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的尸体是被半夜想买烟的工友发现的,警方初步断定这是一起恶性凶杀案。
尸体死亡时间为上半夜十一二点,脖颈处有青紫的勒痕,验尸官却断定死者并非自缢而亡,而是情杀,死者的肚子里有三个月大成型的胎儿。
天光投射在强盛集团几个大字上,工地上被拉起层层警戒线,所有人集合在工地空旷的泥沙场,受警方调查。
系统冰冷的电子音响在每个玩家耳中。
【小卖部老板娘意外死亡,警方推测为情杀,到底谁是杀害母子二人的真凶?】
【请各位玩家在今夜十二点前找到凶手,不然女尸怨气不散,将会形成母子双煞。】
严黎脸色微变,老板娘的肚皮里竟然怀胎三月,总不可能是她死鬼丈夫的,她守活寡一年多了。
严黎目光看向孙平脚上那双磨损严重的布鞋,同样款式的鞋他只在昨夜怪异形成的鬼域见到过,会不会孙平就是杀害母子二人的凶手。
孙平可是个穷光蛋,老家家中还有个妻子,辛苦独自抚养着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孙平为了杀死孕妇肚中的孩子那也说的通了。
严黎试探【系统,你说凶手会不会是孙平?】
系统灵小脸煞白【玩家确定吗?每个玩家只有一次作答机会。若答错,将会成为女鬼的首要攻击目标。】
严黎内心妈买批,嘴上抹了甜甜的蜜【能不能在提供点线索,漂亮的…灵~~】
系统冷漠【无可奉告,玩家若在引诱系统做出超出规则的行为,将会扣除1000积分。】
严黎一脸黑线,只得把视线转移向白焦蕉。
警方拿着笔录询问昨夜白焦蕉的行踪,“昨夜听陈吏说你是十一点半搬进宿舍,然后不见人影,十一点半到后半夜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呢?”
白焦蕉抿嘴小声道:“我和媳妇儿去约会了,那天是我生日,我们去游乐园庆生,媳妇还给我做了大蛋糕。”
陈吏抱臂冷笑,“警官,他在撒谎!”
陈吏拉过一旁的低着头的孙平,“这就是证人,孙平和我十一点半出门足浴,我们看到白焦蕉鬼鬼祟祟前往小卖部去了,说不定老板娘肚皮里的娃儿也是白焦蕉的。”
白焦蕉脸上刷白,眼圈儿有些红,紧张地盯着严黎,像个锯嘴葫芦儿就是不开口。
严黎知道昨夜白焦蕉确实这个点去寻自己,他是为了不暴露自己才不辩解。
严黎深吸一口气,道:“跟焦蕉去游乐园那天的是我,老板娘死去的节点我正在给他过生日。况且陈吏和孙平去的恐怕不是什么正规按摩店吧,警官有必要调查此二人。”
旁边推着小推车卖盒饭的张春燕附和道:“昨夜我是看到严黎和白焦蕉后半夜才回宿舍的,警官可不要冤枉好人,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她微笑着打开手上热气腾腾的铁饭盒,不忘极力推荐盒饭,“警官和工友们,这是我一早上做的青椒回锅肉和红烧肉沫茄子,只要10块一盒,来盒尝尝?”
