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晴如允诺的一般，将任务等级提了上去，心事重重地离开了竹楼。

今峪倒也不去接取答疑任务了，反倒和大王研究起解阵来。

尽管早便知道役使无法领取到灵石，今峪还是有些不满。它望向毫无戾气、兢兢业业完成任务的大王，暗道：这都什么事啊？

它低声说：“要不要去接答疑那边的任务，我帮你。”

嗯？飞在半空正准备接取任务的大王蓦地转回了头。它没听错吧？今峪放着灵石不要来帮它?

“没关系吗？”大王神色迟疑。

今峪昂首，率先走去东墙的答疑卷，擦肩而过之时，说着：“妖修炼又不用灵石。”

灵石，是浓缩成形的灵力精粹，通常是白色的，其它颜色的灵石，并不作为真元界的货币使用。只有富集灵力的地方才会长出灵石，而那些地方，无一不是宝地。清光宗门内，就分散有好几十处宝地。大王所居住的东二峰亦有两处，一是山涧瀑布，二是山顶菩提树。

妖力虽不必吸纳灵力，进行转换。妖修的实力增长也无关乎灵力，但灵力浓郁之地，是妖所中意的“窝”。

今峪的好意，大王……当然是不客气地接受了。

“谢谢。”大王心情颇好地晃动尾巴道。

今峪轻笑一声，道：“你要是和其它妖道谢，它们能把眼珠子瞪出来，信不信？”

大王眨了眨眼，“这么说，你和其它妖不一样。”它所道过谢的妖，就今峪一个，自然也无从判断此话的真假。

今峪沉默片刻，道：“我是被清光人修‘教导’过的妖。”在它刚出生的时候，就被带离今峄的毫无传承和记忆的妖。

“我曾以为，我是人。”今峪平静说着，侧头看向了大王。

一只同样初生灵识时被人修教导过的的猫。

它问：“你也曾以为自己是人吗?”

今峪眼中有着大王所看不透的情绪，像是翻涌着的，沉寂海浪。

大王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今峪的情况和它不一样，它那时身边有白苏告诉它：“记住，你是猫。”而今峪，又是如何发现自己不是人的呢？

它们对视着，各自都没有说出过往。

少顷，大王只认真道：“我是，猫。”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它就注定是一只猫。

今峪微怔，沉默良久。最终撇过头，大气地戳上了最左边已经更新过的任务，“接这个。”

“好，接。”大王说完，笑了笑。

白泽在竹楼接答疑任务的事情，已经传了出去。它在清光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关注。东墙的答疑任务，久违地进行了频繁的更新。

不乏有价高者，挂在长卷最左侧，明目张胆地指定今峪回答。今峪对此来者不拒，大王的役使任务快速地完成着。

“怎么才可以在那里挂任务？”杜幼兰站在中央环台外，指着今峪那边问。

又一位被白泽吸引过来的弟子。女弟子笑意吟吟地接待，“若无阵牌，只需要交灵石就行，越好的位置，价越高。不过发布的任务必须是有关阵法的问题。”

东壹一的任务被挤了下去，发任务的人格外地直白：[阵法是什么？回答完转头，还有一个问题！！！报酬：五十万灵石。]

只是再多的报酬也与它们无关，序号一和序号十的任务没有区别。大王看向今峪，似是在问，要接吗？

今峪颔首，大王便去了环台。

“白泽，我是东壹一。”走近的杜幼兰沉声唤道。

今峪抬头，“要问什么？”

杜幼兰使用了一张敛声符，一人一妖开始交流。

大王回来时，杜幼兰得知了想要的消息后，愁眉不展地离开。今峪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虚籁的人。”

大王微顿，“有他们的消息？”他们，自然是指，藏在傀儡背后的人。

今峪简短道：“虚籁也发生过这事，具体的……”它沉吟着没有说下去，问：“你现在还差多少任务？”

“六百二。”大王掏出役使牌看了眼答。

“亏得裤子都不剩了。”今峪摇头。

本来就没有裤子。大王顿时相信今峪在人修之间混过的时间，可能并不算短了。

“我可以继续去解阵。”大王说，“你能帮我到现在，已经很好了。”

今峪嫌弃地嘶了一声，批评道：“别对妖客气，它们可不怎么会领情，说不定还会揍你一顿，教训你说，少学人修那套！”它张牙舞爪着，像是在恐吓。

今峪说得煞有其事，说不定，这本来就是它所经历过的。大王歪了歪头，道：“你不是不一样吗？”

