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三人其实也没能存活多久,哪怕温庭湛手下留情让他们先行找地方隐蔽,在这样的丛林里,也没人能躲得过前雇佣兵的全力追踪。
尝试着利用水流掩盖自己行踪、克服了自身性格缺陷的肖予砚被温庭湛当场“击毙”在泥潭里。
那颗子弹以毫厘之差,精准地贴着她的脖子擦过、钻进混杂着枯树叶、死水和动植物尸体的淤泥中,溅起了一小片泥花。
藏在矮树上的月尺玉被青年以自身对窥伺感的直觉极精准地确定了位置,钝刃的匕首擦着她的发尾稳稳钉在了树枝上,除了簌簌的落叶之外甚至没有造成任何多余的响动。
不停移动位置以求拖延时间的道修当然听到了战友们依次淘汰的消息,被逼到绝境的他在被剑修追上时拼尽全力试图反杀,最终被温庭湛以一个标准的逮捕姿势单手摁在了地上。
“阿泽,问你个问题呗?”趁着温庭湛不在,庄乘舟悄悄凑到了孙思泽身边,“我记得你师兄是进了玄天宗后才引气入体的吧?”
“嗯?”依旧被方才那点微妙的感受扰得心神不宁的孙思泽从留影石上收回了眼神,侧头看向忽然神神秘秘的道修,迟钝了片刻,才有些怔愣地回复道,“啊,哦,对啊,所以他们才说师兄是千年难遇的奇才嘛——怎么忽然问这个?”
“欸,你们说,那个,”庄乘舟捏在手里的树枝转了几个角度,才勉强从犹豫中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就是那个时候,额,我是说,进玄天宗之前,毫无灵力的师兄到底是怎么带着林叔和陈姨从美国回来的啊?”
“那很困难的,对吧?”道修挥舞着双手在半空中胡乱比划了几下,掠过了那些彼此心知肚明却需要隐瞒旁人的情报,“他当时连枪都没有欸!”
如果没记错的话,凡人那边当时是派了不少特种兵的,就连修真界都派了好几个体修带着本命武器、封了灵力地过去。但就是这种本身有优势、还经过了专业训练的存在,在美国那边各种势力的阻挠之下也没能成功——
不用说人了,就连仪器,这些人也是真-什么都没能带回来——
那么温庭湛当初又是怎么做到的?
“是啊,”方才还觉得庄乘舟莫名其妙的孙思泽后知后觉地沉默了下来,“我怎么从来就没想问过呢?”
一个未成年的、身形瘦削的孩子,从化形开始就面临想想都觉得恐怖的局面,他是怎么顶着美国军政界的排查和追缉,带着两个不被允许上船的成年人毫发无伤地回家的呢?
“而且,”陷入沉思的医修不知不觉给一旁的同伴抛了个大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师兄当时还把林叔他们的仪器都运回来了。”
孙思泽是到过仪器交接现场的,如果她是个科研人员,或许就能一眼看出,这些仪器在路途中明显就有被保养过,甚至直到运回实验室,这批从美国一路辗转归来的精密器具都没有出现过任何问题、能够直接使用。
但光他们知道的这些,就足以让这群平日里被长辈保护得很好、没怎么见过腥风血雨的孩子们震撼了,这其中甚至还包括了旁听的斯内普和莉莉。
人还好说,好歹还会配合着伪装和动作,但仪器可是实打实的死物,这么大的个头,没有灵力支撑,就算是事后知道了结果的她都无法想象当时的温庭湛为之付出的心血。
她的师兄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温和可靠的模样,但怎么可能有人生来就能作为旁人的保护者啊?
他们不问,他也就从来不提及,只沉默地做个好师兄,就好像那些甚至无法想象的艰难挣扎甚至各种意义上的腥风血雨从来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想到这点,整个场地几乎瞬间寂静了下来。
在麻瓜世界生活过、直面过成年人暴力的斯内普无声地叹了口气,说实话,他也挺好奇男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看对方的体格就知道这人未成年时也必定是瘦削的样子,但现在的他面对托比亚连自保都困难,对方却带着两个成年人并一大堆难以掩藏的仪器穿越一个国家的重重封锁,跨越大洋、安全回家。
“阿玉,”始终在旁边安静听着的肖予砚忽然转向同样有些愣怔的猫妖,轻声询问道,“封了灵力之后,你能做到吗?”