“……”
陈吏不可置信望着严黎,他竟然帮了副本里的NPC,他一定是在撒谎,他怎么可能喜欢上白焦蕉这样的废物。
看来扮演张春燕的玩家是站在自己这方的,严黎和白焦蕉暂时洗脱了嫌疑,警方暂时不能将他们逮捕。
“哎,警官,买几份盒饭带回去尝尝,量大肉实。”张春燕探头叫囔到。
两名身穿制服的人员抬着尸体出了工地,白布下露出一截泛着青灰的手腕。
小卖部被白红警戒带密密包围,像一个巨大的蚕蛹,包裹的在场的每个人都透不过气。
玩家不能离开强盛集团工地,等待着夜晚的降临,推测着身边人是不是杀死老板娘的真凶,严黎决定晚点给出系统答案,毕竟只有一次机会,答错了就是万劫不复。
宿舍外的天阴沉沉的,仿佛随时会来一场暴风雨,严黎,白焦蕉,陈吏,孙平选择回了宿舍,毕竟人对于越是熟悉的地方越有安全感。
张春燕跟在他们后面进了宿舍,没有人去管她,毕竟现在人心惶惶。
陈吏双眼充斥着血色,瞪大眼神经质地搅拌着盒饭里的白米饭,“妈的,臭婊子,坏我好事。盒饭里给老子吃出了铁丝,你是不是故意的。”
盒饭摔落一地,黏糊糊的白米饭被陈吏的鞋梆踩烂在脚下,他抓起张春燕的短发,眼珠里闪现一抹红色的癫狂。
张春燕这个时刻并不能展现玩家道具,诡异的事情还未发生,如若现在杀了陈吏,那就是违反了角色扮演,游戏会NG。
她尽职尽责地哭喊到:“我啷个晓得盒饭里会有铁丝,一早上去菜市场选的最新鲜的猪肉,这肉里怎么会有铁丝。”
严黎挡在哭哭啼啼的张春燕面前,沉声道:“陈吏,现在不是任你胡闹的时候,找出凶手是当前最要紧的事情。”
“凶手?”
陈吏恶狠狠给了严黎的肚腹一拳,脸上是病态的嗤笑。
严黎弯腰捂住火辣辣的腹腔,紧紧盯着陈吏脸上夸张的笑容。
陈吏现在极其不对劲,情绪失控不像平常的他。
陈吏脸上露出又哭又笑的表情,双手向自己的嘴巴里抠去,嘴里喊到,“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
他的声音忽男忽女,音调就像被拉长的琴旋崩断,尖锐又沙哑。
陈吏硬生生把自己的口轮匝肌撕裂,露出一张女人苍白的脸,那是死去的老板娘。
怨灵从陈吏的嘴里爬出,玩家陈吏死亡。
怨灵目光转向了躲在床底瑟瑟发抖的孙平,脸上是满足的笑容,找到你了,我的情人。
严黎、白焦蕉、张春燕从工地宿舍跑出去,严黎呼叫系统,【凶手是孙平!】
系统:【玩家回答错误,怨灵将会激发怨气,和腹中鬼胎变成母子双煞。】
……
怎么会错误?
老板娘将怀孕的事情告诉了孙平,想要孙平离婚娶她,孙平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态,更怕老板娘将此事捅出去,老家妻子找上门来。
孙平便谋划了活活掐死老板娘,伪装成她上吊自杀。
他作案掐着老板娘脖子的时候,午夜的血月照在老板娘的瞪大的双眼上,双眼间钻出了细小的触手,他吓得夺路而逃,没想到在回来查看小卖部的时候,老板娘被人用绳子悬挂在吊扇上,凶手不得而知。
孙平猜想大概是强盛集团的某个工友,之前是他太紧张错觉,哪有什么触手。
……
一辆执法警车停在工地门口,值夜班的警官看见三个嫌疑人犯鬼鬼祟祟在暗夜中偷跑。
“你们三个干什么?案件还没有结案,你们不能出工地。”
严黎三人受到了警官的大声呵斥。
白焦蕉哭丧着脸,“警官宿舍里有鬼,快让我们进警车。”
警官:“有鬼?你们三个不会是聚众搞传教组织,集体被洗脑了。”
张春燕缠住警官,使眼色让严黎快上车。
严黎率先把白焦蕉推上警车,来不及了,现在已接近午夜。
宿舍里传出孙平的惨叫,让守在警车前的警官一愣。
死去老板娘圆滚滚的肚皮上惊现婴儿的脸,母子鬼胎向警车袭来。
“快开车!”
