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那条长队?徐成毓心生疑惑。她坐上车,继续扒着窗户往外看。这长队里的青年男子,怎么全被挑出来询问检查。
难不成没有捉到人,褚玉宣才会把重心放在出城的人上。她感觉褚玉宣那边的进度,并不如想象般顺利。
本以为在集权制国家,皇帝想找某个人,是最轻而易举的。可毕竟是古代,受制于人力、效率等诸多因素,一个人有心躲藏似乎也不是难事。
不对,徐成毓想,现在只是暗自追查,如果皇帝下狠心发明旨,估计那人死了也会被挖出来。
想到这头,徐成毓略微心安。她一直望着窗外,看着外面的风景从民舍田野,变成郊林。直到眼睛干涩,才关上窗户。
徐成毓草草用手撕开馒头,吃了几口。馒头干得咽不下去,她拿出茶杯给自己倒了半杯凉茶。
茶水清澈透亮,水面上浮现出马车顶的倒影。徐成毓晃晃茶杯,搅乱倒影,才拿到眼皮底下喝一口。
之后,她收起馒头,继续扒着窗户往外看。却见外边树丛茂密,渺无人烟。
或许是车轮滚动的声音太过催眠,徐成毓晕晕沉沉,倒在软垫上睡着了。她闭眼时,仿佛看到了有个人,扒在车厢顶。
与此同时,皇宫内,褚玉宣正在秘密觐见皇帝。
“元永十七年,公孙雷领命,前往北地驻扎时,偶然在京郊乱葬岗救下化名徐陆川的余齐河。
“余齐河,京城人士。其父余陆川是仲景堂的坐堂大夫。根据对仲景堂的调查,元永十七年,余齐河外出行医,却再没回来。”
“当时,巡检司刘都巡检接了案子,却没有详查。两年后,余陆川久等儿子不回,于是自行外出寻找,现也杳无音讯。”
贝惇然听闻此言,点点头道:“看来,余齐河是随着承恩侯北上了。”
“是的。公孙雷交代,余齐河向他保证,以前任侯夫人的命,用成真炉,可以换得太子妃之位。于是,公孙雷趁着前候夫人病重时,故意拖延时间,以至夫人去世。”
“荒谬!”贝惇然气急拍桌。
“此事成功后,公孙雷更加信任余齐河。于是,听信他的谗言,续娶据说会有大福气的现任侯夫人。还在回京后,特地挑选现在的位置建府邸。”
“甚至,用慧娘的命,换皇后的……”
贝惇然有些疑虑:“那慧娘,她到底是不是公孙雷的亲女儿。”
“据公孙雷的供词,慧娘应当是他的女儿,也确实是不小心走失的。长相、年纪都对得上的姑娘,也只有慧娘。”
“虎毒不食子,朕以前确实小看了这位承恩侯啊。”
褚玉宣继续回禀:“慧娘在香月楼,虽然抛头露面,但总带着面纱。加之少人同时见过她与皇后娘娘,无人得知她们长相相似。”
“这一点是臣疏忽。”
贝惇然点点扶手:“朕更好奇,那人怎么先于你和长公主,得知慧娘的身世。”
“因为慧娘进香月楼,是他们安排好的一步棋。公孙雷早在一年前,便得知慧娘的存在。”
贝惇然陷入思索,香月楼的开办是他授意的。褚玉宣把香月楼开在长公主名下,是靠他自己的谋划。公孙雷计划慧娘选择香月楼,意在长公主啊。
“你细细道来。”
“公孙雷有意组织包括杨大夫在内的名医,进宫为皇后娘娘保胎。再设计时间让杨大夫和郡王碰面。杨大夫性格优柔寡断,发现相貌相似后,果然没有开口。”
“余齐河本想以徐陆川的化名取信于祁娘,让祁娘带他进香月楼,靠近慧娘。”
“可是,突然冒出个徐成毓打乱他的计划。他不得不把慧娘藏在床底一夜。再弄一些似真非假的骇人场面,转移注意力。终于在楼庆当天,找到机会把慧娘塞到愉郡王马车里。”
贝惇然颔首。他知道褚玉宣的未言之意。这样一来,嫌疑全集中在姑姑和表弟身上。让他很难不怀疑,姑姑生事是为了皇后的身孕。
说白了,若他无嗣,按照宗法亲缘,只有贝愉能承嗣。
“本来刘都巡检也会受此事牵连。可徐成毓又搅局,让刘都巡检平安无事。”
“公孙雷交代,加之章院正的证词漏洞百出。余齐河干脆指使郑书办,谋杀章院正,把嫌疑引在坏事的徐成毓身上。”
“如果没有你一直跟着徐成毓,她确实够可疑的。”贝惇然肯定道。
“正因我是皇上的人,带来暗卫的密令,李大人没有处置徐成毓。所以,余齐河和公孙雷,又想把慧娘的死,栽赃到徐成毓头上。再用私刑处死她。”
“可是长公主殿下搅局,依旧没能成功。”
贝惇然觉得有些黑色幽默,不由得开了个玩笑:“徐成毓不会是余齐河的克星罢。处处在她身上栽跟头。”
“接下来,你预备如何?”
