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黎踩点乘着夜班车回工地,在裤子口袋里摸到片柔软的布料,是草莓熊大肠发圈,白焦蕉在摩天轮里故意留的。
他厌烦的把发圈丢进工地红色垃圾桶,小卖部在工地亮起一盏明灯,看来老板娘还没关门。
严黎向小卖部走去,老板娘撑着下巴看电视里王宝钗挖野菜,下巴一点一点,打着瞌睡。
严黎用手指敲敲老板娘身前的玻璃柜子,指着柜子里灰色香烟套子,“要一盒大前门。”
老板娘取了香烟递给,八卦笑道:“杜明你今天这么晚还没睡,不会是和小姑娘约会去了?”
老板娘猜测是和张春燕,杜明的作息时间很规律,一般八点就躺在宿舍床上了,而且身边没有女性朋友。
严黎捏起根纸烟,神情冷淡抽了起来,小卖部一时间烟雾缭绕,“出去和朋友玩儿,和我一个老家的,奉河村。今天还聊起来,怀念那里的金柿子,尤其九月份树上一疙瘩挂满,老板娘您没去过奉河村真是可惜了。”
严黎似笑非笑将话题转移到奉河村,一时间只有白雾在小卖部惨白的灯光下游走。
老板娘觑着眼,拨弄着自己手上剥落的甲片,“有机会我倒是要去旅游看看——”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严黎打断,严黎深深吸了一口烟,笑道:“可是我老家的朋友说有段时间见过您呢,还和一个男人待在一起。”
老板娘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被严黎捕捉到,“哎我年纪大了,时常健忘。经过你这么一提醒,我和我丈夫确实去过奉河村,那地方可邪门,我丈夫回来后就离奇死亡,这桩案子还积案在档案室,警方都破不了,杜明我劝你还是少问为好。”
严黎追问道,“冒昧问一下您的丈夫是怎么出事的呢?”
老板娘脸色在灯光下白的吓人,黑眼珠里泛着诡异的光,“他死前精神错乱,好像一直喊房子里有淡淡的臭味,可我每天都打扫的干干净净。他还说不要抬头,当你抬头,它就会把你的灵魂抓走。”
老板娘还模仿他死去丈夫的样子,“就这样他一直低着头,弓着背。”
女人缩着脖子,以一种人类办不到的角度低垂着脖子,腰与双腿成垂直状,像个小老太太垫着脚走路。
严黎看着老板娘这副样子,脚步往后退,如临大敌的握着屁股钥匙圈上的兔子玩偶。
“杜明我模仿的像吧,瞧还把你吓到了。”老板娘掩着唇笑道。
“记住在奉河村千万不能抬头,不然它会把你抓走的。”
老板娘在杜明身后喊道,严黎急匆匆离开小卖部。
抬头会看到什么?太阳?月亮?星星?
它又是什么鬼魂怪物,一抬头看到他为什么就会交出灵魂,严黎对老板娘的话一知半解,心底还是戒备起来。
宿舍里大家都已陷入沉睡,严黎下铺的男人睡觉时还戴着鸭舌帽,仿佛帽子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严黎尽量不发出动静爬上了上铺,他经过一天的奔波明明身体很劳累,脑海中还是不停回响老板娘的警告。
好不容易入睡,梦中噩梦连连,被鬼抓住虐杀,严黎惊喘着惊醒过来。
下铺的陈吏不见了,严黎爬下床憋着股尿意出去。
小卖部关着的卷铁连门下有道黑影晃悠,黑影抖了抖手里的东西,拉上了裤链,原来是陈吏在空地上撒尿。
严黎状似随意打招呼,“好巧,你也出来解手。”
陈吏低着头,掩在帽沿下看不清神色,“嗯。”
看来陈吏的角色性格不爱说话,他在奉河村究竟扮演什么角色。
严黎在泥地上释放完膀胱里的尿意,抒了口气,却感觉周围冷飕飕的,好像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盯着他看,难不成是白焦蕉。
不可能他大半夜发什么神经跑来偷窥他。
严黎把裤链拉上,正要抬头走。
生锈的铁链卷帘门里流出股鲜艳的血,渗入黄泥地里。
血量还在不断增大,把泥地染成了深褐色。
严黎用铁棍把卷帘门撬开,门卷上的瞬间,满地猩红的血,老板娘垂死扑腾,各个毛孔里大量渗出惊人的血珠,像是用粗大的针刺进去。
