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情况下时间的一切都在变,只是有些东西相对而言更稳定些。比如权利和争夺权利的人、钱和使钱流动的人、知识和学习知识的人。
坐落在菲特雷帝都空中的巴比伦魔法与科学技术研究院正是这样将名为人才的种子孕育成花草树木的智慧土壤。
诚然智慧的土壤也并非全是净土,华美的建筑是罪恶的遮羞布。
此时正逢古典音乐节,本该空无一人的魔法院老楼左侧的女盥洗室内传出急促的流水声。
“咳,咳咳咳……唔,噎——”
在黑色学院服的笼罩下,伏在水池旁咳嗽的黑发女子用胳膊撑着台面缓缓起身,她看向眼前的水镜抬手用衣袖随意拂去脸上的水渍,她的视线却毫不掩饰地盯着镜子里站在稍远处环臂靠在隔板上的人。对方穿着预备学员的校服低头摆弄着手上的美甲在察觉到那双金眸的注视后她颇为不自在地换了个姿势。黑发女子挽起散落的长发注意到短发少女在等着她开口却依旧不说话,苍白的脸神色晦暗。
“我想起来了,你是前些天让我们换专业的那个女孩子。”被盯了许久的白发少女不自在地转了转脖子,她收起背后的翅膀若无其事地开启了话题,“那时格斯同学也在。我本来都快被你说动了,要不是格斯拦着我也许我也会来学点魔法什么的。”
听到格斯这个名字时黑发少女眼珠一动姿势不变,她的声音还带着些许刚刚咳嗽过的沙哑总体又是舒缓的,“因为格斯·兰埔?”
“是呀,我觉得他的建议还算有点道理。”白发少女坦荡的承认道,“虽然你用魔法的样子很优雅像是高山上的精灵可是他……”
黑发少女的眉头拧起来,她转过身来冷着脸问:“他在你们预备役中很有威望。”
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火能把疑问说成肯定句。白发的少女不知道她话里带刺只当是她消息灵通便点头顺着她的话说,“格斯同学天赋极高相貌也端正,确实是个显眼的人——”不等她说完黑发少女眯起金眸,她抬起手关掉往外涌水的龙头取而代之的是从她体内喷薄而出几乎可以看到实体的魔力,白发少女猝不及防被这股力量按在墙上挣扎不得。阴沉沉地少女仰头自下而上瞪着她嗤笑,“尊贵的、阳光般受欢迎的雪鸮小姐。我的警告从来都只说一遍。你选男人的眼光真是糟透了。”
动弹不得的雪鸮不明白为何对方会突然发难,她在黑发少女下一次行动前转着脖子四下打量很快她的视线落在对方身后的上方,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她的嘴先一步提醒:“小心!”
黑发少女不明所以她下意识抬手用魔法凝出富有弹性却坚韧的透明墙体又扶着盥洗室的实墙往前走出一小段再回头往后看见一个银灰发色的红衣女孩一头撞在魔法墙上又往上弹起,如此反复。
……黑发少女蹙眉垂眸摇摇头将额边碎发别在耳后随这她的动作,她同时用魔法裹着那孩子缓缓放到地上。连带着的,她顺便松开了对白发少女的控制。
脚一落地原先明显下僵了的小姑娘立马缓和了脸色笑着道谢:“谢谢,谢谢,您真是个大善人。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妈妈!”
黑发少女呼吸一滞紧忙后退裹紧了自己身上黑色的学院袍,“你不要过来——”
晚了。
从天而降的少女自说自话地扑倒她的怀里抱着她不撒手,黑发少女如临大敌把腿就要走迎面走上来的是阳光般美丽的雪鸮小姐。
“快把她拉开。”黑发少女慌不择路地祈求。
年轻的雪鸮看着她这样,露出爽朗地微笑,“真是年轻的母亲呀,妈妈~抱抱~”
她张开双臂也迎了上来。
黑发少女的魔力缓慢却不容置疑地推开了她们,她背绷得笔直板起脸将手背在身后扯着自己的袖子不赞同地看向她们反对道,“不敬。毫无礼数,恬不知耻。潘多拉小姐,您的礼仪如蒙尘的珍珠般可悲。”
“哈,你还是这么喜欢……”从天而降的银发少女轻笑着小声嘀咕被黑发少女瞪得怏怏闭嘴。
“还有你。满口胡话,扰乱人心。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有什么目的?”黑发少女态度逼人可她愣是在从天而降的少女跃跃欲试的视线中止住了步伐。
那银发的女孩也是个自来熟,她毫不怕生甚至又往前凑了凑,“我是苏维·潘·阿列克谢耶芙妮。从你的书房来,打算和你共进晚餐,妈妈。”
“你太过分了,”潘多拉抓住苏维的手把她拉到黑发少女面前,“伊莉莎我也想和你一起吃晚饭。”
黑发少女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她的眼神看起来真的很想杀人。
“两位小姐想必都是勇敢无畏之人。”
听到这个开头苏维就知道准没好事,她反手拉住潘多拉长长地叹气,没经历过这阵仗的潘多拉回以茫然的微笑。果然黑发少女没什么血色的薄唇开开合合像是能吐出刀片似的妙语联珠:“我并非是将无畏之人与愚者联系在一起,但二位想必会对此非常荣幸。我的名字是伊丽莎白,从属三殿下管理暂未被赏赐姓。我没有书房也没有闲暇与任何人共进晚餐。”
语必她抬起手捂住嘴垂眸轻轻咳嗽,她刚才身上的锐气转瞬即逝又回复到原本沉闷病态的样子。
“我姑且用苏维来称呼你,小姐。你必须老实交代你的来历。否则我只能立刻向三殿下汇报。”伊丽莎白抚着心口声音缥缈得好似风一吹就能倒,她也确实直接将自己的大部分重心靠在墙上只是用魔力将二人控制在自己附近。
这回轮到从天而降的苏维听得云里雾里,潘多拉却满脸的焦急,她压低了声凑到伊丽莎白耳边问:“你疯啦?那谁不知道他是三个人里脾气最差的?而且他拉保守派和旧贵族的支持。苏维只是个记忆混乱的可怜小姑娘,万一他发起疯来要杀人怎么办?”
