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钹失守啦！任善非抛弃数万同胞撤退啦！你们可是军人，不打仗，不守土，你们羞不羞愧？”小书虫诉说着路上看到的一切。

能说会道、能把死的说成活的龙文章，此时居然说话结巴了，“我们现在是不打仗……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我们在养兵……天天月月的打仗，你以为是过家家呢，不需要准备物资吗？”

小书虫立即反驳道：“可您刚才在路上说，您说国人其实从来不缺勇气，就是太爱安逸。死都不怕，就要一个安逸。几万万同胞不能凝聚一心，就像你们的部队，打不过就撤，可父老乡亲该怎么办呢？我这一辈子，也算是长见识了。”

龙文章道：“你才二十一岁，说什么一辈子？”

小书虫下面的话几乎把他噎死：“人道生命有长有短，说不定哪天我也就死去了。可人的一辈子，都是要向前走的，不是吗？但你们在后退，一直都是这样，这样不对，不对就是错的，错的就要改……”

龙文章只好紧绷着脸儿挥着手：“空谈误国，走啦走啦。”

小书虫继续道：“我们不可以空谈，但是心中要有向往。你们是国人中真正的精锐，你们出境打仗时，我们全校人嚎啕大哭。我的老师说，同学们不要哭了，用每分每秒来读书，他们是真正的英雄，我们不要荒废了时日，让他们后继无人……”

孟烦了凑在龙文章的身旁，小声道：“要不要我带几个人把他赶出去？”

龙文章喘着粗气：“怎么赶？人家说的是事实！是不是让他戳到你们的心里了？”

孟烦了惊讶龙文章突然之间的反应迟钝，提醒道：“你要始终记得，军防重地，闲人莫入啊。”

不辣已经开始付诸实施行动，他和迷龙上去，一左一右叉着小书虫的胳膊：“走啦，走啦，不要在这里夸夸其谈啦，有本事，你扛着枪去杀鬼子啊。”

龙文章怒喝：“放开他！你们现在知道羞愧了？”

迷龙和不辣便停下，愣着神看着龙文章，然后两人一拳一脚招呼在小书虫的身上。

龙文章怒道：“是老子叫他上来的！谁敢叉他出去？！”

小书虫道：“你们不用赶我，我就是来送信的，很快我就会走的。”

说着，他从后背上摘下一个竹编的书篓，打开上面的盖子，露出里面厚厚书籍。

小书虫从书篓里面拿出几封书信，说道：“这是一个往北逃难的老乡塞给我的，他看见我一个人往南走，就让我稍带着，说这是给川军团的书信，他打听你们在禅达，找了你们好久都没找到。”

龙文章拿过去，大体扫了一眼，里面真有孟烦了、郝兽医等人的书信。

一群人看见后，立即上去哄抢，把小书虫的书篓都给弄翻了，书籍掉落的满地都是。

孟烦了抢过来自己的家书，一把塞进怀里，他看着掉在地上的书籍，故意一脚踩了上去。

小书虫抱着他的大腿喊道：“你别踩我的书！”

孟烦了一把揪住了小书虫的衣领子，恶狠狠地说道：“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到处宣传那边的言论，要是让虞啸卿知道了，会害死我们整个川军团！”

不辣道：“小书虫，你想去参加八路军，那就去找他们好了，但请不要喊的全世界都知道，这样会连累我们的啊！”

小书虫抱歉道：“对不起。”

迷龙没说话，上去就是一拳。

小书虫痛得蹲下了身体，用一只手扶着壕沟站了起来，说道：“能走到这里和兄弟们共御外侮，真的很高兴，打我也高兴。从北往南，一路逃了好多次，都想死了算啦。有时我在想，这微贱之躯总是民族之城的一块砖，当此危难之时，不该由我自己作主，应该献给国家，献给人民，如果最后能死于敌人的刀下，也算死得其所，死而无憾了！”

孟烦了再次提醒龙文章道：“我说团座，他的颜色已经很清楚了，你还敢把他留在咱们团啊？”

