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学堂人不多，都是比赛时见过面，后来分到其他队伍的。

虽然人少，但该有的师傅一个都不会少，因为他们多是未来的家主，更要用心教导。

夏家的人教了第一堂课，每个世家都有人在这里，取百家所长，除了最本源的功法，其他的会倾囊相授，助这些孩子成才。

午饭时，两人跟着竹公子一起走，竹公子善谈，有意与他们结交，他们也想找个领路的，很快便说上话了。

三个学堂的人不在一起读书，但在一个地方吃饭。

“你们刚来，对山上的路还不熟悉，晚课后我带你们去走走，这山里有不少适合饮酒奏乐的地方。”竹公子说话缓慢动听，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燕洄歌和方子逍连连点头，他们常年在城里住，鲜少在高山上玩耍，是很新鲜的体验。

三人要去取分好的午饭，突然一只小碗从空中飞了过来，燕洄歌运功护体，并用手捏住碗的边沿，看向扔来的方向。

那里围着十来个人，没有一个的衣服颜色是相近的。

天学堂和仁学堂的学子都穿着书院分发的衣服，只有地学堂是怎么高调怎么来。

那中间坐着个穿黄色长袍的年轻人，一身复杂的配饰，和他在家里穿的不相上下，坐姿豪放，半靠在矮桌上，桀骜不驯地望着他:“燕洄歌，方子逍，好久不见，来这边儿耍一耍呀！”

夏家的小儿子，本次凌云胜风大赛排第五，是书香世家出生，但是个混世魔王。

燕洄歌和方子逍和他不熟，理智告诉他们，和他搭上关系会对成绩有影响，于是保持沉默。

竹公子笑容不减:“君珉兄，你又胡闹，当心师傅又要罚你了。”

夏君珉，夏家应是有先见之明，给孩子取了这么个名字，外表看像块美玉，实际是块硬石头，和他爹在书院当众吵过三次，风评极差。

虽然修为在同辈中是佼佼者，但目无尊长，成天混在最差的那群学子中，也是个人物。

夏君珉漫不经心地道:“景如舒，少当领头人，没跟你说话！两位，要不要过来喝点酒，庆祝下第一天上学？”

他挑了挑眉，力邀燕，方二人过来。

两人看向竹公子，他道:“书院不禁止饮酒，只要不醉得上不了学，没有多大问题。不过，有些师傅不爱酒味，若是闻到了，怕是之后的成绩不会太好。”

话说的很明白，可以喝，不犯法，但如果师傅不高兴，他们就得去仁学堂了。

“你先去用午饭吧，晚些我们自己会去上课。”燕洄歌不想打扰竹公子。

竹公子也很识趣:“我在那边，若是你们处理完了，可以来寻我。”

燕洄歌走了过去，盘腿坐下，夏君珉身边的人都让开位置，环顾一周，除了宁家的小儿子，几乎没有认识的，人不能这么堕落。

夏君珉把酒坛抛过来，燕洄歌接住了，却没有打开，而是放在手边，问:“你怎么对我跟子逍这么感兴趣？”

夏君珉哈哈大笑道:“我们都是世家子弟，你们两个又是嫡子，结识很奇怪吗？”

以两人的地位，有巴结他们的人很正常，只是他们一来就是天学堂，那里都是同等地位的，根本没人正眼看他们，两人也不是拘泥于这种事的人。

夏君珉的话给了他们提醒，身份决定人脉，可他们不是冲着结交好友来的，说难听的，都是为了媳妇。

“我和子逍初来乍到，对这里不熟，景兄跟我们说了很多，接下来我们应该会跟他一起出行。”燕洄歌礼貌回道。

没有直接回绝，但也说的相当明白，他们不打算跟夏君珉混地学堂，不然家里人要生气的，元岁河肯定也看不上他。

“你们天学堂才几个人，天天读书练功，还不如跟我们一起饮酒作乐，想做什么做什么！”说完，他还特意看了眼花公子的方向，“他们连好脸色都没有给你们吧。”

燕洄歌摇头:“我们来这里是上学的，作乐可以回家。道不同，对不住了。”

同为世家嫡子，他不想闹得太难看，但也不会卑躬屈膝。

“哈哈哈哈，”夏君珉不怒反笑，“我们也不是什么恶人，你们不想来，我们总不会强迫你们，若是日后有什么麻烦，还是来找我，我比他们好说话多了！”

没有指名道姓，但天学堂一半的人都在这个范围。

燕洄歌和方子逍规矩地抱拳，同辈之间不用太计较。

“多谢了。”

两人又去找竹公子了。

夏君珉将酒倒入嘴里，真是有趣，总爱留在城里，常年处于同盟状态的燕家人和方家人，重新出来也不是为了结交好友，那有什么必要来书院呢？

竹公子面前放着饭蔬，却没有动过，似乎在等着什么，见到两人来也不惊讶，只道:“谈好了吗？”