严黎按压着她肚子巨大的破口,“老板娘,你坚持住,我叫救护车。”
老板娘双眼上翻,头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扬起下巴,“嗬…嗬嗬,它来…找我了,抬头…抬头……”
严黎当然不可能犯傻抬头,要是他抬头就会看到一轮诡异的红月,残缺的弯月瑰丽红艳,冷冷注视着城市里的人类。
医疗车和警车前后同时达到工地,经过三四个小时的折腾,熬了一夜的严黎作为犯罪嫌疑人被大量审讯。
法医鉴定死者身上共有五处刀伤,推测凶器为带血槽的三|棱|刺刀。
脖颈处有两处刀伤,脖子上一伤口长约15厘米,气管和喉管都被切断。胸腹处三处刀伤,深至胸腔,捅破脾脏,致命伤系脾脏大量出血导致失血性休克死亡。
死者死前没有挣扎,系是熟人所为,排查范围整个工地的工人和她认识的亲属。
严黎作为犯罪嫌疑人,被逮捕在一旁。
法医又对尸体死亡时间做出判断,因高温夏天的存放环境,尸体腐败的过程加速。死者尸僵大片覆盖,角膜浑浊,嘴唇开始皱缩,考虑环境死亡时间应五到六个小时。
也就是说严黎有不在场证明,五六个小时前他正在游乐园和白焦蕉在一起,白焦蕉可以证明。
严黎晚上见到的小卖部老板娘已经死亡,是一具尸体在和他谈话。
白焦蕉周六被喊起来赶到现场为严黎作证,信誓旦旦道,“杜明哥昨天晚上还和我约会,怎么可能是杀人凶手,游乐园很多人都看到了我们两个。”
严黎因证据不足,被无罪释放。
他摸着钥匙圈上的兔子玩偶,冷静下来想,老板娘是借着尸体在警告他不要抬头。
实习民警安小王抚严黎道,“你也别太紧张,要我说这事情怪着呢。死者之前的丈夫案子就是悬案,好好的一个人洗个脸,在洗脸池里淹死了,就好像有人按着他的头,那水池可浅了……”小王似乎意识到说漏了嘴,停住了。
白焦蕉在旁边吓得眼瞪大了,往严黎旁边贴。
严黎和玩偶兔子里的小玲残念沟通,看能不能催眠他得到更多消息。
红色发光的兔子纽扣眼睛在小王眼前一闪而过。
小王继续说下去,“法医在死者的身上发现了用鲜血涂抹的红色的眼睛,线条椭圆里画个圆,是在死者丈夫剃光的后脑勺上发现,这次的死者是在她的脾脏上发现的,这凶手也真够恶心的,还用血涂抹上去。”
严黎补充了一句,“假如不是人为的呢。”
白焦蕉在旁抖得更厉害了,恨不得钻进严黎的怀里。
小王一噎,幽怨的看了一眼严黎,“我给你们看个好东西,千万要保密哈。”
他神秘兮兮拿出手机调出一段监控,黑白画面沙沙的出现了一张女人的脸。
严黎白焦蕉的头探过去看,三个脑袋挤成一堆。
黑白画质并不清晰,女人捣鼓着她的小电视,她看着雪花屏的屏幕眼睛瞳孔慢慢放大,好似看到了什么惊恐的东西,严黎仔细看去,小电视里只有沙沙的雪花屏。
随后女人大白天把卷帘门拉下,不做生意。整个人抱着胳膊神经质念叨着什么,由于小卖部的监控没有声音,三个人并不能判断她在讲的内容。
女人从躺椅里站了起来,头高高扬起,垫着脚往天花板上望,好像透过天花板泥墙能看见什么,她越靠越近,整张脸放大贴近监控探头,把三人吓了一跳。
白焦蕉睫毛濡湿,看起来快吓哭了,“哥哥,真的好恐怖。”
小王严肃道,“死者整张脸贴近摄像头,摄像头后面就坏了,我们猜测是她自己搞坏的。”
严黎带着温和的笑,“这恐怕不是一件简单的谋杀案,烦请您把视频传给我。”
小王听话的压缩了视频传给严黎短信,兔子玩偶的红光停止跳动。
小王一头雾水的夹在两个人中间,自己不是要去和队长报告,怎么和人闲聊上了,匆匆和严黎道别。
白焦蕉扭捏着揉着裙角,为昨夜一时没忍住起了生理反应而羞耻,“杜明哥,你不会因为我欺骗你而不和我成亲吧?”
严黎头疼起来,不论白焦蕉他是男是女,他都拒绝。
他按着眉心,言辞果断道,“我是不会和你结婚的,你就死了这条心。”
白焦蕉眼里泪花闪烁,身体娇软颤抖起来,“婆婆说好你要和我成亲的,不和我成亲你会死的。”
挺绝,八字还没一撇,连杜晓曼婆婆都叫上了。
严黎板着张脸,语气冷硬道:“怎么个死法?”
