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你应该多少也看清了何书青这人。”
女子垂头不语。
“那书生是何书青好友,是什么货色你也知道了,他说的话你觉得可信?”
她……自然是不信,可是,两家婚事已经闹僵,两家人僵持着,可她的肚子马上就藏不住了,她也是病急乱投医。
“你可有想过,那书生不过是何书青的狐朋狗友,又怎能左右何书青的婚姻大事?若你同他真成了事,便是你与何书青成婚,待何书青知道此事,你又如何面对?”
“不!不会的!”女子沙哑着声音急切争辩,声音却渐渐小下去,“他说过不会同青哥哥讲。”
“这你也信?”
徐秀越恨不得白眼翻上天,她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不过为了保持自己高人的形象,还是按耐住眼角的抽搐,说道:
“就是他不说,要是他以此为桎梏再次逼迫你呢?”
“不……不会吧……”女子声音小下去。
徐秀越肚子有些饿了,也不想再废话,直接问她:“你可是非要嫁给何书青?不管以后你的日子过的会有多苦,也不管何书青会不会变心,你都愿意?”
女子忽然抬头,眼中盛满希望:“我愿意!大娘有办法?”
徐秀越对她的回答毫不意外,若是现代,女子还可以自强,放在古代,未婚先孕的女子想要独自养活孩子,简直是痴人说梦。
其实还有另一种选择。
“你相貌姣好,可曾想过,或许打掉腹中胎儿,你还能再嫁?”
女子抿唇:“又哪里有好人家愿意娶我这样的……”
“便是没有才学,没有家产,至少衣食无忧平淡一声,你愿意吗?”
女子几乎不假思索地摇摇头:“我与青哥哥两情相悦,不会再嫁他人。”
好吧,这还是个恋爱脑。
那么,像师傅说的,尊重他人命运也是一种修行。
徐秀越只说:“你若是想嫁给何书青,可以找他爷爷,也就是何家村的村长谈谈,你可以威胁他,三日不提亲,就鱼死网破,将你跟何书青的事宣扬出去。
记住,要单独与何村长私下谈,说完之后转身便走,不论他说什么,你都不要回头。
另外,何书青那位书生好友,再也别见了,若是同他有了牵扯,你便再没有好下场了。”
徐秀越说完,也不管女子什么反应,徒留女子呆坐在地上,越过她就往何大郎所在处走去。
她却没看见,那女子在她走后泪流满面,呆坐半晌后双膝跪地,朝她的方向,磕了三个头。
自己的路自己选,女子嫁给心上人,得偿所愿是一种幸福,若是打掉孩子,几年后嫁个鳏夫,至少可以平静过完一生,也是一种幸福。
徐秀越也不知道对女子来说,哪种更幸福一点。
不过对她来说,了结了一桩心事,手捧着软糯的桂花糕,坐在牛车上一边欣赏美景一边填饱肚子,就是她目前最大的幸福。
尤其是今天车上没有同程的其他人,简直幸福指数翻倍!
徐秀越想把这种幸福持续延长下去,她琢磨着等再赚了钱,她也要买辆牛车。
转头瞧见何三郎已经又啃完了一盒糕点,徐秀越感觉目标离她又远了一点。
何三郎仿佛感受到他娘怨念的目光,抬头一看,他娘正盯着他呢,何三郎心头一凛,忙道:“娘我就吃这一包了。”
徐秀越视线转向何三郎身边拆开的一堆包装,又看向何三郎,悠悠开口道:“吃的多,干的也得多。”
何三郎立即松口气,不就是出力气嘛,只要娘不嫌弃他吃的多,让他吃饱就成!
逮住这次机会,何三郎急忙表忠心:“娘您放心,只要吃的饱,啥活我都能干!”
徐秀越掀开眼皮看他一眼,移开了视线。
何三郎狠狠咬了一口桂花糕,盘算着家里都有些啥活,回去他得抢着干点,让娘瞧见了多给他几块肉吃!
何三郎:为吃饱而奋斗!
几人一路悠闲回家,奇异的是,第一个看到的不是徐氏也不是张氏,而是田氏。
她守在门口四下张望,远远看见三人就迎了上来,扫了眼牛车上的东西,田氏目露兴奋,舔舔嘴,看向徐秀越的目光偷着股异样,小声道:“娘,大嫂娘家来人了。”
田氏说完,就目光焯焯地盯着徐秀越,何大郎跟何三郎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一齐看向徐秀越。
徐氏的娘家,也是原主的娘家。
徐秀越有些纳闷:“来就来呗。”
田氏见徐秀越没抓到重点,提示道:“那咱这些东西……”
徐秀越看了看牛车,上面也没啥见不得人的东西,那问题就是出在人身上了。
此时二爷爷跟两个郎已经卸下了东西,二爷爷不好听人家的家务事,便先走了,田氏回头看了眼院门,着急道:“娘,您总不会还想把这些好东西都补贴大嫂娘家吧!”
