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落地了!
垂死的玩家双眼外翻,指着一块长满苔藓的石块,气管里咕噜噜冒着血泡,眼看是活不成了。
西北方位的玩家不可置信地浑身颤抖起来,“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明明走过这里,怎么会出现石头。”
浑黄的液体湿了裤头,他疯癫冲进了密林,不见踪影。
整副棺材抖动起来,镇魂钉被一双无形的手一颗颗拔出。
严黎喊道,“大家快逃,这棺材里的东西要出来了。”
他带头拉着白皎的手冲了出去,随后是卫嘉,高盛,冷蛇剩余两个玩家,文晓楠……
林妄神情狂热带着点恐惧,他跪倒在泥地里,在暴雨中迎接母神的第一个使者。
“恭迎神使回归人间!”他双手交叉于胸前,额头触地,全然不顾黄烂的泥巴染上他的额发。
十四颗镇魂钉掉落,棺材里现出一团祟气缭绕在半空,他没有看向地上的林妄,而是望向往山上逃的玩家,外来人里好像混进了他不喜欢的东西,杀掉入侵他地盘的东西。
散发着黑气的尸体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向玩家追去。
天色暗沉下来,又是一个夜晚,越往上温度越低,山上的树木凝结了经年不散的白雾,雨凇密密打在每个人脸上,玩家的表情都是绝望的,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死的是谁,你还是我。
白皎被严黎拉着奔跑,他双脚几乎在泥地里滑行。
冥冥中他被游戏世界的邪神压迫,狼狈地在泥地里踉跄摔倒,他的力量还是太弱小,被这个世界排斥。
“小皎,哥背你,你发烧了。”他扶着白皎瘦削的肩头,白皎的额头滚烫,想来是淋雨久了,寒气入体导致发烧。
白皎不停地咳嗽,仿佛要把肺咳出来,“你不用管我,黎哥你快逃。”
高盛带着嘲讽的冷笑从他们面前跑过去了,冷蛇玩家与文晓楠不分多余的目光,从他们身边跑过去,飞起的泥巴点子溅了他们一身。
卫嘉停下来了,严黎用感激的语气道,“卫嘉你先逃吧,等会我追上你。”
在卫嘉的帮助下,严黎背上了白皎。
卫嘉跑在严黎前面,白皎在严黎身上分量并不重。他们只能往山上跑,因为山下的山道正在逐渐消失,被树木所占据。
严黎分开长势奇形怪状的松枝,低头小心脚下的碎石块,他把自己身上的麻衣盖在了白皎的身上,希冀能减少大雨的锤打。
“小皎,我们来聊聊以前的生活,哥以前可是抓坏人的。”严黎深一脚浅一脚疾走着,体力消耗过大,速度只得放慢下来,身后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雾气。
“恩”白皎手臂环绕在严黎的脖子上,感受着他雄性气息,声带带动喉结上下滑动。
“我以前也遇到过你这样的小孩,固执不爱说话,都是吃过太多苦。我就变着法哄他们,最后他们就黏着我叔叔地喊。你以前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中?”他小心翼翼地问出口。
“黑暗,冰冷,囚笼。”
严黎默默脑补了一出地下室的戏码,啥样的变态还玩囚禁这套,真想亲手把犯人送进去恰牢饭。
“那你还有亲人吗?”
“曾经有过。”白皎把脸贴在严黎宽厚的脊背上,从中汲取一丝丝暖意。
“要是我们两个都能回现实世界,你就来哥家,哥烧得一手好菜,养你不成问题。”
身后的白皎没有出声了,似乎在严黎的背上睡着了。
此刻雾气浓郁到连卫嘉的身影都瞧不见了,背后的白皎身上传来一股恶臭,像是猪肉密封放了一个月腐烂,带着浓浓的刺鼻酸味。
严黎干巴巴笑道,喉咙里挤出字眼,“白皎你身上怎么这么臭,这是几天没洗澡了。”
白皎在背上变重,使得严黎的脚往松软的泥地里深陷了几厘米。
白皎声音清脆如黄鹂,“严黎,你回头看看我不就知道了。”
背上的臭气浓郁到让人作呕的程度,严黎闷头赶路就是不转头。
不干净的东西如果在背后叫你,千万不要答应,也不要回头,你一旦答应了就会被缠上要你命,这是白皎跟他科普过的,他一直牢牢记着。
臭鸡蛋的味道喷洒在严黎敏感的脖后,让他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假白皎在背后装模作样道,“啊!哥哥我身上好难受,你回头脱掉我衣服看看我嘛。”
严黎被这个假白皎弄得直冒冷汗,他是直男也觉得背后那位委实过分了些。
白皎平常虽然也撒娇,但是茶味还是没有后面这位重,不对,白皎身上一直是香香的,才没有背后的臭。
“严黎,你真的不回头看看我?”