严黎看到母子鬼胎向车前扑来,对前排的人喊道。
驾驶车辆的大哥看到一张血盆大口嘶吼着,连忙踩油门向前撞去。
血花绽开在车挡风玻璃上,车窗上裂开成蜘蛛网状。
严黎:“去警局,警局里的浩然正气更多些,阳气旺,说不定能镇住鬼魂。”
司机大哥呼出了一口热气,心想这世道真有鬼怪乱神,逃过这次一定要好好求些符咒。
夜晚霜冷,白焦蕉缩在严黎手边,用手指擦开白雾弥漫的窗玻璃,若有所悟的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血红的圆月上有只狰狞可怖的眼睛,眼睛滴溜溜转动下茫茫人间,精准捕捉到一抹熟悉的气息,是那煞神。
血月洒下的光亮呈现一条血色的红线牵引着车辆的方向。
汽车驶向的不是警局的方向,而是无尽的十万群山,山道蜿蜒曲折,晃得人头晕眼花。
山路摇晃使得白焦蕉跌进了严黎温暖的怀中,他呕吐不止,“这不是前往市中心的方向啊?”
严黎伸手拍打驾驶位置的大哥,“停下,我们要下车。”
驾驶舱和前座的警官,神情麻木,呆呆的看着前方的山路。
听到严黎的呼唤,驾驶位大哥转过头,头和脖子呈一百八十度转向,阴气森森的笑了。
坐在后排的三人才发现,前面的两人衣服轻飘飘的,五官扁平明显是人为画上去的,哪里有半分活人生机,这明明就两幅纸扎人,而他们坐的车也分明是白纸做成的灵车。
纸人摩擦纸片的梭梭声响起【前方到站奉河村,请车内所有游客下车,不下车的游客只能前往阴间地狱】
严黎三人只能无奈下车,眼尖的白焦蕉惊叫一声,“车顶上那是什么?”
车顶上爬着血淋淋一团糊状,那坨东西轻轻动了动,严黎才能分辨出母子双煞,这鬼物竟然一直跟着他们。
女人看着严黎震惊的表情,笑呵呵扒拉开肚子,露出肚皮里嗷嗷待哺的婴儿,是时候该进食了。
“黎哥,往村里跑吧,那里有人气。”白焦蕉指着不远处的村口,那里有阵阵香味和熙熙攘攘的沸腾人声传来。
张春燕在旁犹豫道,“可是严黎你不觉得诡异嘛,半夜三更村民不回屋睡觉,却在村口大摆宴席,这太违背常理了啊。”
没那么多时间给严黎思考了,女鬼带着鬼婴向他们逼近了。
严黎带着白焦蕉往烟火气汇聚的村口跑,张春燕也只能咬牙跟上。
母子鬼胎在村口大槐树下不停转悠,像是忌惮着更高的存在,急躁的只能看着严黎三人跑进奉河村,有一层无形的屏障阻拦了她的进入。
靠近村口的地方,摆了整整八十八桌宴席,桌上牛羊鸡鸭,粉蒸肉猪肘子,这可都是硬菜。
村民看到严黎三人,目光齐刷刷看了过来。
“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们,今天是奉河村神邸的喜事,神明结亲,保佑我们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桌席位走出名年长者,满脸笑意看着严黎等人,“神邸的新娘,我们终于等到你了。”
“来人,把夫人换上盛装,请上神邸喜轿……”
严黎和张春燕都以为新娘指的是女子,严黎挡在张春燕面前,恐怕这位奉河村的神明也是位鬼怪,只是披着神明的皮做事。
不料年长者指着严黎道:“新娘子不得和外人接触,必须全身洗涤污秽,才能更好的侍奉主君。”
严黎全身上下被村民五花大绑,被青壮年的汉子拖进屋子洗刷。
白焦蕉在人群中不见踪影,张春燕愣愣坐在宴席桌,前面摆了碗莲子花生八宝粥,寓意新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张春燕百思不得其解,游戏副本任务是到奉河村执行,可是发展并不是神邸迎娶新娘的走向,更不是冥婚的桥段啊。
神明的新娘并没有凤冠霞帔,严黎额头上点了抹赤红朱砂,一身大红的新娘服显得他肩宽窄腰,俊逸非常。
严黎眼前一黑,喜婆往他头上盖了块鸳鸯戏水的红帕子,他整个人如牵线木偶不受控制往前走。