“谈好了，有劳你担心了。”燕洄歌笑着答道。

这位竹公子聪明过人，彬彬有礼，不难想象将来会是八面玲珑的家主，景家真是有福了。

吃过饭，燕洄歌问附近是否有人少又好玩的地方，初来不久的学子总爱关心这种问题，竹公子也很乐意给他解答。

方子逍小心地问:“我看姬公子一直戴着面具，他平日里都不出声吗？”

话音刚落，两人都看向他。

燕洄歌瞬间明白他的想法，不由得有些担忧，竹公子不明所以，但脑子转得快，自然地接道:“自我入学以来，没有听他开过口，他的功课有些是单独交给师傅的。”

姬家人，真是难以捉摸。

晚课后，两人聚在一起，做今晚的功课。

燕洄歌问:“你打算从姬家下手？”

姬家看管梦离幻境的封印，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放进去。

方子逍这么大胆地询问，肯定会引起竹公子的怀疑，大赛的事过去不久，众人都有印象。

方子逍停下笔，问:“洄歌，你觉得我鬼迷心窍吗？”

“你若说喜欢幻离，那肯定是，但你现在连自己想做什么都不知道。”燕洄歌回答。

方子逍如果真想解封幻离，应该蛰伏起来，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秘密夺得燕洄歌家中的法器。但他早把自己的心思透露出来，让燕洄歌有了防备，还故意告知竹公子，他要接近姬家人。

这种情况下，如果燕洄歌出事，他肯定脱不了关系。

他是被幻离吸引，但他不确定自己的情况，只能让别人警惕，反过来作为他自己的束缚，以免他做出什么害人害己的事。

“你究竟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燕洄歌直视他。

如果说先前只是两人的闲谈，那今日方子逍的行为就是过界了，他被幻境蛊住了，再三压抑也会成心魔，不如坦白来得痛快。

方子逍没有开口，许是不太光彩。

燕洄歌径自说了自己的梦，靠着先祖的血脉，他进去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如果是其他人，根本不会意识到身边的人有问题，只会兴高采烈地成婚，至于他那完全虚假的妻子之后会做出什么恐怖的事，那就不得而知了。

幻离给的题目是“情爱”，夫妻反目成仇是必然的。

方子逍听着他说自己的梦也很惊奇，正常人会不顾爹娘的真容，一心只想着打扮妻子吗？不过也能解释他出来后画那么多漂亮衣服，这习惯有点变态啊！

燕洄歌麻木地盯着他:“你看我的眼神不对劲，你在想什么？现在是想那个的时候吗？”

方子逍咳嗽了一声，兄弟在努力开导他，他不该诋毁兄弟。

他想起了自己的梦，缱绻美好，一度让他不愿意醒来。

“我也成了婚，而且是两次……”

梦中的幻离天真可爱，他愿意陷在他给的假象中度过余生，如果没有后面血腥的结局，那个心爱之人和家人的选择。

梦开头有多美好，结尾就有多恐怖，两场梦下来，让方子逍对这位翻云覆雨的大妖产生怜爱之意，可对方又是他能心疼的吗？

幻离出自“妖”那一脉，庞大的半人半蛇的姿态，证明他已经接近神的门槛，可他还是妖，还是犯下大错，被关在幻境里的妖，他出来是要遭雷劫的。

“洄歌，你知道吗？我看到姬公子的第一眼，有种错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这也是他问竹公子的原因。

因为那股莫名的悸动，他脑海里有个模糊的影子，只是他不敢确认，不敢揭开。

姬公子？燕洄歌正听得入迷，不想他把话题扯到姬家上。

“你和姬公子应该没有见过吧？”

姬家的孩子因为身体原因，百岁前是不见人的，百岁后才在九越书院上学，但可以随时回家，书院里的师傅都管不了他。

燕洄歌和方子逍大部分时间都在一起，互相很了解，从没听他说过和姬家有关联。

“我没有见过他，”方子逍道，“但我就是知道。”

这段时间，他一定会想办法接触姬公子，与其等其他人察觉，不如自己说出来。

这算方家特有的卜算能力吗？燕洄歌想，大赛上姬家主是出现了，如果儿子和爹长得很像的话，是可以推测出来，但没有几人见过姬公子的真面目啊！他快不理解竹马的想法了。

“你要不要找师傅看一下？”这里也有医师，燕洄歌只能提出这样的建议。

方子逍叹了口气:“遇到的话，我会问一问。”

两人在书院读了五天书，元岁河遣一只小白鸽送来见面的地址，正是竹公子提到的人少风景美的地方之一。

虽然多年不曾在这里读书，但他对这里还是很熟悉的。

燕洄歌拿着那张纸，满心欢喜，连夜准备要送他的礼物，那一大箱子全是最近做好的衣服。

旁观他细心整理新衣的方子逍很想告诉他，他满怀爱意的模样很瘆人，这种初见没几个月就靠目测帮人做了无数身新衣的行为也很病态。

燕洄歌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所在，他娘给了他三盒嫁妆，全是珍稀物件，每次见面都可以送元岁河一件，他喜欢值钱的东西，这样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