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拂晓第一眼看见的是散发着金色微光的透明屏障,他此时正被罩在一个立方体的封闭透明空间里。
这是一个用来关押犯错的仙人的囚禁类仙器,普通仙人一旦被抓进去,没有仙器的操纵者允许是绝难打开的,以云拂晓此时不过元婴的修为,想要自己打破囚牢出来那更是痴人说梦。
脑海中闪过仙器信息的同时,云拂晓身为司命星君的记忆也开始回笼。不过几个呼吸间,云拂晓便弄明白了自己投身为人的前因后果。
前世,司命星君例行巡视时,偶然发现一个凡人的命格有异——竟是九世凄苦,十世成魔命。他立刻将这人的命盘带回自己的天府宫,打算为他改命。
可惜,中间出了意外,等司命星君发现时,此人已历尽九世苦难,只待第十世轮回转生便要怨气化魔、为祸人间。
不得已之下,司命星君只好将星殿诸事交由属官打理,自己亲下地府,抢在那人投胎前和他互换了命格。
那个人就是钟暮云,按照原本的命格,他本该转生成云拂晓现在的身份,并在无尽的磨难和恶意中被逼到绝境,化身为魔造下无边杀孽,然后死在执法天神的刀下。
——魂飞魄散
“司命,你私下凡间,天帝震怒,命我将你带回天界,你这便随我走吧。”
见云拂晓醒来后一句话不说,只睁着眼睛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发呆,守在一旁的仙人等了又等,终于按捺不住道。
云拂晓迟钝地转过头,盯着仙人端正威严的脸看了一会,突然懒洋洋一笑:“啊,原来是紫微帝君。司命一介小小星君,竟劳紫微帝君亲下凡间捉拿,真令我诚惶诚恐!”
嘴里说着诚惶诚恐,云拂晓却连起身行个做样子的礼都懒得。
云拂晓如此不端正的态度自然激怒了紫微帝君。对方眼睛一瞪就要发作,突然想到什么,又强行按捺了下来。
他眼神如刀逼视着云拂晓,语气冷硬得犹如冰川下的冻土:“司命星君言重了,本尊受天命掌管诸天星宿、兵部神官,将星君带回天界不过职责所在,星君莫要有抗拒执法之心。”
“不敢不敢!”云拂晓慢悠悠地坐起身,似嘲似谑地歪头看着紫微帝君:“君上要捉我回天界,司命身为属官,怎敢说半个不字?”
“既然如此,那便……”
“帝君且慢。”云拂晓不紧不慢地打断他,端正了坐姿,表情瞬间变得无比正经:“返回天界之前,司命还有一事想要请教帝君,还望帝君解惑。”
“此事容后再……”
见对方想要转移话题,云拂晓再次不留颜面地打断他,清亮的眸子里蓦得燃起两团压抑到极致的怒火。
他死死地盯着紫微帝君,语气强硬地逼问道:“敢问帝君,钟暮云究竟犯了何事,竟要被打上九世凄苦,十世成魔的命格?”
紫微帝君显然有些难堪,勉强板着面孔道:“他残虐嗜血,杀戮太重,有此下场,是他罪有应得。”
云拂晓怒极反笑,一针见血地质问:“是他罪有应得,还是有人故意将无尽的苦难和恶意加诸其上,逼得他不得不奋起反抗,迫使他背负滔天罪孽,恶业缠身?”
胸中的怒火越烧越旺,云拂晓站起身来,隔着一层透明屏障,逼问着外面的紫微帝君:“有人需要他担下这无边杀孽,所以他不得不罪有应得,有人想要他成魔,所以他不得不成魔,是吗?”
被云拂晓逼问得哑口无言,紫微帝君反倒平静下来:“天命不可违,此人落到这个下场,皆因命中注定。”
见云拂晓不说话,紫微帝君越说越顺,甚至反过来规劝他道:“司命,我知你心性纯善,但你执掌众生命盘,更要循规蹈矩,切不可感情用事。倘若行差踏错一步,后果难料。”
面对紫微帝君混淆是非的话,云拂晓只是冷笑,不再试图与他争辩。
眼看对方放弃似的坐回原位,靠着透明墙壁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赌气架势,紫微帝君略感心虚,摇头失笑道:
“罢了,反正你已落到本尊手上,本尊本也不必与你多费口舌。”
他说着,就要将装着云拂晓的仙器收摄起来,强行将人带回天界。云拂晓平静地看着他,语气淡淡:“你要硬来,我便自碎星魂,帝君且看着办。”
“你……”紫微帝君吓得手一抖,连忙收了法力,气急败坏地指着他骂道:“堂堂的司命星君,竟也学小儿般寻死觅活地哭闹,真是成何体统!”
云拂晓冷哼一声,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紫微帝君气得围着立方体转了几圈,强压怒火道:“你还要如何?那凡人的命格不是已经改了吗?难道你还想留在人间界与他双宿双飞?”
“改是未改,尚未到盖棺论定的时候。”云拂晓慢条斯理道:“我此次下界本就是为了历劫,待寿元耗尽自然会回归天界,帝君着急什么?”
“是本尊太过纵容你了!”紫微帝君显然被他惹出了真火,冷冰冰地怒喝道:“本尊今日偏要带走你,我就不信了,堂堂的司命星君会为了这点可笑的理由自戕。”
话音未落,紫微帝君一手掐诀,就要将仙器囚笼再次摄拿起来。然而云拂晓的动作更快,紫微帝君话音刚落,他便闷哼一声,嘴角流下一丝金色的血线。
“司命!”紫微帝君骇得面无人色,拔腿冲到金色立方体外,想要进去又似乎有所顾忌,焦急地拍着透明的壁障。
云拂晓突然浑身一震,原本惨白的脸上立刻冒出了大量的冷汗,他颤巍巍地伸出手,眼神绝望:“不,师尊……”
紫微帝君脑子“轰”的一声,再也忍不住打开了立方体仙器,一个箭步冲进去抱起云拂晓:“司命,你怎么样?”