“臣预备从仲景堂查起。查余齐河的路线。公孙雷交代,余齐河曾离开两年,后边才回的京城。这两年,恐怕是成真炉诸多恶事的源头。”
“观余齐河此人,绝不无的放矢。即使是做替罪羊的杨大夫,居然会是他的同门师兄。臣已经在调查杨大夫是否和他有私怨,并派人出京详查。”
贝惇然沉吟:“和余齐河最有私怨的,不应该是徐成毓吗。”
褚玉宣微微有些晃神:“徐成毓她,内心不愿意再做鱼饵。而且已经恢复女儿身,现在应该出京城了。”
“确实,如果事事依仗她一人,朕要暗卫何用。”贝惇然暗含深意道,“帝王也不能随喜恶处置人。想让大理寺发通缉令,得有切实的证据。”
“第一找到证据,第二暗中追查。别的事先放一放,首先解决徐陆川,不是,余齐河。他做的孽够多,也是该天收了。”
褚玉宣心中一凛:“是。”
他匆匆出宫,亲自去仲景堂,见一见杨大夫。最好把仲景堂翻个遍,找出余齐河的蛛丝马迹。
“什么,当年你师弟住的屋子,上个月失窃了?”褚玉宣询问杨大夫,“具体丢了什么,当时可有报官。”
杨大夫唉声叹气:“没有,我看只是丢了一些平常物件,书本信件啥的。我就没有报官,顶多和串门的衙内说了一声。”
上个月吗,褚玉宣想,巧合太多便不是巧合。他郑重地问道:“进贼的时间,是不是你给慧娘治病的那段时间。”
“好像是。怎么了大人?”
褚玉宣瞥他一眼,没有说话。估计就是那会儿,余齐河在给慧娘的药里下了料。
“你再跟我说说,你师弟的事情。无论大小”
杨大夫依旧二丈摸不着头脑,但是他知道眼前人蒙面人是大内暗探,自然不敢隐瞒。
“师弟他很聪明,无论什么东西一学就会。”杨大夫眼带艳羡,“他还喜欢用药炼丹,总是能剑走偏锋,做出一些奇药。”
“我师父总骂他,心思不用在正道,天天炼毒。还说以后再如此便把仲景堂交给我管,至少能老实守成。”
“师弟不服气,总和师父顶嘴。可是,他是师父的儿子,仲景堂肯定是要交由他管的。”
杨大夫语带遗憾:“当年也是,他和师父大吵一架,背着药箱跑出去,居然两年都没回来。师父实在等不得,自己出去寻人。”
“现在,他们二人不知道有没有相聚。希望能早点回京,接手仲景堂,唉。”
褚玉宣没有附和他的情绪,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师弟,他会打架吗?”
“我不知道,他没有习武的习惯。怎么?”杨大夫有些疑惑。
“仔细回想你师弟曾经做出过什么丹药,誊写下来。之后会有人来拿。”留下这句话,褚玉宣又赶去承恩侯府。
由于无人打理,承恩侯府显得有些萧条。承恩侯夫人和公子住在山脚独立院落里,几乎被软禁。
褚玉宣来到公孙雷面前,也问了这个问题。
“徐陆川功夫如何?”
公孙雷如同行将就木般,整个人只缩在床上。他脸上挂着黑眼圈,华发顿生,比十天前老了几乎十岁。
由于这十天一直受失眠折磨,他心防已经降到极点。他嘟嘟囔囔道:“可是我教他的武术,一般人打不过他,哈呵呵呵呵。”
从嗓子里压低的笑声,如破风箱一般。褚玉宣不受干扰,继续追问:“他有没有说过,自己是从哪里来,又为何会在乱葬岗?”
“他?我不知道。仙人的事,凡人怎么知道。只是我知道,”承恩侯猛然抬眼,盯着褚玉宣,“得罪过仙人的人,都会死。”
褚玉宣走出屋门,吩咐跟着的暗卫:“传消息给老七,重点查京郊,有谁家无故遭殃,家破人亡的。特别是这一年间的。”
“是。”
这一番轮流转下来,天色渐晚,褚玉宣回到小院。准备换装后去香月楼,继续处理事宜。
他刚回小院坐下,茶还未入口,派出的暗卫又返回。
“楼主,老七传来的最新消息,京郊公主府马车遇袭,车上人生死未知!”
啪嚓,茶杯碎裂。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