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又开过去一辆白色的车,这是唯因站在原地等川录闲之后看到的第四辆了。
车身上布满了泥点子,骤然从马路边上的水洼上开过去把污水都溅了起来,还好唯因反应快,要不然她现在的裤子要是让川录闲看见了能把她骂个半死。
只是川录闲不知道去哪儿了,刚才只留下一句让她等在原地的话之后就消失了好几分钟。
唯因撇撇嘴,脚下磨着一块小石子。
“唯因。”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唯因赶忙转头,看见川录闲手上提着几个袋子站在自己身后。
“你去买东西了?买的什么?”唯因走过去,视线往袋子里瞟。
谁成想川录闲一伸手,把手上的袋子都递到了唯因面前:“提着。”
唯因乖乖接住,等提稳了之后才伸手到袋子里翻了翻,但她把袋子里的东西提溜出来之后,嘴上没收住差点惊叫出来。
“你干嘛买这么多衣服啊?”她手上提着衣服,脸上颇为痛心地看着川录闲。
川录闲忽略让她自己觉得自己败家的那道目光,只径直往前迈步:“我看你看了好几眼,就直接把展示出来的那几套衣服全都买了。”
唯因闻言眉头皱得更深,赶忙把衣服塞回袋子里之后追上川录闲,又伸出手去拉她的衣角。
川录闲被迫停住。
“你你你,你就算不穷但是钱也不是这么花的!这一下子花出去多少啊?”
唯因盯着川录闲说话,顿觉手上的几个袋子变成了烫手山芋一样想快点丢出去。
川录闲看着她痛心疾首,嘴角无意识地往上扬了扬。
“我都没心疼你心疼什么?买了你就穿,我看着还真都挺好看的,你穿上应该不丑。”
这是真心话。
唯因闻言愣了愣,脸上浮现出和刚才完全不一样的神色,像是没准备就突然被人夸了好看之后不知道要怎么夸回去的短暂尴尬。
她现在这副样子被川录闲早早预料到,川录闲也不想再和她争辩该不该花钱买这些衣服的事,于是等她尴尬了两秒之后开口:“我们先去那个巷子看看。”
这个话题转得属实是有些生硬,但唯因正好刚无措完,反应了半秒就接上话:“去那个巷子干嘛?”
川录闲把自己的衣角从她手里拽出来,往前慢慢腾腾地走:“去看看那群人还在不在那儿。”
“意思就是李复言知不知道我们没被打死?”唯因思索了一会儿出口问。
川录闲脚下不停,随意点了两下头:“算是。”
算是?
唯因听见这话,刚想接着问身边却走过去几个警察,她顿时像是犯了什么事儿的人一下子竖起了身上的汗毛,只是她竭力收住脸上表情,心脏却砰砰直跳。
川录闲像是太阳穴也长了只眼睛似的把她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等那几个警察走远之后偏头朝着她说话:“你别那么害怕,你又没干什么。”
整得像是她把那群人打了一样。
唯因听见这话,双眼中直瞪着的眼珠子终于往旁边瞟了瞟,语气也还是放得低,只像是和川录闲在谈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你怎么那么轻松?”
“习惯了,就好了。”
唯因呆住半秒,听见川录闲从容淡定到像是在陈述今早吃了一碗馄饨一样的语气之后觉得自己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你……不是个算命的吗?这种事情还能习惯?”
川录闲闻言先“啊”了一声,等身边又走过去一个人之后才开口:“我的业务比较广泛。”
唯因克制地翻了个白眼。
又在胡扯了。
她刚在心里嘟囔完,眼前的景象却已经是刚才的那个巷子口了,两人从巷子口望进去,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唯因长呼出一口气但舒到一半复而皱起眉:“看来李复言知道了,我们要怎么办?我们还能回李家吗?”
她说完,转头看川录闲却看到眼前的人提脚往巷子里走。
“你进去干嘛?这儿又没人了。”唯因伸手拉住川录闲。
川录闲暂且停住脚步,唯因等着她解释但手腕却先被拉住,她整个人被川录闲一股大力往里拉,身子是进巷子了,但脚下一个不稳就要往地下栽。
她眼看着就要摔上结结实实的一跤,腰上却被人抬了抬,脚下似乎是悬空了一瞬,没等她反应过来她自己已然好端端地站在了巷子里。
川录闲看她站稳了,护在她腰间的手即刻抽了回去。
“闭眼。”川录闲转着手腕出声。
唯因刚才因为失重而加快的心跳缓缓平静下来,她想出口问原因,但下一刻双眼之前就覆上了一只像是冰块一样的手。
川录闲的手实在是凉得过分,骤然挨上眼皮就跟脖子突然被冰过的铝制易拉罐触碰一样能让人神思都打个激灵。
原本想出口的话被岔掉,唯因只随着眼前的黑暗把眼皮慢慢闭上。
她的睫毛轻轻扫过川录闲的掌心,和蝴蝶扇翅膀一样的感觉。
川录闲敛眸,指节无端缩了缩,她把覆住唯因双眼的那只手往外抽了一些,等两秒过后才移开。
“睁眼吧。”
唯因闻言慢慢睁眼,她边睁眼边说话:“你让我闭眼干什——”
她还没说完却停住,双眼瞪得像是眼珠子都要落出来,她眨了两下眼,确认不是自己眼花之后才看向川录闲。
“你……”她说到一半就停住,并且还用双手紧紧捂住现在能塞下一整个鸡蛋的嘴。
川录闲看她这副样子,嘴里发出几丝笑,又向后靠到沙发上,伸手把她捂着嘴的手给扒拉下来:“没事,别人看不见我们。”
唯因闻言终于敢大口呼吸,她把手上紧紧拎着的袋子放到地上,转头看了四周再确认一遍之后才开口:“你怎么做到的一瞬间里就从那儿到李家了?!”
