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去去，脏兮兮的别挡我做生意。”
芙枝摇摇晃晃地停在热气腾腾的包子铺前，白气袅袅升起，香气钻入鼻腔。
她原是一棵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树。
生长在一片荒芜的世界，那里赤红的大地上，唯有野兽互相撕咬。
她动不了也死不掉，睡了很久又醒来，世界还是毫无变化、毫无生气。
【好想枯萎。】
终于有一天，这个曾经触不可及的愿望在滚滚天雷下实现了，所有的一切都随着世界的破碎而消失。
芙枝准备安心迎来自己再永无止境的长眠。
结果，一睁眼她怎么就变成了许久没见到过的模样——人类。
三天了，芙枝没感觉到变成人形有什么好的，除了可以到处走，做什么都很没意思。
而且她的身上好像还长了寄生虫。
该找只能捉虫的鸟儿了。这下她倒又觉得可以随意移动还是挺不错的，至少不需要辛苦等着鸟儿自己来。
可惜鸟儿没找到，芙枝就被一股神秘力量吸引，来到了这个云雾缭绕的摊子前。
云雾后面是个老的像块树皮的人。
芙枝天生通万物的语言，知道这人在赶自己走。
还没等她挪动脚步，就听到身上的寄生虫又在嚷嚷了。
真奇怪她还从来没碰到过会人类语言的寄生虫。
“什么意思啊你，人小孩就停了下，赶什么人？”
“你这小破孩，饿了嘛你就找吃的去呀，你都几天没吃东西了你知道嘛？”
芙枝不为所动，她不跟虫子说话，她讨厌虫子。
“可恶，穿越到小孩身上就算了，穿成了一张嘴算什么！”
包子摊的老摊主倒是一下僵住了。
前些日子就听东街的人说过最近两天有个很邪性的小乞丐，瞧着倒是瘦瘦小小的让人心生怜惜，但总是面无表情的站着直愣愣的盯着人，嘴巴却嚷嚷着各种胡话。
怕不是被妖物附了身。
想到这里老板有些怕又觉得有些晦气，手里的速度却是前所未有的快，仿佛找回了自己年轻的状态。火速收拾收拾东西就准备走人了。
“散了散了，今儿老头子早些收摊。”
那老板拖着自己的摊子走了，又回头看到那小乞丐还呆愣愣地站着。咬了咬牙扔了个包子在地上，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芙枝眼睛眨了眨有些迷茫，蹲下来伸手戳了下地上地包子，很快地又缩回了手。
软……
是她的第一个想法，随后又被刺痛覆盖。
烫……
很烫，像雷劈在身上着火了一样，不能碰。
芙枝又站了起来，瘦骨嶙峋的小胳膊按在了自己内里正在疯狂翻滚的肚子上。
她绕过包子打算回自己圈好的地，一边走一边还想着如果寄生虫能少说点话就好了。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小破孩人家都给你吃东西了你就吃呀。”
“算了，莫生气莫生气，早该习惯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忍忍，嘉湘湘，你可以的。”
垂头散发，摇摇晃晃，语气癫狂，状似恶鬼。芙枝路过的地方人都如鸟兽尽散，而他们两个沉浸在自己世界的人还毫无知觉。
东街小巷子后
“呔，你这妖物还不速速投降！”
“今天就让我狗蛋大仙来降伏你这妖怪！”
几个身着麻布衣服的小孩堵在巷口，手里拿着树枝直指远处晃悠的身影。大人们最近嘴里常常谈论城里中了邪的小乞丐，孩子们听到耳里，几个胆大的就集结起来准备讨伐妖物。
芙枝看也没看这几个穿着破袋子的小人类，打算回那个摇摇欲坠的小棚子里面扎根，那是她醒过来的地方，她的地盘。
她直直的走来，半点不带停歇。逼得这些小孩连连后退。
“你你，妖物莫要张狂！”
带头的狗蛋看起来稍壮，摇晃着树枝胡乱挥舞。
他可是以后要成为仙人的男人，才不可能怕这瘦小的妖物！几个小孩明显以狗蛋为首，大哥不认输，他们也不认！
“对，我们不怕你！”
“不怕你！”
芙枝绕开他们，未曾放半分注意在他们身上。
被无视是宣战者最不能忍受的，尤其是在这么多小弟面前。
狗蛋怒从心起，抄起地上的石头跑到了芙枝前面，狠狠地朝她砸去。几个小孩愣了一下，也飞快的将芙枝围住加入了战斗。
“啪！”
一块石头击中了芙枝的额头。
芙枝这才有所反应，抬手摸了摸被砸到的地方，然后盯着自己的手上的红色发呆。
“小破孩你没事吧？？流血了啊啊。”
“这该死的地方不会细菌感染吧，你们这些小屁孩欺负个小乞丐做什么？！”