白焦蕉说不出个所以然,气闷道,“……我来拿我的发圈,昨夜落在你那里了。”
严黎冷脸一窒,“昨夜丢工地上的那个红色垃圾桶了。”
白焦蕉提着裙子,腮帮子鼓起像个小仓鼠,去翻垃圾桶。
张春燕远远推着小推车走来,“杜明,你没事吧?”
严黎若有所思道,“没多大事,警方推测凶手就藏在工地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
张春燕把自己松散的短发撩起,“出了这桩命案,我盒饭都不好卖了,我今天烧了西红柿炒蛋和梅菜扣肉,扣肉里放了很多冰糖,你要不要尝尝,味道不错的。”
严黎拿了一份盒饭照顾张姐的生意,打开盒盖正要吃。
白焦蕉神秘兮兮的跑过来,手上粉色的草莓发圈很脏,他看到严黎吃饭,笑嘻嘻看着张春燕,“这位姐姐怎么还不走?”
张春燕迟疑道:“这位是?”
“杜明的未婚妻。”
“老家的朋友。”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响起。
白焦蕉春风得意,“多谢这位姐姐对我家杜明的照顾了,以后烦请离他远一些,毕竟他是有女朋友的人了。”
张春燕一脸尴色的推着小推车走了。
严黎气得用木筷戳塑料盒里的白饭,面色铁青,“麻烦离我远点,男男授受不亲。”
白焦蕉小声咬着唇,“不是啊哥哥,我在垃圾桶里发现了线索,是为了支开那个女人。”
他从手里拿出张小纸片,纸片上用红色勾勒出四个字:【发现你了】
玫红色的四个字亮亮的,凑近闻一股刺鼻玫瑰香味,是老板娘常用的指甲油。
严黎寒气冲到脑门上,是有玩家发现自己的卡牌角色了,凶手可能是某个玩家发现老板娘身上有重要线索,以至于杀人灭口。
自己到底哪里露出了破绽,让玩家盯上了自己,是陈吏还是张春燕,他脑海中闪过一个人的脸,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
严黎用将纸片对折藏到裤袋里,驱赶白焦蕉,“我不想将你卷入这桩复杂的案件中,你尽快离开。”他望向了远处搬砖的陈吏。
白焦蕉的白裙被风吹得扬起,吹乱了他精心打扮的妆容,孤零零望着严黎绝情的背影。
陈吏拉着一辆二轮推车,车上两层叠高的砖头,在搭建的三脚架把砖头运输上降重机。
严黎拉了一车混泥土材料过去,用脚踢着小车把泥沙倒在施工地面,看着闷头干活的陈吏道,“陈吏我怎么昨天下午三四点没有在施工地上看见你?”
老板娘死亡时间为五到六个小时,晚上严黎买烟的时段已遇害,凶手作案时间在下午三到四点。
陈吏闷闷的声音从安全帽下传出,“我昨天下午身体不舒服,孙平代我的晚班,我躺在宿舍休息。”
严黎长长哦了一声,拎着领口让风吹过湿热的胸肌上,意味深长笑,“案发地被翻箱倒柜,丢失了一小部分财物,警方断定是歹徒为了钱财杀人。我怎么感觉他是为了寻找线索,想从老板娘那里知道些什么。”
他从裤袋里掏出张小纸片,“我还从垃圾桶了里发现了这个,你说凶手留下是什么意思?”
严黎故意装作一知半解,实则是观察陈吏的反应。
陈吏看到纸片上的字脸色很平静,用眼眸扫了一遍便埋头干活,“你被凶手锁定了?他下一个目标是你严黎。”
严黎扶正自己的安全帽,手心濡湿,是他大意了。
陈吏掩饰的很好,看不出异样,严黎不确定道,“我这个月工地上结了工资,月末就回家,凶手应该找不上我。”
陈吏脱下沾了粉石的白手套,淡淡道:“是吗?”
严黎没有回话。
他心里一突,陈吏的回话让他有种回不到家就会死在这里的错觉,给他一种莫名危险又熟悉的感觉,他用铲子把小车里的泥沙铲干净,拉着推车往外走去。
白焦蕉不见身影,应该被他赶走了。
他握紧手中的推车铁柄,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他?
一截雪亮的刀身映出锐利闪着杀意的黑眸,阴冷又凶残,在暴雨中他举起了寒光四溢的刀,对准严黎刺下。
是他,杀害十几人手段残忍的雨夜屠夫!
他也进入了这个副本,此人极其危险,危险系数五颗星。反侦查能力极强,警方追捕五年迟迟未能抓获,严黎断定杀害老板娘的凶手就是化身为陈吏的屠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