要的时候，给他端来清水，让他帮妻子梳妆。

妻子也不会反抗，他总是美美的，天真地看着你。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多月，燕洄歌又不满了，他问:“你为什么不开口呢？”

妻子没有任何反应。

燕洄歌盯着他的眼睛，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妻子是不是从来没有主动眨过眼睛？除了他给妻子梳妆，要他闭上眼睛的时候……

燕洄歌终于意识到不对，他的妻子好像永远都是这张笑脸，不会有任何变化。

他骤然松手，柔若无骨的妻子倒在床上，笑望着他，仿佛没有灵魂，没有心的空壳。

燕洄歌跑了出去，路边有人和他说着什么，他都顾不上了！只是拼命地奔跑，想要逃离这个地方！这里不是他所熟知的世界，这也不是他喜欢的人！

他喜欢的人是鲜活的，会说话，会眨眼睛，不是任由他摆弄的玩具！

燕洄歌有些惧怕，那个人是谁，叫什么？为什么他不记得了！

天空响起惊雷，大雨倾盆而下，把他浇了个透心凉。

空中出现一张模糊的人脸，还有一道好听的女声:“为什么要跑呢？那不是你喜欢的吗？父母不干涉你，外人不管你，漂亮的妻子随你的喜好而来，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不，”燕洄歌喃喃自语，“不，不是这样的……”

他朝着天空大吼:“那不是我的妻子！他不是人！他们都不是人！只有我是真的，只有我在这个世界才是真的！”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但幻离笑着阻止他:“你凭什么觉得你是真实的，又凭什么觉得他们是虚假的，只因你在明，他们在暗吗？如果他们是亮的，而你是暗的呢！”

燕洄歌心里一阵惶恐，突然发现雨停了，天又亮起来了，太阳炙烤着大地，街上所有人都看到真容了，只有他自己的身影是虚幻的。

他跑回家，看到一脸严肃的父亲和童心未泯的母亲，他们都不认得他了。

房间里也没有妻子，因为现实当中，他们没有成亲。

梦里他拥有一切，可他觉得不满足，所以幻离把一切都收走了，他什么都没有了。

燕洄歌呆呆地站在原地，许久，他才缓缓地抬起双手，凝成银霜和凌雪的模样，对着身后的天空破口大骂:“你有病吗？哪有把人家的梦和现实各抽一半，重新捏出来的！”

要么就把虚幻的他放进梦里，让他永远醒不过来，要么就把真实的他留在这个世界，不然两边都会崩溃的！

幻离乐不可支，果然不愧是那人的后代，不会轻易陷入他的幻术。

就在燕洄歌发疯狂砍幻境的时候，主考官都一脸严肃地看着花丛里慵懒的蛇妖，半人半蛇，趋近于神的一族，如果不是当年为“真神”承接天雷，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幻离把人拖进幻境就不管了，反正能出来的都能出来，出不来的再说。他不想杀人，只是每次醒来都会逗这些年轻人玩一玩，看他们或是痛哭流涕，或是麻木无语，或是暴跳如雷，都很好玩。

似乎窥到不一般的幻境，他的竖瞳眯了眯，看向倒在他腰间的方子逍……是你吗？不对，你应该已经离开了。

四人发现幻离有动静，都亮出法器，但幻离的实力不允许他们动弹。

半人半蛇的妖怪有点好奇，伸出巨大的手指，戳了戳方子逍的脸，把他的脑袋都戳向另一边。

外面的姬家家主看着这一幕，却没有动作。

元岁河心里隐约有了猜测，但无法证实。

幻离盯着方子逍看了好一会儿，又缩回去了，躺在那里晒太阳，让观视的人有些懵。

不久，一声狂叫让众人都皱起眉头。

燕洄歌大嚷着从梦境里醒过来了！他满头大汗，不断地喘气，手里舞着两把银剑，看着就不太聪明的样子，四个主考官都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能这么快从幻离的梦境中醒来，证明他是有点本事的，没有浪费先祖的血脉。

幻离也觉得他这样子很好玩，瞅了好一会儿，然后一尾巴把他给拍晕了。

元岁河:“……”

围观的女主考官有点不忍直视:“前辈，他算是过关了吧。”

幻离冲着她笑，露出两颗尖牙，脸上写着就是故意在逗他。

主考官都无语了，但也不敢拿这位祖宗怎么办。

第二位醒来的是雪公子，这位雪公子不管做什么都很强，似乎并不需要人担心，醒来的姿势也很优雅，只是眼神里多了很多东西，不得不用手遮住眼睛，在那里坐了半个时辰，没有变过姿势。

第三个醒来的是方子逍，他和燕洄歌的祖先都参与过封印幻离，本该对幻术有抵挡作用，可他醒来的速度很慢，还一直盯着幻离腰间的鳞片，想上手去摸，被风雪青用剑柄打晕了。

元岁河担心对他出手会激怒幻离，但幻离没反应，除了逗弄一下刚醒来的燕洄歌，就一直躺在那里不动弹。难道是他想错了？不对，方子逍肯定是特殊的，不然幻离不会失态，可看他的模样，又不是特别在乎方子逍，真是奇怪。

小姑娘是最后醒的，醒来就一直在哭，把一群男人哭得手足无措。

幻离摘了朵花哄她，她反手想打开，吓得女主考官连忙飞下去抱住她，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看清楚，她刚刚想扔掉的是谁的东西。

小姑娘终于反应过来了，双手接过花，哑着嗓子道:“谢谢前辈！”

幻离点了点头，抬起右手，把人拍出幻境，四个参赛者都被拍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