“做不到,不然早就让我们出国接人了——”月尺玉轻轻叹了口气,“不要把所有人都当大师兄,猫妖也是血肉之躯,不用灵气防御的话,枪弹对我们也是同样有效的——师兄带着他们回国的时候,仪器和人可都毫发无损。”
就算猫妖的身体素质确实高于普通人类,但林叔一家作为被重点监视的对象,特别林叔还是那位的学生,想也知道在确认他们出逃之后,针对他们的各种暗杀绝对层出不穷。
不用说带仪器了,就算只是三个人出逃,她或许能凭借妖的身体素质和直觉躲过几次,运气好的话,确实能回到国内,但也基本做不到完全保障林叔夫妻的安全,更不用说像师兄这样养得两人衣食无忧——不用说伤了,连人都没瘦。
“顺便,或许你们都不知道,”猫妖的声音难得的正式而低沉,“器物化形,不伤到本体的话,死了是可以复活的。”
对九命猫来说,辨别死亡简直是本能,而那个总是苦笑、纵着她胡闹的人类身上,除了人气和残存的浓郁血腥味之外,混杂着各色让猫恐惧的、属于死亡的气息。
“我们去买魔杖的时候,”肖予砚很快跟上了她师妹的思路,“那位老先生就有说过,子澄师兄的那根只有掌控死亡的巫师才会被选择。”
当时她以为是师兄的实力足够强大、强大到足以决定他人的生死,但,现在想来,这个可能实在不太大——
和他们一道来留学的师兄怕是都没怎么接触过魔法体系,更不用说是拥有强大到足以决定所有人生死的实力了——
除非,这个被掌控的死亡,指的是他本人的生死。
“师兄的红尘历练在珍宝岛,”看着几人逐渐沉默的神态,迟方瑜简明扼要的提醒为他们的心境再添了把火,“他是上过战场的——何况实战课本来就设有针对灵力的禁制。”
如果单考虑身体条件,他们这里最强的应该是月尺玉,哪怕再加上战斗经验,也绝不应该是师兄放海还能暴打他们六个组成的小队。
“我不知道师兄到底经历过什么,”他们中最有大局观、也最了解战场的阵修顺手收起了他还未祭炼成功的沙盘,“我只知道,如果真的禁灵力禁魔法,不用说这个学校了,就是特殊管理局那群人全加一起,都不一定拦得住师兄一个。”这是属于顶尖战阵师的直觉。
等温庭湛本人收拾完残局,收起了那个巨大的禁制幻阵、走到他们面前时,外面通过屏幕观看的几人已经安安静静地围坐在了一起。
“怎么?不敢造次了?”温庭湛扫视了一眼端坐的众人,有些好笑地开口道,“还是终于认识到我失去掩饰后最真实的样子了?”
“师兄,”他眼眶泛红的小师妹迎了上来,伸手接过了他扛着的训练器材,像是怕惊住他一般,用极温柔的语气小心地问道,“你和林叔、陈姨,到底是怎么从美国回来的?”
“啊,”男人脸上打趣的笑容猛地一滞,有些错愕地看了眼孙思泽,在她近乎包容的眼神中,低头掩住了自己的神色,“坐船嘛,就这么回来了啊。”
那段,除他之外所有人格全数陷入沉睡、逼得他不得不亲自动手,效果和之前的血腥十年有得一拼的经历,还是不要暴露在这群孩子们面前为好。
好在以他的意志和灵魂,这点经历还不至于变成PTSD,唤起的记忆在理智面前只挣扎了片刻便散去,隐隐翻涌的戾气转瞬就被男人轻而易举地压制下去。
再抬头时,他的脸上已经带上了近乎完美的笑,仿佛一张永不破灭的假面。
那些铺天盖地的残忍血色被青年不动声色地全数挡在了身后,半点腥气也不叫眼前满目忧心的后辈闻见。
‘蠢货,’早便觉察出了他的异常,此刻甚至隐约感受到了熟悉的同类气息,站在莉莉侧后方半步处的斯内普在心里无声无息地嗤笑了下,暗自嘲讽道,‘你难道真的能护着他们一辈子吗?’
“行了,”看着魂不守舍的几人,又扫了眼面露讥讽的幼年蛇王,温庭湛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开口放人,“今天的实战课就上到这里吧,回头交篇总结过来。”
青年从松散站着的几人中穿行而过,在路过斯内普时,他顿了下,瞥了眼男孩死死攥着衣摆、用力到青白的指节,沉默地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西弗,”男人的声线带了点叹息的意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我想我需要好好和你聊聊了——寝室里见。”
作者有话要说:温庭湛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斯内普也有,他们互相看到了对方的问题,却因为各种原因互相保持了沉默。
以及,提醒,这场团体战温庭湛伤势根本没缓和多少,这群傻孩子光顾着震撼了甚至没想起自家师兄身上还带着伤(要记得可能就更震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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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假期最后一更,要开始上课啦,所以从明天开始恢复周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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