耳边的热气让伊丽莎白缩了缩脖子,她又叹气闭上眼摆了摆手,再睁开时已然足矣让苏维都跟着紧张。她笑了,靠着墙慢吞吞使唤,“扶我一把吧,我走不动了。”紧跟着的是一串细碎的咳嗽声。
在潘多拉担忧的视线下苏维率先去握伊丽莎白的手,伊丽莎白慢悠悠站起来一点点往前走。
苏维借机凑在她边上轻轻地碎碎念念,“我真的是你女儿。虽然可能你会觉得有点怪,但我知道你。你喜欢亮晶晶的东西,但是你不在意它们的价格。你喜欢动物但是它们靠近你你反而会生气。比起苦味你更讨厌奇怪的味道,所以如果药的味道很奇怪你会刻意让它变苦。你最喜欢的歌是《荣耀向我俯首》。”
“哼~”不知为何伊丽莎白的心情看起来好上不少,她没有将重量全靠在苏维身上,反而自己仍然撑着墙,潘多拉看不过去她从另一边架起伊丽莎白往前走。“但我喜欢《杀人交响曲》……你弄疼我了。”她转过头轻轻推了一下潘多拉又继续对苏维低语,“虽然他们说,龙什么都能生但你只是一只小猫咪呀。你不会是我的女儿。”说着她抬起手灰蓝的光线缠在她的指尖,她边走边拔下苏维的头发把它和光线编织在一起等她松手时那条线直奔潘多拉去,伊丽莎白连忙挥散它可是视线却在二人间打转,“二位甚是有缘。”
她说。
苏维和潘多拉不明所以缠着她问个原由,伊丽莎白只是笑多的一句也不说,好似在看戏。
等她们晃到第三位王储的书房门口时间已经硬生生把五分钟的路走出了近半个小时,说着要“立刻”向三殿下汇报伊丽莎白悠哉悠哉地伸出手在紧闭的实木门上轻敲几下得不到回答后继续在门口站着。潘多拉看她这样气的牙痒痒,她抡起拳头就要砸门但又想起门后的不是什么好人手停在半空砸也不是,往回收也不是。不曾想在这时她们身后传来了轻巧的脚步声。伊丽莎白拉着苏维行屈膝礼,“殿下万福。”
“……”潘多拉转过脑袋去见来人黑发棕眸衣裳绣龙翼图样的暗纹挺拔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垂着细链的金边眼镜笑得如沐春风,她愣了愣抿抿嘴没多说话低头模仿着伊丽莎白行礼,“万福。”
殿下回礼后,伊丽莎白才拉苏维起身,她自己仍伏低姿态问:“二殿下何故莅临?臣一时疏忽有失远迎,请殿下责罚。”
听闻是“二殿下”潘多拉猛地扭头望向伊丽莎白,后者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察觉到视线后她更是若无其事地眯了眯眼。二殿下笑着把伊丽莎白扶起,“四妹妹怎么如此客气,我不过是收了些好茶想和弟弟妹妹分享分享,莅临这个词有些过了……”
主动给的台阶伊丽莎白几乎是顺着杆就下,“千里迢迢从音乐节赶来,二哥哥是爱茶的。二哥哥这份心意想必三哥哥也很难不感动……”
正说着,三殿下那原本紧闭着的房门移开了和伊丽莎白以及“二殿下”有着七八分相似的人从阴影中走出来到二殿下面前站定,他路过伊丽莎白的时候后者低下头往后退去给他让出几步的距离,饶是如此伊丽莎白仍被他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蹭了一下,她也不说话只是又退几步低头捂着心口微喘。
至此五人在走廊中立定,各怀心思、暗流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