见云拂晓昏昏沉沉地闭着眼,紫微帝君连忙伸手去摸带着的仙丹。下一秒,云拂晓猛地睁开眼,抬手一道迅疾无比的剑气直击向紫微帝君左胸三寸处。
“司命,你……”紫微帝君伸手捂着溢出鲜血的伤口,站立不稳地退后了几步,表情有了一瞬的空白。
显然,云拂晓的突然发难是他没有想到的。他惊愕抬头,只见方才还奄奄一息的云拂晓此时正笔直地站立着,哪有一丝虚弱的样子?
“为了一介凡人,你对本尊动手?”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紫微帝君的脸色立刻变得无比阴沉。
云拂晓冷冷地看他一眼,抬手召出纯钧剑,一把将剑锋架在他的脖子上:“我方才以剑气刺入你星魂命门处,虽不能重伤你,封住你一个时辰法力还是足够的。”
紫微帝君看着他手上的“凡铁”,差点被气笑了。他忍不住嘲道:“司命,你此时不过凡人之躯,竟也妄想弑仙?”
云拂晓脸上的表情依旧坚定:“虽杀不了你,但杀死你寄身的这具凡躯,将你送回天界还是做得到的。”
紫微帝君顿时噎住,他瞪眼瞅着云拂晓,却见对方的额角再次渗出冷汗,握剑的手也开始轻微颤抖。
“你……”紫微帝君愣了一下,立刻意识到云拂晓的伤势并不全是装的,为了麻痹自己,他确实自伤了星魂,之后又以全部的修为和潜能刺出了那一剑,这才有心算无心刺伤了他的命门。
云拂晓也知道瞒不下去,干脆一把将纯钧剑收了回去。他随即从受害者身上抢过一瓶仙丹,倒出一粒,皱着眉头将它剖成四份,服下一小瓣就地疗伤。
紫微帝君:“……”
你妈,老子就长得这么像冤大头?
“星君倒是放心我!”紫微帝君站在一旁看了看,凉凉地说了句。
云拂晓双目微阖,语气显得十分的淡定:“你若敢有异动,我就……”
“你就自碎星魂,是吧?”紫微帝君气得对天翻了个白眼:没完了是吧?拿剑威胁我就算了,还拿自个当人质威胁我,是不是太无耻了!
“我就让纯钧一剑砍了你。”
云拂晓话音未落,一柄眼熟无比的剑再次出现在紫微帝君的脖子上。一旁,奶凶奶凶的小正太凶巴巴地瞪他一眼,威胁道:“看什么看,老实点!”
紫微帝君:“……”
两人一剑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一刻钟后,云拂晓收功站起身来,脸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他抬手召回了纯钧剑,神色复杂地看看紫微帝君,突然口出惊人之语。
“禄存,是你吧?”
紫微帝君微不可查的一僵,反应极快地板着脸道:“你说什么?你将本尊认作了禄存星君?”
“别装了,方才一剑刺中,我就确定是你了。”云拂晓根本不吃他这套,毫不留情地揭穿道,“倘若紫微帝君当面,我根本不会有出剑的机会。”
禄存星君:“……”
“以紫微帝君的实力,也根本不会多此一举地拿个仙器来关我。”
禄·战力1.5仙鹤·存星君:“……”
谢谢,有被冒犯到:)
禄存星君显然不肯如此就范,仍旧垂死挣扎道:“仅凭这一点,你就肯定是我?”
“当然不是。”云拂晓神色淡淡地吐出气死人的话,“破绽太多了,我都懒得说。”
比如:紫微帝君为人严苛,威势不凡,倘若是他真身在此,早在云拂晓阴阳怪气第一句的时候就被他一巴掌打趴下了,哪里容他如此放肆。
好歹也是一方帝君,再怎么平易近人,怎么可能是那副软绵绵的模样。即使要下凡捉拿自己,又怎会亲身前来,难道他麾下的四大天王、真武大帝都是死人?
以紫微帝君嫉恶如仇、正直无私的性格,面对钟暮云的事,更不可能颠倒黑白、混淆视听,放任凡人入魔。
想到这,云拂晓神色一冷,眼神如刀地审视着禄存星君:“禄存,你来人界做什么?莫不是还想重演当年的旧事?”
“不是不是!”意识到危险,禄存星君赶紧摇头,“我就是觉得你在人界待太久了,想带你回去,没有别的意思!”
“没有别的意思?”云拂晓危险地眯起眼睛,右手一伸,手上便多了一副狰狞的刑具。他一步步靠近脸色大变的禄存星君,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微笑。
“希望过一会,你还是这句话!”
半小时后,云拂晓看着打死也不说的禄存星君,猛然意识到对方在拖延时间:他很可能有另外的化身,或许现在已经几乎得手了。
“该死!”云拂晓低声咒骂一声,转身就要离开。禄存星君看着对方决绝的背影,心中一酸,不由凄声道:“司命,你我几万年的交情,你真就如此绝情?”
“绝情?”云拂晓脚步一顿,转身看向禄存星君,脸上的表情变得无比森冷:“禄存星君,你竟然还有脸说这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禄存星君:弱小、可怜、又讨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