高度腐烂的尸体脸上掉落了一些碎肉,头颅紧贴着严黎的脸,他的脖子渐渐变形拉长,像个橡皮人九十度弯曲,既然外乡人不看他,那他只好屈尊降贵主动看人类。
尸体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夸张,就在他的嘴巴张得足够大,准备吞下他时。
严黎被肩膀上的痛疼唤醒,他从迷障里惊醒过来。
尸体无能狂怒起来,“白皎,你坏我好事,我一定要杀了你,用你的头颅盛美酒喝。”
白皎好好的呆在严黎背上,他的牙齿在严黎的肩膀上咬出个血印,差点他就救不回严黎了,要不是严黎一直不说话,他也不会发现异常。
“哥,我的牙好疼,你帮我看看牙,啊。”白皎张开了嘴巴,让严黎回头看。
这是真的白皎,还是假的白皎?
“别闹了,你这小兔崽子把我咬出血了,能不疼。”
白皎嘟着嘴,“那还不是为了救你。”
他呼出白气,兴奋地拍严黎的背,“哥,你快看,是银河哎!”
暴雨已经停歇,星子铺满了深蓝色的冬夜,璀璨的群星明亮的闪动在广阔的夜空中,如千万盏孔明灯漂浮交织,聚齐在一起的星光就是银河。
严黎抬头望着广袤无垠的宇宙星空,浩瀚的星光在他眼眸里闪烁,他不由赞道,“好美!”
“我一个人看了很久的星空,每个夜晚都能想起和他一起抽烟喝酒的日子。”
“小小年纪学什么抽烟喝酒。”
白皎呼出一口冷冽清新的夜风,笑了起来,露出颗小虎牙,“那我以后不抽烟喝酒了,都听你的。以后不会再一直是一个人了。”
白皎摘了片嫩绿带着露珠儿的树叶,放在唇边,吹起了空灵宁静的旋律,口哨声在美丽的夜空中静静流淌,严黎和着拍子,轻轻地哼起了家乡的歌曲。
“白皎你说人活着的希望是什么?我们坚持着在这个恐怖诡异的世界求生,不就是为了心中坚持的爱。”
“爱可以是头顶的这片星空,也可以是我心中的道德法则[1],亲人,朋友,爱人,为了他们坚持下去,这里的世界便也没有那么让我害怕了。”
“白皎,你心中的爱是什么呢?”坚持了那么多个游戏世界,你是为了心中的……
白皎停下了手中的吹奏,半开玩笑道,“当然是有重要的人要守护啊,啊呀,哥,你试试看吹口哨。”
他把湿润的树叶递在严黎的嘴边,严黎接过吹了起来。
“噗噗噗,噗噗噗。”
白皎笑的咳嗽起来,“哥,你吹得好像那个羊吃草。树叶要放在嘴唇中间,不能碰到上下两边,轻轻地控制你的气流。”
严黎摸着鼻子磕颤道,“哥五音不全,你别笑你哥。”
白皎戏谑挑眉笑道,“好好好,黎哥在我眼中是世界第一厉害,无所不能,就没有他不会的。”
沉闷的气氛被笑闹缓解,满天繁星下两人的身影渺小,似乎是能这样一直走下去。
严黎发现山顶上有昏黄的灯光,在黑暗里醒目温暖,他快步背着白皎走了过去。
扣响山林小屋的木门,开门的竟是卫嘉。
卫嘉惊喜道,“严大哥,你也逃到守林人的小屋了?”
