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黄酥流心内陷融化流淌,红彤彤的朝晖从海平面上散开,照亮死气沉沉的大海,点明随着波涛起伏的幽灵船,天亮了。
卫嘉的大嗓门洪亮的如公鸡啼鸣,他快气死了!追问林妄知道他们逃生不顾严黎,还把严大哥一个人扔在海里,要不是白皎最后拉上来,恐怕凶多吉少。
柿子挑软的捏,卫嘉朝着林妄口水飞溅,“真把你们能的,土狗给了点吃食还要摇头巴脑,追着人摇尾巴,这人就是不如狗忠心。”他眼睛斜也着高盛,把两人都骂上了。
林妄垂着眼不发一言,高盛火气冲天,这小瘪三也敢骂他,“你再说一遍试试?”
卫嘉心底火也烧起来了,“我说人不如狗!”
“我呸!”一记右勾拳狠狠的砸向卫嘉脑门,直砸的卫嘉眼冒金星,整个人扶着船栏。
石强在两人中间里外不是人,挥着手,“老大,你消消火,别伤了自己的手。卫嘉,你也少说几句,严黎现在生死未知。”
是啊,生死未卜。
严黎浑身湿漉漉躺在夹板上,白皎跪在一旁不停按压他的胸廓,严黎还是没有反应。
白皎一腿跪地,另一腿屈起,把严黎的头俯卧在屈起的大腿上,颤动大腿挤压严黎的背部,想挤压出呼吸道的积水,严黎如躺尸直挺挺。
白皎咬着下唇,蝴蝶濡湿的长睫微微颤动,眼底似是有水光一闪而过,“哥哥,你醒醒啊!”
他捏住严黎鼻孔,长吸一口气,打算缓缓渡给严黎。
严黎睁开眼就是一张放大的奶嘟嘟的白净小脸,立马按住白皎的肩膀,“别动!”
卫嘉等人见严黎醒了,纷纷跑来。
卫嘉眼珠子盯着严黎,微松了口气,“严大哥你没事就好,你嘴咋破了,白皎给你人工呼吸咬的?”
白皎气压分外低迷,也不解释,只是神色异常冰冷盯着严黎嘴皮的地方猛瞧。
严黎被卫嘉一说,一摸,才觉得嘴唇刺辣辣得痛,随口道,“可能海底逃生时磕的。”
众人默认,毕竟谁逃命时还关注别人。
幽灵船返航,玩家与林妄翻山越岭,来到村长家。
村长坐在藤条编织的摇椅上,晒着暖洋洋的太阳,橘皮的老脸上笑呵呵的,“小玲你去替爷爷把架子上那坛烧刀子拿出来,还有厨房昨晚剩下的蚕豆一并拿来,我要好好庆祝庆祝。”
小玲蕾丝连衣裙摆打了个转,风一阵取来,“林妄哥哥和其他人要回来了吗?”
“就林家小子,外乡人估计葬身大海喽!”
院中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陆续进来几人,“是吗?”
村长的手尴尬停在半空,手里还拿着颗蚕花豆,剥开脆生生的蚕衣,露出里面金灿灿混着几粒碎芝麻的豆肉。
严黎冷冷望着他道,“老爷子你看起来很高兴啊,就差敲锣打鼓放鞭炮了。”
村长笑得漏出缺牙的牙肉“哪里有的事,只不过人老了,想起点开心的事情。来来来,大家吃蚕豆。”
卫嘉直接在盘子里抓了一大把,壳都不剥,连连抛进嘴里咬碎,看得村长笑容僵硬维持在脸上。
严黎抓了把递给身后的白皎,“多吃点,长身体。”
白皎手上一股牛肉味的蚕豆,乖乖一粒粒剥开豆壳,细致挑开芝麻碎,仿佛在做人生大事。
严黎来的路上和其他玩家商量了一下,觉得村长家是不能再住了,打算搬到林妄家去。
“老爷子,我们要搬走。”严黎打了声招呼就要走。
村长喝了二两烧酒,热气上脸整个人站起来,摇摇晃晃阻拦,“你们住哪里去,晚上可一定不能出来瞎晃悠,会死人的。”
玩家默默吐槽,晚上你这院子还有鱼头人身的怪物出来寻食的,你和小玲就是。
村长要去拦高盛,高盛直接推开了他,“滚开!”让他摔得捂住屁股在地上哎呦哎呦叫。
小玲跑过来扶起,“爷爷,您摔疼了没有?”
村长拄着龙头拐杖,语气诡异的看着他们进入自己房间,“不听老爷子劝,以后可是要吃亏的。初五他们可是逃不脱神祭的。”
小玲仿佛是想到了不好的回忆,全身颤抖起来。
严黎全身没多少东西,把衣物兵器收在一个小包囊里,白皎在背后唤他。
白皎抿着嘴,背在后面的手伸到严黎前,里面是一把干干净净的金黄蚕豆。
严黎挑眉讶异道,“你没吃?”
“留给哥哥吃,我不爱吃豆子,我把蚕豆上的芝麻都挑出来了。”
严黎猜可能是上次他吃葱花饼干把葱花挑出来被他看见,心照不宣道,“那玩意儿塞牙,你哥我不爱吃。”
严黎把小孩儿给他的豆当着面吃干净,收拾完白皎的和众人集合。
林妄的家离村长家很远,孤零零的坐落在村尾,周围零散有几户人家,地理位置可以说是很偏僻了。
林妄埋头领着玩家走在黄泥巴路上,路上坑坑洼洼的水坑要绕着走,卫嘉不停抱怨,严黎却在想离开时小玲对他说的那句话,“哥哥,我的兔子娃娃是不是跑到你口袋里了,保护好她。记住,初五那天一定不要出门!”