今峪动作停住，它想了想，道：“一样的，我是妖。”

大王注视片刻，转过了头，瞥见长卷上任务里写着的白泽二字，不客气地开始使唤：“行，那你就帮我把剩下的全给搞完吧。”

今峪龇牙，“没让你这么不客气。”

哎，真难搞啊。大王叹道：“早点搞完，你就有灵石了。”

今峪一想也是，便开始兢兢业业地搞业务。

午夜，摆脱役使任务的大王溜回了东二峰。

在星夜漫天，只余一人一猫一妖的山峰上，烤起了宿晴给的两只灵鸡。散落在一旁的鸡毛，随着冷风吹过，被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烧得一干二净。

“咳。”倒腾调料的白苏没有防备地呛到咳嗽了一声，她感慨道：“就算修仙了，好像和凡人也没有什么不同。”

未至清光之前，她想过修仙之人的日子。左不过呼风唤雨、云来雾去，右不过不食人间烟火，从不管人间事。凡间流传的仙人故事何其多，可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变成他们口中的“仙人”。

“大王，你想过自己会成为仙人吗？”白苏好奇地问。它家大王，如今比她能耐多了。

大王把控着火焰，垂眸道：“我那时候，连自己都搞不明白，又怎会想到这些。”

白苏又转头问今峪，语气七分自然三分骄傲，“你想过一只猫会修仙吗？”

今峪无言片刻，诚实道：“想到这个的，都是奇葩。”

白苏笑了笑，“说得没错，可是在这天之下呐，无奇不有。大王能修仙，本就是奇事。这世间的每时每刻，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说不定都会发生一些奇事。”

“我虽看不见这天，却知晓此时定是落满了星辰。”白苏神秘道：“这也算一件奇事吧？”

今峪琢磨着开口：“你是根据天星时岁记载推测出来的。”

“这都能知道吗？”白苏惊道。

大王无奈道：“那本书还摊在窗那边呢。”

今峪被戳穿了也不虚，好整以暇地望向天空。此界的星空本就是一副空阔的银灰画卷，闪着辉光的星辰更是无数的生灵命途。

“你想看吗？这天。”

白苏微愣，握着串鸡的竹枝紧了紧，面色迟疑，“我现在能看吗？”她的神识，可到不了天空那么远的地方。

“翡貘的天赋，可以通过神识将所看到的分享出去……”

“看！”白苏未及今峪说完便斩钉截铁地道。

今峪侧目，说:“那你把神识先收回去。”

白苏眼睛看不见，往日里总是铺展神识探路，如今听了今峪的话也不迟疑，立马就将神识收回。

她又变成了一个瞎子，但是她想着一会能看见的夜晚，便只余期待了。

大王抬头望向抿住嘴角的白苏，倏尔意识到，它只顾着自己的事，已有很久没有留意观察白苏了。只是因着她独立，便安心地抛下她一人独自在清光里到处跑。

白苏依旧盲眼，它却已不再是她的眼睛。

火焰陡然腾起，噼啪地冒出星火，消隐于无声。

随着今峪发动天赋，白苏看见了无尽的夜幕。

她愣愣地像是失了神，发出一个语气词后，蓦地笑开，举起右手，“这天，还是像六年前一般，那么大，那么高，那么地……遥不可及。”

“不过，比凡间亮！”白苏肯定地说着，掌攥成拳。

“星星也多。”大王飞到白苏面前。

今峪低了低头，视野便往下移。

白苏忽然眨了眨眼，笑出了声，“大王，你怎么长这样啊哈哈哈哈……”

神识辨不出颜色，只能感知形态。白苏料想过被家人屡次说三道四的大王样貌，但真的看见了，和预想的，也实在是有很大的差别。

今峪一怔，瞬间明悟，道:“原来你在人修眼里长得丑吗？”它秃毛丑就算了，大王长满了毛也丑吗？

大王郁闷地背过身子，不发一言。

白苏笑够了，伸出手想抓，却抓了个空。她往前走一步，再伸手，便摸到了大王的脑袋。

白苏笑嘻嘻地抱住，道:“还好啦，也不是很丑，阿姊阿兄说得有些过了。”

“哼。”大王撅起嘴角，不满地哼声。

啧。今峪撇过头，又想起视野还在分享，就又转了回去。

白苏忍笑，举起被烤得香喷喷的一只烤鸡，酥脆的外皮金黄，在月光照耀下更是色泽艳丽，低声诱哄道:“吃吗？”

“吃！”