严黎把白皎放到木椅上,怪不得卫嘉说也,这是所有玩家都聚齐了,高盛和冷蛇玩家,文晓楠都在屋中。
简陋的木屋里炉壁里的柴火噼啪烧着,屋里和屋外相比温暖了些许。
第一个发现屋子的是冷蛇玩家王大龙,暖橙色的火光映在他恐惧的面庞上,“韩淼被棺材砸死后,我害怕逃进了密林中,没想到绝路的时候发现了这间木屋。不过奇怪的是林子里好像没有活物,没有看到野兔蛇虫,连鸟叫也没有,这实在太骇人听闻了。”
文晓楠裹着厚厚的棉衣,握着热水的杯子不停地颤抖,“我跟着高盛他们乱跑,也是快没力气时发现的这间小屋,严黎你们又到了,所有玩家都在这里,实在太过凑巧。而且木屋主人似乎知道我们会进来,搜寻杂物间的时候发现了八件棉衣,好似会预料到我们进来。”文晓楠指向一个房间道。
高盛冷哼道,“臭娘们,装什么好人,你见到他们摔倒跑得不是挺快。”他抱臂瞧着后来的严黎三人。
屋中正对着炉壁摆着一张缺了半只桌脚的木桌,残破的桌脚上垫了一本没有封皮的书。
冷蛇玩家四人坐满了一侧,文晓楠坐在对面离炉火最近的桌角。
严黎摸了一下桌子,“我们先去换一下衣服,卫嘉你也来。”
杂物间乱七八糟的东西很多,手提灯,铲子,被褥,雨衣……
严黎皱着眉问,“你们是怎么确定这是荒废已久守林人的小屋?”
“严大哥,你看这屋里没人,屋外又这么破败,杂草丛生,显然是很久没有人打理了。”
严黎弯下腰拿起手提灯,幽幽的灯火跳跃在杂物间,“我手指刚刚擦拭桌子,无灰。”
“可能是先到的人擦拭过了呢。”卫嘉嘴硬,不想往最坏的结果想。
“我手里的提灯上很干净,手柄上有多次使用过的痕迹。”
白皎靠在门扉上,咳嗽出声,“黎哥的意思是这屋里可能还藏着一个人。”
卫嘉吓得嘴巴张成了O型“什么!?你们别吓我。”
他扑向严黎,“不行严哥,晚上我要和你们一起睡!”
白皎重重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扶住了严黎,隔开了卫嘉,卫嘉还是不敢太靠近这个黑心莲的。
白皎咳嗽地满面通红,眼神望向卫嘉却是冷的,“我们要换衣服,你先出去。”
卫嘉感觉周围的温度都降低了,严黎还傻乎乎地一直拍打着白皎的后背,缓解咳意,问他怎么样了。
卫嘉委屈退到门口,砰的一声门关上了,差点把他鼻头碰到,真是小心眼的家伙。
他趴在木门上,耳朵紧贴,倒是要看看两个人在里面干嘛。
白皎无力地靠在严黎怀里,“哥,我好像没力气了,你帮我脱衣服吧。”
头埋在严黎的怀里,耳尖红红的,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严黎碰触到的皮肤滚烫潮湿,看来小皎身上烧得很烫,要给他用冷毛巾降温,这屋里也不知道有没有退烧药。
白皎还处于稚嫩的少年时期,身高175,成年严黎身高185,。严黎低着头,白皎垫着脚,束起双手,让严黎把麻衣解下,里面的T恤翻起。
白皎身上湿透的麻衣剥落,底下是一具病态苍白的躯体,纤瘦不失肌肉美感,像是艺术家精心打造的缪斯,上天的宠儿。
严黎擦拭干净白皎的身体,用毛巾擦干他乌黑发丝上的水珠。他看不到的是小孩低着头乌黑的瞳仁里烧着熊熊的野火,他在忍,所以使得冷白的身上逐渐弥漫上不正常的潮红。
卫嘉整个身体趴在门上,疑惑门里怎么没动静。
他听到白皎怯弱地声音响起,“哥,你说屋子里还藏着第九个人,我好害怕,晚上能不能和你一张床啊!”
“多大点事,晚上你就睡里面,哥睡外面。”
卫嘉满头问号,刚刚他也要说和严黎一起睡来着,这差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
严黎给白皎换上暖和的棉衣,给自己快速脱衣。
白皎直勾勾地瞧他,目光黏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好像饿了几天的豺狼。
急切快速地敲门声响起,门外卫嘉大声喊道,“严大哥,白皎,高盛他们说‘鬼’来了,棺材里的鬼东西就在屋外,你们快出来!”
屋外一道黑影在快速逼近,离小木屋越来越近。
作者有话要说:[1]引用自伊曼努尔·康德(Immanuel Kant,1724-18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