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什么地界,供什么神仙,来到这海神庇佑的生蚝村,供奉一下村子祠堂里的海神,似乎也无可厚非。
但陶知爻却有种直觉,这神供不得。
奉神也是有讲究的,人类对神明的供奉和祭祀本就是在创建一种冥冥中的链接,缔造一种因果,因此才有诸如初一十五定时供奉,愿望实现了要还愿等等。通常来说一个人供奉了一位神灵,就冥冥之中和那位神灵有了一定的联系。
所以最为忌讳的就是半吊子乱请神,乱祭神,这种人一不小心请个邪·神回家,把自己和家人害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当然不想拜的不止陶知爻一个,有人直接问道:“不烧香不行吗,我们只是想来看一眼而已。”
坐在一旁的钟叔抽水烟的手一顿,贼溜溜的眼神就扫了过来。
“入乡随俗,入乡随俗嘛。”郭泛上前打了个圆场道,“过去很多游客也都会拜拜的,毕竟在村子里吃了海鲜,也算是受了海神大人的恩惠,烧柱香表示感谢而已。”
他这话一出,原本不怎么坚定的人就松口了,何况前面已经有积极的上前烧香还拜上了,华夏老传统嘛,来都来了,多个神保佑自己倒也不错。
陶知爻冷眼旁观,替他开了阴阳眼的金目儿已经盯着那神龛里的神像看了一阵,而后吐出四个字。
“鸠占鹊巢。”
随着它话一出口,陶知爻开了阴阳眼的那只眼睛就看到神像上出现了两颗鲜红的圆点,一道如寒刀般森冷的视线从神像中直·射·了出来。
金目儿早在红光出现的那一刻就躲了回去,大有一副小孩子犯了错事儿等着大人给它收拾烂摊子的意思。
那森冷的视线在祠堂中扫描了一圈,却没有找到自己的目标,陶知爻充分发挥了自己作为一个演员的职业素养,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排队准备参拜的人,实则在心里思考金目儿刚刚说的话。
鸠占鹊巢……意思是这海神神像里,难道已经不是原本的海神了么?
这种事情倒也非常常见,例如东北某些地区在逢年过节之时会在祖宗祠堂里大摆筵席,为的就是让祖先魂灵归来后能吃饱喝足,来年庇佑晚辈。但每当这个时候,总有些修炼成精的孤魂野鬼,或是黄皮子之类的精怪会借机上身,占据他人的牌位来享用香火。
陶知爻猜测,这生蚝村的海神祠就是发生了类似的事情。
很快,其他人都拜完了,只剩下陶知爻、萧闻斋、秦相珉、郑飞鹏和吴敬与这经历了昨晚惊魂夜的五人了。
“拜吧。”郭泛皮笑肉不笑地望了过来,伸手做催促状,“拜呀,快拜呀!”
他的眼神随着动作渐渐染上了点疯狂,其他几人都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陶知爻。
而离得最近的萧闻斋就见自己身旁陶知爻的眼睛滴溜溜一转,随即像琢磨出计谋似的小狐狸一般笑开了。
“别着急嘛,就是我们家那边有个风俗,烧香前要写黄纸文书的,你这儿有笔墨吗?”
郭泛犹疑了一会儿,但还是点了点头,给陶知爻拿来了黄纸和笔墨。
陶知爻眯着眼睛看清了神龛中写的海神名讳后,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封黄纸文书,将文书焚化后,从一旁的香袋里抽了几根香出来,给其他几人各分了一根。
香火尖端冒出的烟雾如同白稠,袅袅散在了半空,见众人都拜完了,郭泛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好了,接下来的时间就由你们安排吧,一会儿我还有别的事情,你们在村里自便就好。”说着,他还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陶知爻回头看了一眼海神神龛,那处于白烟和黑雾下的神像比起刚刚更加模糊了些许。
“在看什么?”萧闻斋轻声问道。
陶知爻翘起唇角一笑,“没什么,就是确认点东西。”
这话说得糊里糊涂,萧闻斋也听了个糊里糊涂,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只见他们上过香的案台上烟云袅袅,那香雾在空中飘浮片刻,最后隐没在神龛之中。
未免引人注意,他不再驻住停留,而是跟着人群往外走,就听人群中不远处的吕凝芷拉着薛承轩道:“诶承轩,你真的不觉得郭泛比我们来的第一天苍老了很多吗?连头发都油塌了不少。”
薛承轩沉吟片刻,“可能……是这几天没洗头吧。”
陶知爻的视线穿过人群之间,看到了正和卜厢写说笑的郭泛,原本第一天见面时意气风发,分外年轻的他,此时好像比当时老了十岁,但因为总体还是比他实际年龄看上去要小不少,所以并不怎么引人注意。
他想起当时刚进村时卜厢写所说的话。
“明明半个月前见郭泛还没那么年轻啊!怎么又变样了。”
结合郭泛这段时间的异样,以及生蚝妖并不认识他,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郭泛的突然回春,和这诡异到了极点的海神庙脱不了干系。
晚饭过后又玩了一会儿,回到别墅时已经十点半了。
三人各自洗了澡,陶知爻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秦相珉立刻就凑上来,将满肚子的问题都吐了出来。
“小陶,你刚刚写的那都是什么啊,我们烧了那个香没事吧,我总感觉那个郭泛奇奇怪怪的……”
陶知爻一挑眉,“哟呵不错嘛,连你都看出来他奇怪了。”
萧闻斋恰巧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毛巾擦头发,闻言便走到沙发边坐下。
陶知爻将怀疑海神祠被鸠占鹊巢的事情和大家说了,但隐去了金目儿的存在。
至于黄纸文书的事情,倒不是陶知爻胡诌,而是确有这个说法。在各种年节祭祀化纸宝的时候,最好是要同时烧一张黄纸文书,文书上写清楚烧的那些纸宝是给谁的。
“这样那些纸宝就和打上独属印记一般,不至被阴差贪了或是野鬼抢了去。”陶知爻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所以,即使海神像里的神是其他的存在,我们的香火也送不到他手里。”
“但其他人的香火不是也到了么。”秦相珉不解地道。
陶知爻狡黠一笑,“嘻……我写文书的时候,落款写的是全组人。”
秦相珉眼睛都瞪得溜圆了,萧闻斋擦头发的手也是一顿。
“那,那个什么假海神,还不得气疯了啊,它会不会今晚来找我们算账啊?”秦相珉有些着急地道。
“不是会不会的问题。”陶知爻往沙发后一靠,脑袋搭在沙发上,目光看向客厅里的落地窗,声音幽幽,“是已经来了。”
话音刚落,黑雾席卷,四下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