龙文章反问道：“啥颜色？他是啥颜色？”

一个聪明人犯起糊涂来，会让人觉得很无奈。

孟烦了带着一种无奈的眼神，狠狠的戳着地上的一块红布。

龙文章怀疑道：“小书虫只是一个学生，他不是那边的。”

孟烦了坚定地说道：“我是你的副官，你的副官现在隆重的提醒你，枪口一致向外是没错的，可是在虞师，公然拉进一个那种颜色的，那就是大错特错！你不想虞啸卿挨个把我们叫到师部审一遍吧？”

龙文章当然知道招这样一个颜色的人来团里是大错特错，但他心中一直向往，一直想要听一听那边的真实情况，因为，好多逃难的路人都不愿意参加他的军队，哪怕告诉他们顿顿有红烧肉吃。

路人都这样告诉他：他们要去参加八路军。

不止是小书虫，还有王飞，他们的思想已经不断赤化。

龙文章甚至开始怀疑，那边真的有那么好吗，让一群人那么坚定地去追随？

康丫道：“是啊，团座，小书虫不能留下来！”

好多人推搡着小书虫赶紧走。

蛇屁股喊道：“快走啦，快走啦，求求你赶紧离开我们这里吧。”

不辣道：“再不走，我就要用拳头揍你啦，看见没，沙包大的拳头。”

小书虫坚持着，依旧宣传他的理念：“我可以没有衣服，我看见很多兄弟也没有衣服穿，可一定得给我一把枪，我知道来这里是来对啦，你们是打仗的，我的老师说，选择很重要……我也不知道哪里错了，就觉得不对劲，不对就是错了，错了就要改……”

“你说过啦！”只听龙文章一声暴喝，狠狠一拳砸在小书虫的脸上，然后紧跟着踢了好几脚。

小书虫被打得蹲了下去，用胳膊护住了自己的头。

周围的一群人欣喜若狂，十几个拳头一起举了起来

要麻喊道：“揍他！”

康丫说：“一起上！”

他们愤怒，是因为小书虫的每一句话都说的那么有道理，每一句话都说到他们心里去了，他们真的害怕把控不住被洗脑了。

龙文章轮起了自己的拳头：“都滚一边去，老子招来的，我要自己料理！”

不辣早就忍不住了，哪能听龙文章的话，因为小书虫总是跟他说，不要欺负新兵，那样不好。

因此，一撮曾经被教育的老兵，恼羞成怒，轮起了自己的拳头。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突然挡在了小书虫的面前，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小书虫，拳头纷纷落在他的身上。

面对十几个人的拳头，王飞一声大吼：“够啦！”

所有人都停住了手，包括龙文章。

王飞看着他们，如同看着一群可怜虫：“怎么，被人家说到痛处了？说不过，就打吗？实话说，人家那边绝对不会出现今天殴打小书虫的这种情况！”

王飞将小书虫扶了起来：“那边的纪律可比你们严多了。你们可能听说过，他们有优良的作风，军纪严明，每一个战士都自觉自律，呵护他人，关心集体。”

王飞目光炯炯，扫视着众人：“人家虽然衣服有些破，甚至还打着布丁，但是都会洗得干干净净，穿上军装，腰杆都会挺的笔直。再瞧瞧我们，整天吊儿郎当的，虞啸卿看不上你们，就是看不上你们身上的散漫作风！”

“训练散漫，打架斗殴，我行我素，欺负新兵，偷腥摸鱼。我必须承认，你们能打仗，你们会打仗，可那又如何？一群如土匪一样的军人，你们合格吗？”

“记不记得，曾经为了吃一顿白菜猪肉炖粉条，你们横扫了整个禅达！当时百姓畏惧你们如狼如虎。幸亏死啦死啦把你们的魂儿找回来了，当你们从南天门战斗归来时，成了英雄时，禅达的百姓热烈欢迎，这就是差别！”

“如果真想成为一支备受爱戴的军队，就要改掉你们身上的坏毛病。”

说完，王飞带着小书虫离开，留下了一群惊愕、呆涩、思考的老兵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