“汪!汪!汪!”路上跑来了一条浑身泥水里打滚过的大黄狗,见到林妄就往上扑,尾巴夹在两腿中间,耳朵耷拉着,狗嘴叼着林妄的衣角往来时的路拉。
林妄神情一变,“阿花是阿哥出了事情吗?”急急忙忙跟着大黄狗跑,身后的玩家无奈紧跟着跑。
紫荆树上堆叠长满了深紫色的艳花,争相竞放吸取日光,一树花影下,躺着个人。
瘦长的手指扣进泥土里,整只手臂在抽搐,男人嘴里塞着大捧大捧的紫荆花瓣,靡丽的花瓣上沾着丝丝刺目的血,清俊舒朗的男子痛苦的扣着泥巴,整张俊秀文弱的面上涌出细密的汗珠,打湿了黑亮发丝。
林妄神情慌乱,跪倒在泥地里,“哥,你咬我,咬我啊!!”他掏出染血的花瓣,手指伸进男子的嘴里。
脸上不复麻木的神色,眼尾上是炽丽的红,“对,我们深呼吸,冷静。”
阿花的狗嘴拱在地上的林鸿雪身上,期待主人平复情绪。
严黎看着林鸿雪浑身抽搐,双眼泛白的症状大致推测是癫痫发病,询问道“可有药物服用,我去拿?”
“多谢,在屋中书架第三层左数第一个格子。”
高盛抱臂靠在落花的紫荆树上,嗤笑道“假惺惺。”
卫嘉回嘴,“那也比你立在旁边看戏好。”
严黎大步入屋中,只见六层书架上放满了古籍书册,一眼望去五花八门,诸如《本草纲目》《黄帝内经》《伤寒论》医药典籍,看来林妄阿哥是位饱读医书之辈,所幸青瓷瓶的位置还是很醒目的。
林妄接过瓷瓶,食指中指血肉模糊,皮开肉绽,可见发病的人咬得多狠。
瓷瓶里倒出枚雪白拇指粗细的药丸,林妄扳碎了往林鸿雪嘴里喂。
林鸿雪的身体渐渐平复下来,林妄心里堵住的那口气终于倾泻下来。
严黎道,“若能出去,还是尽快去大城市里医治,这病发作起来要命。”
林妄的头靠着林鸿雪,苦笑道,“出不去的,这海神村就像个迷宫,禁锢了我们的肉|体与灵魂,我们尝试过逃,还是回来了。”
“哥哥的病状已有九年,每次都是苦苦挨受,我还給他捡了条狗陪他。”阿花前肢缺了条腿,它的缺陷才让它到处流浪乞食,林鸿雪与它同命相怜。
“我只能出海,全家只有我一个劳动力,哥哥的梦想就是去大城市学医治病,他十一岁那年发了高烧,阿母求了村长几天几夜,村长才同意治病,用土法子海神庙里燃尽的香灰喂给阿哥,阿哥却是落下了病根。”
卫嘉插嘴道,“啊?村长那老东西也能治病?”
“要不是我们活在落后贫瘠的海神村,哥哥或许是个正常人。”
严黎叹息道,“人生来不同命,有些人出生便是高高在上、锦衣玉食,大部分人在泥底挣扎,虽满身污秽,仍不屈命运。我们完成海神祭的任务,你兄弟二人何不试试看掌握自己命运。”
白皎悄悄拉住了严黎的衣袖,偷瞧严黎。他才不是高高在上的那位,哥哥肯定喜欢的是他。
林鸿雪在二人谈话间醒来,眼里闪着温柔细碎的光芒,看得出是位很温柔的人。
他撑起上半身,对林妄道“阿妄,把我扶到石凳上吧。”
花树下有一方石凳与石桌,落满了沾了露水的花瓣。
林鸿雪的身量颇高,林妄比他矮了一个头,照理来说林妄不应如此费力,可林鸿雪的双腿软绵绵的,找不到任何着力点。
严黎的眼神如鹰隼毒辣,什么也没说,走到另一边把林鸿雪的胳膊架到自己肩膀上。
林鸿雪眼眸温柔笑道,“你是我见过第一个对我这么友好的外来人,我这腿是费了。”
严黎的眼中满是惋惜,“林妄记得帮你哥每天康复按摩。”
林妄拂去沾着露珠的花,垫了块干净帕子“晓得。”
揉着林鸿雪失觉的双腿,训斥的话却是轻柔无比,“不是让林大嫂看着你,不要随便出屋,你的轮椅呢?”
林鸿雪羞愧指了指屋内,为邻居阿嫂开解“林嫂子喂猪去了,再说家里还有孩子要照顾,不方便。”
就严黎帮忙去取个木椅的功夫,白皎慌慌张张跑进来,外面又打架了,不过是林妄和高盛。
林鸿雪拳抵唇,满面通红咳嗽起来,“阿妄不要打人。”
原来是高盛在旁阴阳怪气说‘废物’‘病秧子’之类的,引得林妄大怒,冲上去就和高盛打了起来。
严黎严重怀疑高盛是怎么混上冷蛇组织的上层的,靠毒舌,嘴炮强者?
卫嘉在旁鼓掌叫好,恨不得拿上马扎就地吃瓜子。
白皎从口袋里掏出把蚕豆,递给严黎吃。
“哪里来这么多蚕豆?”
“离开村长家顺手顺的。”
卫嘉大喇喇“兄弟,你这可不厚道,不分我点。”从白皎虎口夺食,偷了好多颗,气得白皎追着他要,院子里真是鸡飞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