这话说的挺对，这实在不像是讨伐妖物的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欺凌。
其中的两个小女孩有些无措地看了看狗蛋，又瞧了眼瘦骨嶙峋的芙枝。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些什么，又想不出个所以然，对视一眼后手牵手跑走了。
剩下的小孩面面相觑。
但是男人嘛，好面子能让他们的嘴比补天石还硬，狗蛋也是男的没有例外。他挑起来的战斗，绝不可能让自己的处境落于下风。
“妖物休要迷人心智，看我收了你！”
说罢，狗蛋捡起掉落的树枝，朝芙枝戳去。
突然，狗蛋身体一轻。
再一回神，他已经和几个小孩被吊在了后方的大树上。
芙枝摸了摸悄悄缠上手臂上，正在邀功的小藤蔓。
这个小东西是附近开了灵智的植物，一天前碰到了漫无目的游荡的芙枝就缠上了她，估计是看到芙枝遇险便小小惩戒他们了一番。
以前有很多藤蔓喜欢依附芙枝而生，但时间久了，藤蔓也慢慢消失了，只剩下她永远盯着毫无生气的土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芙枝纵容地点了点小藤蔓顶端的小花苞，回应了它地蹭蹭，谁也没有理会树上的孩子。
“你等着，过几天仙人就来了！等我成为仙人一定斩了你这妖怪！哇，娘亲娘亲快来救我啊！”
他不服输拼命地挣扎着。
另外几个小孩可吓破了胆，看了远离地面地脚终于害怕起来，哭作一团。
“哇唔……我们要被……被吃掉了嘛？”
“呜呜，阿爹阿娘救命啊……”
芙枝没反应，嘉湘湘可精准地捕捉到了小孩嘴里的炸裂信息。
“修仙？？？我的天哪！”
“我就知道，嘉湘湘你可以的，居然穿来了修仙界。那我梦一个嘴唇成精不过分吧？”
“哼哼~小破孩你给我等着，现在不好好对我，以后没嘴巴了不要找我哭！”
太吵了，树上吵，小虫子也吵。
她要去找一只大鸟把这只吵吵的虫子捉走，然后找个安静的地方扎根。
芙枝抬起头，黑眸暗沉无波，对上这样的眼神像被倏地泼了桶冬日的凉水。狗蛋停下了挣扎，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小乞丐的模样。
她虽然小小瘦瘦的，却比他见过的人都要好看得多，还有股难言的气质。
许久以后再遇到芙枝的时候，狗蛋终于明白了今日的感受。
她不落红尘。
……
芙枝实际并未注意小孩子们如何，她在看不远处的山。
小藤蔓说山上最近来了只大鸟，非常可怕，让她最近不要去山里。
芙枝是谁，听到大鸟那一刻，这山她就去定了。走了两步，顿了下，捏住了正准备激情输出的嘉湘湘。
“唔，放唔卡……”
芙枝力度加重，捏了一路走到了山坡上，确定小虫子安分了以后终于放下了手。
也不知道大鸟在哪里，山顶？树林？如果问芙枝最喜欢的是什么？那她一定回回答是鸟儿了，即使不帮忙捉虫子，她也喜欢。
其实小虫子如果安静点她也不介意她多呆几天的。
忽然，一声长鸣自山顶传来，凄厉又嘶哑。
这鸟叫的那么惨，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刚要迈开步子上山去寻，耳边却敏锐的捕捉到一道声音。
“大哥，那儿有个小孩。”
“小孩儿，上山来做什么？专程来孝敬本大爷的？”
知道是个小孩，几个男人自不远处的树后走出，他们手上拿着长枪铁刀，面露凶光。听见自家老大的浑话又哄笑了起来。
小破孩才不会理你们。嘉湘湘被捏了一路，只敢偷偷腹诽。
依照这几天的观察，嘉湘湘敢肯定小破孩现在一定非常不耐烦。
但是土匪可没什么好心思，看那架势烧杀抢掠做的估计不少。只希望小破孩的藤蔓能多挨几刀，别没等她走上修仙大道就先命陨山林了。
这下她也不打算搭话了，准备等会儿留点力气帮小破孩喊救命。
芙枝就如嘉湘湘所料，眼皮都没带抬一下。这态度是个泥人都要有三分火气了。
那大哥挥手而出扼住芙枝的脖子，肌肉鼓胀，将她提了起来。
“给我把她的四肢削下来，递给后院的做今晚的下酒菜。”
这山贼捏着脖子的手越收越紧，青紫的痕迹很快蔓延加深。山贼老大的心情肉眼可见的愉悦了起来。只可惜芙枝实在太小太瘦连挣扎都没有，让他觉得着实没劲。
他猛地一扭打算将芙枝脖子拧断，丢给小弟们今晚回去加菜。但本该将成年男子的脖子都捏断的力气在芙枝身上却毫无作用。
“你？什么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