这熟悉的欧式装潢和简约风沙发还有那么一大片的美式碎花窗帘,这里不是李家的客厅还能是哪里!
但是她们明明上一秒还在离这儿有将近一个小时车程的那个小巷子里!
川录闲听见她的问题,脑袋往一边歪了歪,双臂也抱在胸前,目光接着唯因惊诧的视线回答:“因为我业务能力过硬。”
但唯因听见之后竟然没有露出认真提问却被一个玩笑带过的恼怒,反倒面色沉静下来,像在想什么东西。
见着唯因神色逐渐沉下去,数次的料想终于失算了一回,川录闲有些意外地往唯因的方向倾身,又有些好奇地问:“在想什么?”
唯因抬头,目光里貌似带着点懊恼:“那你干嘛还要打车去那边,那么贵。”
竟然是在想这个。
川录闲闻言神色滞了滞,不久之后笑出来,她笑得跟鹅叫似的,尽管她说过别人看不见她们但是唯因还是有些担心地来捂她的嘴。
“你小声一点啊。”唯因紧张得要命。
川录闲看她的紧张神色之后又想笑,但是顾忌到眼前人实在是胆子太小,于是她暂时收了跟大鹅叫声似的笑声,看着稍微安心下来一点的唯因勾着嘴角。
“你就只想到这个?”川录闲看着眼前人不断往旁边看的动作,嘴角一直压不下去,“你不会一直念着那打车费吧?”
她到底是哪儿透露出了太贫穷的气息才让眼前这人脑子全是钱钱钱的啊?
唯因看着她勉强收住笑,脸上紧张的神色总算是放松了一些,然后她撇撇嘴:“那为什么我们去的时候你不直接过去,这不是又快又能省钱吗?”
“不想啊。”川录闲随口回答。
唯因听见这种随意得太过的答案,张口想要说话却在说出口前的一瞬间闭了嘴。
川录闲看见她突然停住的样子,似有所感地往自己背后望去。
只见李复言从自己房间出来,他头上像是罩了一团阴云,整个人阴沉沉的,原本尚能称上一句俊朗的脸也黑着,让人能从他眉目之间觉出几分按捺不住的浓重煞气。
他靠上三楼平台的栏杆,目光向客厅里望。
唯因相信川录闲说的他肯定看不见自己,但还是抵不过心里自然而然地对这种注视的害怕,于是慢慢地挪到川录闲身边,直到两人肩膀紧挨着,她急促的呼吸才终于缓缓恢复正常。
川录闲看着她的小动作,于是偏头在她耳边说:“别害怕。”
明明话语之间只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句安抚,但唯因听到这句话之后竟真觉得心彻底安稳下来。
川录闲说完话后抬头细细看着李复言,良久她才出声:
“折损亲缘,不知悔改,七魄损,三魂危,天地已怒,山河将摧。”
她轻声说着,却在轻飘飘的语气之间透出些庄重。
唯因不解,附到她耳边问:“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川录闲收回放在李复言身上的目光,嘴上那股子郑重的调调顿时消散不见:“没什么,骂他的而已。”
“不信。”唯因看着她神色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只在听见她的答案之后摇摇头。
川录闲闻言挑了挑眉:“不信算了。”
唯因一时想不出能怼回去的话,只能沉默下来,她闭嘴之后抬头看向李复言,明知自己不会被发现但在对上他目光的时候还是颤了两颤。
她又往川录闲身上靠,只不过这次没等到川录闲再安抚她的话却先等来了其他人。
大门处传来声音,听声音是李兵和刘宣玲,两人不知道大早上的出门去干了什么,像都是有些气喘吁吁。
过了半分钟,两人换好鞋进门,川录闲看清他们手上提着的大包小包的东西,从鼻腔里溢出几丝轻笑。
原来是出去买菜了。
唯因看着两人把菜放进厨房,有些不解:“他们家不是有保姆阿姨吗?怎么还要自己去买菜?”
川录闲敛眸,细细思索一番之后开口回话:“你没发现他们家的保姆阿姨都不在?”
听见这话,唯因往四下里望了望,回想刚才两人在这里坐了的好一会儿,最后才皱着眉问:“对诶,怎么回事?”
按理来说今天也不是什么节庆日子,保姆阿姨并没有什么放假的理由。
“还记得昨天刘宣玲说李复言突然回来实在是让她太惊喜了的事吗?”
昨天李复言那么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回来,刘宣玲还在中午吃饭的时候说儿子突然回来让她真的是太惊喜了,并且还在说完自己的惊喜之后大夸特夸了一番李复言是多么多么的孝顺。
儿子刚回家,第二天就给保姆放假。
“他们这是要亲自给宝贝儿子做饭?”唯因反应过来。
“我的猜测而已。”川录闲不承认也不否认,只给了个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但就算是猜测,那多半也是真的。
唯因像是想到什么,面上有些难过,川录闲拍拍她的肩膀,直像是读懂了她在难受些什么东西。
川录闲收手,视线抬到三楼的平台上,却没看到刚才在那里放空了许久的人。
她凝神去听,在李兵和刘宣玲透着欢喜的声音之间听到粗重但虚浮的脚步声。
“李复言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周五入v,当天更新一万字!v后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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