“新娘子上喜轿。”
摇摇晃晃的轿子让严黎恶心泛呕,不由的吐槽这位鬼怪的手下抬轿子未免太过随意。
一股无形的压力让他坐在喜轿里不得动弹,他闭目了一刻钟,喜轿落地了。
轿帘里伸进一只毫无温度的手,摸上去像一块常年不化的冰。
严黎被手的主人牵出来,跟着这位大名鼎鼎的神明步伐前进。
他心想奉河村的鬼还有个人形,看来是个不好对付的家伙。
怀揣心事的严黎撞到了手主人的坚硬的肩膀,他能动弹了。
“夫人,可要小心……”
耳畔响起沉稳轻柔的声音,这位神明似乎很好说话,声音中隐隐带着宠溺的笑意。
“能不能放我们离开,我们只是误入村子的外来者。”严黎试探着询问。
牵的更用力的手替神邸告诉了严黎答案,严黎又失去了身体的操控权。
喜婆高声喊到:“新郎新娘一拜天地,三生石上有因缘——”
“新郎新娘二拜日月,山川河海共欢喜——”
“新郎新娘夫妻对拜,相伴一生不分离——”
张春燕看着严黎和那位神邸成了亲,只觉荒谬,更崩溃的是坐她对面吃席的母子鬼胎。
鬼婴大快朵颐吃着碗里的猪肘子,鬼母咬着手指看着张春燕流口水,但是今天是那位大人的喜事,等了新娘几百年,这也是在鬼圈子流传甚广的消息,要是今日开杀戒,自己和孩子不要死的太难看。
严黎坐在洞房里,那位所谓的神邸夫君挑开喜帕,露出一张成熟俊逸的青年脸庞,在两根臂儿粗的龙凤蜡烛笼罩下,浑身上下都投射出昏黄暖光,看起来确是像位仁爱万物的神明。
严黎打量他那头恭正梳起的长发,脑后垂着一根金红绸带,绛红色纱袍披身。
那张脸褪去婴儿肥,变得棱角分明,历经沧桑的眼看到严黎起了波澜,如一潭死水有了活力。
严黎震惊,“焦蕉,怎么是你?”
神邸抚摸上严黎的脸,“白焦蕉是我也不是我,他只是我的血泪化身,出去寻你的媒介。”
“三百年不见,哥哥可别来无恙。”
“三百年?这位神邸你大概认错人了。”
神邸玩味探究着严黎的神情,“哥哥让我在奉河村当了三百年的神,被困在大山深处不得离开,日日夜夜思念,而哥哥在外吃香喝辣,却是忘了小焦了。”
严黎一贯对白焦蕉的撒娇毫无抵杭之力,他商量道:“等我完成奉河村的任务,再来找你?”
神邸拿出并蒂莲花银纹手镯,套在严黎的腕骨上,轻柔道,“好啊,你的任务就是和吾结亲,抵死缠绵到天亮,戴上这枚手镯,吾生是你严黎的夫君,死后也是你的鬼。”
严黎怎么取也取不下手中的银镯,苦口婆心到,“男子和男子结合为世俗所不容,这位大人还是寻一位门当户对的美娇娘。”
神邸的眼神微冷,他端起两杯合卺酒,“好啊,哥哥喝了酒,我就放你继续完成你的任务。”
酸甜的梅子酒进入腹腔,带着融融热流进入四肢,严黎做了个梦,梦中他化身无限流世界的玩家,为了回归现实进入了个副本,游戏世界认识了名白焦蕉的少年,在奉河村开展一段奇幻之旅。
死了好多人,他们被厉鬼追杀过,在漫天血光中,半身累累白骨的少年化作了奉河村土地庙的一尊神像,化作大槐树上的每一片树叶,化作乡野中的一阵清风。他被禁锢在此地,永生永世等待着他的爱人归来,所幸他等到了。
严黎倒在床榻间,迷迷蒙蒙间感觉身上一重,唇上被温热覆盖,神邸的泪滴在他的眉心,好烫,烫的他全身一抖,这一世他们终究能相守在一起了。
外面随着神邸的哭泣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雨水中吃席的万鬼同庆,他们的神明大人终于抱得美人归。
张春燕收到系统通知,她的副本任务结束,可以回归现实生活。
她眼神复杂看着婚房外的一树海棠花,花瓣被雨水淋的嫣红,想必那位常伴玩家杜明身侧的少年,就是副本反派boss。
她想杜明会留下还是离开呢,或许答案已经在严黎心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