田氏是个会说话的,她不说补贴的也是徐秀越的娘家,而是单提大嫂,那就是婆媳问题了。
徐秀越才明白,看来原身的娘家不是头回来打秋风了。
“那肯定不行!”这可都是她的血汗银子换的!
这问题徐秀越倒没有想到,毕竟何家穷的叮当响,谁家脸都不要了来搜刮他们家东西。
田氏目露惊喜,提议道:“我让二哥二嫂在里面陪着呢,趁他们没听见,咱赶紧先放刘大娘那,等他们走了咱再拿回来!”
徐秀越想了想,摆手道:“不必这么麻烦,咱们直接进去。”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这一次糊弄过去,下一次他们还会再来,以后就是无穷尽的麻烦。
田氏急眼了:“娘,他家可来了四个人!”
“四个人咋了,还能抢了咱家?”
他们说话这功夫,里面的人到底还是听见了动静,先开门走出来的不是何家人,而是个五十来岁的婆子,跟在后面出来了个男人,也不是何二郎,再出来个女人,也不是徐氏张氏。
徐秀越不用算,就知道来的应该是原身的母亲和兄嫂,后面跟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应该她娘家的晚辈。
老婆子瞧见徐秀越,上前两步张嘴就语气刻薄道:“死哪去了这才回来,你弟弟都等你一上午了!”
徐秀越直接就给气笑了:“咋的,谁请你们来的,还是你们提前说要来了?”
老婆子刘氏没想到徐秀越敢顶嘴,愣了一下,徐秀越没管她,先让三个郎把买的东西扛进去。
徐庆喜忙拍了那少年后背一巴掌:“还不快替你表哥们搬东西!”说着自己也要去抢三郎手中的篮子。
何三郎是谁啊,他刚吃了八包点心五个火烧六个肉包,能让徐庆喜从他手里抢走东西?
何三郎竹竿腰一摆躲过去,脸上笑嘻嘻:“不劳烦舅舅,我们哥仨自己来就成。”
东西说少不少,说多其实也不多,回来的时候何大郎跟何三郎两人就能拎着,如今再加上一个何二郎,压根没给徐庆喜插手的机会。
何三郎刚就听见了田氏跟徐秀越的谈话,知道了他娘的意思,干脆打开西厢房的门锁,招呼兄弟将东西搁下,出门又上了锁。
来去匆匆,徒留一个捏着笔奋笔疾书一脸懵圈的何四郎。
刘老婆子当即气得拉了脸,可何三郎是谁啊,他刚吃了八包点心五个火烧六个肉包,完全不怵刘老婆子的驴脸,笑着就凑到徐庆喜身旁热情招呼起来:
“舅舅好些年不来咱家,可得多喝两杯白水再走。”
听听,人家说的这话,先说出了徐庆喜几年不走动,感情淡了,大中午的不说留饭,只招呼人家喝白水,明明白白的赶人走。
徐秀越忽觉几包点心喂的值了。
就他家这四个郎,也就何三郎能这么没脸没皮了。
那边徐庆喜听了,也丝毫不见异样,满面笑容跟着何三郎舅甥一家亲地进了屋。
或许何三郎就是外甥肖舅,遗传了徐庆喜的脸皮厚。
一群挤进了不大的堂屋,徐秀越扫了一圈,忽然觉得屋子也有点小,等赚了钱还得建个青砖大瓦房才符合她咸鱼的气质。
屋里摆着桌椅,刘老婆子直接一屁股坐了主位。
那位置,向来是吃饭时徐秀越坐的,不过都是板凳马扎,徐秀越也懒得在这种事上计较,其他人看他们娘不计较,自然也没说什么。
几人攀谈几句,刘老婆子的耐心首先告罄,她耷拉着脸直接道:“你侄子今年要说亲,你家既然发达了,就出个二两银子吧。”
一言既出,满堂寂静。
徐秀越揉揉耳朵,她还以为自己幻听了:“您说啥?”
刘老婆子的脸更拉了三分,她目光严厉地看向徐秀越:“装什么聋,你侄子峰哥儿今年十六,看上了咱村的一个姑娘,要二两银子的彩礼,你做姑姑的既然发达了,不该给你侄子出吗?”
接收到刘老婆子的眼神,徐秀越忽然感觉心口一窒,没来由的一阵恐慌袭来,再然后愧疚、讨好、厌恶、恨等复杂的情绪揉杂在一起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